【連載2.6】為了能生存下來,人類都進化了這些特性

【連載2.6】為了能生存下來,人類都進化了這些特性

來自專欄 自科視角下的社科

為了生存下來,有機體不僅要決定吃什麼,還要避免自己被捕食。——托德

生物體必須要活著,至少要存活一段時間,才會有種種事情的發生。那生存本身就帶來了一系列的問題。儘管現代的生活方式讓我們遠離了危險,但是每個人仍有可能遭遇那些會威脅到我們自身生存的事情。人類祖先必須成功地解決這些適應性問題才能存活下來,它們像一個過濾器,將那些未能渡過諸如疾病、寄生蟲、捕食者、荒蕪的冬季和長期乾旱的夏季等難關的個體淘汰出局。

所以,首先我們必須知道哪些東西能吃,哪些東西有毒;哪些物種可以捕食,哪些物種會獵殺我們。實際上,在八九十年代的科學研究確實顯示,人類普遍表現出擁有一種非常複雜的『常識生物學』知識。它的核心是關於生物的直覺認識,包括直覺地對不同物種進行分類,並認為每一個物種都擁有自己特有的內在『本質』。比如說蕁麻的內在本質讓它能長出扎人的刺,而獅子的本質則讓它長出能夠殺人的犬齒和利爪。

這種常識生物學知識在個體早期就開始出現,並具有跨文化的一致性。比如,全世界的人都自然而然地將所有生物劃分為植物和動物。學前齡兒童已經能夠意識到去掉狗的內在屬性,這條狗就不再吠叫和咬人。相反,當你去掉狗的外在特徵或者改變狗的外部形象,讓它看起來不像一條狗時,兒童卻相信它仍然擁有本質的『狗性』。同樣學前齡兒童認為,小豬仔被母牛撫養長大依然會哼哼地叫而不會哞哞地叫。

這種常識生物學很有可能就是進化形成的認知適應器。它在個體早期就已經出現,並非來源於父母給予的明確教導。具有跨文化的普遍性,而且對於解決很多生存問題至關重要,比如我們上面已經提到過的適應性問題——哪些東西有營養,哪些東西有毒;哪些物種可以捕食,哪些物種可能會獵殺我們。

二、

對許多物種而言,食物短缺是最嚴重的『惡劣條件』之一。現代社會,如果我們餓了,可以去商店或者餐館購買食物。但是對於遊盪在大草原的人類祖先而言,尋找食物可沒有那麼容易。從早上起床時的飢腸轆轆,到晚上睡覺時的吃飽喝足,我們的祖先必須克服諸多困難。

最緊迫的問題是如何獲取足夠的熱量和特殊的營養成分,諸如鈉、鉀、鈣和鋅等,同時還要避免攝入能夠迅速致死的危險毒素(毒素本身就是一種適應器,有助於植物被吃掉的可能性)。這就需要我們對食物有所選擇,辨認並進行處理,尤其是對雜食性動物來說更為重要,因為食物譜廣泛就意味著中毒的機會增多了。

食物在人類社會中具有很多的社會屬性和文化價值。在一些文化中,分享食物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比如說求愛的策略、拉近關係的方式,以及化解衝突的意義。一個男人如果沒有能力獲得食物,他在人群中會喪失尊嚴,一些非洲地區,如果丈夫不能提供食物,女性會向丈夫提出離婚。各個民族的神話和宗教傳說中都充滿了與飲食相關的故事與禁忌:比如亞當和夏娃偷吃禁果,耶穌把水變成酒,用三條魚和五張餅就餵飽了幾千人,還有禁食豬肉,等等。

食物和食物消耗也經常被用作隱喻來形容各種對象。晦澀的散文讓人『難以消化』,意外的好運讓人心裡『甜滋滋』,一本好書讀起來『津津有味』,而人際關係不好則會讓人感到很『苦悶』。總之,食物一直滲透在我們的心理偏好、口頭語言、社會交往、宗教信仰和日常生活當中。

三、

嬰兒撫養期是食物選擇的核心階段,對兒童而言,若想在生命的早期階段存活下來,最重要的事情莫過於選擇吃什麼和不吃什麼。包括人類在內的哺乳動物的幼體都是通過母乳在獲得維持生命所必需的熱量。這避免了幼體在自己有能力選擇食物之前誤食致命有毒的物質。

人類具有進化而來的的食物偏好嗎?其實人和老鼠已經進化出來對甜味食物的偏好,因為這種食物能夠提供豐富的熱量。這並不是人類獨有的,老鼠(模式生物)也是如此。人和老鼠也都不喜歡苦味和酸味的食物,因為這種味道往往意味著食物含有毒素。另外人和老鼠還能夠根據不同的內部生理狀態,比如缺乏水分、缺乏熱量和鹽分,來適應性地調節自己的進食行為。實驗表明,當老鼠感覺到體內鹽分不足時,它們會馬上表現出對鹽的喜好。

人和老鼠都有一種可以被稱為『新食物恐懼症』的適應器,即對陌生食物的強烈反感。一般情況下老鼠攝入陌生新食物劑量非常小,如果出現了不良反應,將不再食用陌生食物。人類常常會在父母或其他人的引誘或哄騙下嘗試某些陌生食物,這表明人類的飲食活動具有重要的社會元素。

還有一種對食物的偏好是我們不得不說也常常會提到的,那就是對高脂肪高熱量食物的偏愛。這是由於在遠古環境中獲取食物的難度比較高,而高脂肪高熱量的食物就是非常優質的能量來源。但是在當下環境中,我們獲取食物的難度變得容易了許多,但依然具有對高熱量食物的偏好,於是這反而成了我們健康問題的隱患。

四、

既然我們會對一部分食物有偏好,那麼自然也會有厭惡情緒。厭惡是情緒體驗的適應器,有助於防止細菌入侵、保護人體免受疾病侵擾。這種情緒體驗表現在對某種對象的反感和排斥,會引起人們對厭惡對象的強烈退縮行為。

如果厭惡情緒真的是進化而來的疾病防禦機制,那我們就可以作出以下預測:第一,可能引發疾病的物質會引起人們強烈的厭惡感。第二,這些有法厭惡情緒的東西具有跨文化的一致性。實證研究的數據支持了上述兩項語言。從荷蘭到西非,多種文化背景中的人們對於可能被寄生蟲污染的食物或者加工不衛生的食物都表現出了厭惡感,例如腐爛的肉、骯髒食物、發出惡臭的食物、殘羹剩飯、發霉的食物、裡面有死蟲子的食物,或者看見別人用不幹凈手所製作的食物。如果食物被蛆、蟑螂接觸過,或者沾染了糞便,也能夠引起極度的厭惡感。

在某項研究中,糞便以及其他身體排泄物被列為最厭惡的東西。糞便因為含有很多有害物質,包括代謝廢物、毒素等,因而對人體極其有害。另一項研究中,作為被試的學生都拒絕用一個據說曾經裝過狗的糞便,但是已經洗乾淨並經過嚴格消毒的被子喝水。

關於厭惡的跨文化一致性還來自對錶情的研究,研究者發現,對厭惡表情的識別也具有跨文化一致性;有一個先天盲人做出來的厭惡表情能夠被另一個先天聾人準確地識別。

另一個證據來自於性別差異;女性通常要照顧嬰兒和年幼的兒童,她們通常要照顧嬰兒和年幼的兒童,她們在保護自己的同時還要保護兒童免受疾病的侵擾。因此,與男性相比,女性會覺得可能攜帶病菌的東西能引起更強的厭惡感;而且對這些東西可能導致疾病的風險評估也高於男性。個體差異的證據也直接支持了厭惡的保護功能假說——那些對污染具有更高敏感性的人受感染的機會明顯更低。

當然,被污染的食物不是唯一引起厭惡情緒的東西。不講衛生,身上有明顯的傷口,或者有過某些特殊的性行為(比如肛交),這些都可能是疾病傳播的渠道,也意味著當事人的健康狀況欠佳。而如果要與這些人產生接觸,也會引起人們的厭惡反應。總之,許多實證研究的證據都支持了厭惡的疾病防禦假說。厭惡是一種進化而來的,用於放置疾病傳播和生存受到危害的情緒機制。

而在某些更加重要的情況下,厭惡反應是可以被抑制或關閉,比如當需要照顧手上的戰友或親屬時就是如此。一項研究中,媽媽對自己孩子的糞便的厭惡程度遠遠低於對其他孩子糞便的厭惡感,而實際上這些糞便樣本的標籤是刻意打亂過的。大多數人在想到吃人肉時都會感到非常厭惡,但是在快要餓死的極端情況下, 這種厭惡感也會被關閉。很多的證據表明,史前時期的人類在饑荒情況下常常發生同類相食的情況。這些發現表明,人類有能力控制厭惡反應,讓它開啟或關閉,以服務於更緊迫的適應性問題。

五、

孕婦在孕期投三個月中,通常會得一種妊娠病——對某些特定的食物高度敏感,並伴有嘔吐反應,也就是通常所說的『晨吐』。如果把厭食也算作這種病的一個癥狀,那麼頭三個月中有過妊娠病的孕婦比例幾乎接近100%。92年的研究中,普羅菲特假設妊娠病是一種適應器,它能夠阻止孕婦攝入或吸收致畸因子——不利於胎兒發育的有害物質。尤其是那些致癌的、誘發基因突變的物質。

許多植物都含有一定的毒素,甚至包括我們常食用的植物,比如說蘋果、香蕉、土豆、橙子和芹菜。植物和以植物為食的動物似乎是共同進化的。植物通過化學物質來顯示他們的毒性。比如捲心菜、花椰菜、椰菜和紫甘藍就是因為包含異硫氰酸烯丙酯而散發出強烈的氣味,而大黃的葉子中則含有草酸鹽。人們發現這些化學物質味道苦澀難以下咽,就是一種適應器,幫助我們避免攝入拿下毒素。

在研究中,孕婦認為難吃的食物有咖啡(400人的樣本中有129人選了此項)、肉(124人)、酒精(79人)和蔬菜(44人)。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只有3名孕婦討厭吃麵包,而且沒有一名孕婦討厭吃穀類食物。其他的研究中也得到類似的結果。許多人聞到油炸或燒烤過的食物後都會嘔吐,而這類食物通常含有致癌物質。有的孕婦聞到變質的肉類幾近暈厥,因為這些變質的肉中滋生了大量的致命細菌。如果孕婦食用了這些食物,她們更有可能會嘔吐。嘔吐反應阻止了毒素進入孕婦的血液,從而保證胎兒賴以生長的胎盤不受侵害。

在孕婦們討厭的食物中,往往包含了大量的毒素。比如,肉類通常因為真菌和細菌分解,從而含有較多的毒素,而孕婦在頭三個月中似乎擁有專門化的『厭食肉類』的機制。同時妊娠病往往發生在胎兒最容易手袋毒素入侵的時期,大概是受孕後的2到4周左右。這個時候,胎兒的許多主要器官都正在形成當中。第三,大約第8周左右,妊娠病開始減輕,到14周時基本完全消失,而此時也正好到了胚胎器官發育敏感期的尾聲。

最有利的證據或許來自於懷孕成功的案例。頭三個月沒有妊娠病的孕婦的自發性流產率幾乎是有妊娠病的孕婦的三倍之多。而在跨文化的證據中,我們也能夠找到一些社會文化中長輩通過嘔吐反應懷疑女性懷孕的人種志記錄。而在27中傳統社會的調查中,有20個社會觀察到了妊娠病和晨吐現象,另外7個社會則沒有。而在20種社會中,人們更多地使用肉類和其他來自動物的食品;這類食物通常比植物含有更多的病原體和寄生蟲。

六、

現代人類的飲食活動,至少有一個特徵是獨一無二的——那就是我們用火烹飪食物。人類學家理查德·蘭厄姆提出這樣一個假說:食物烹飪技術是促進現代人類出現的關鍵因素之一。烹飪過程讓含纖維素較多、熱量較少,並且需要費力咀嚼也更難笑話的植物變得軟化且易於消化,同時釋放了食物纖維素的能量,還能夠殺死可能有害的微生物。根據假說,發明用火的方法和烹飪技巧是人類進化的關鍵推動力,它使得人類的大腦容量發生了巨大的演變。

支持的證據包括:

(1)烹飪可以提高食物的凈能量價值;

(2)烹飪能讓食物更容易消化;

(3)烹飪技術具有全人類的普遍性;

(4)人類的大腦在執行其功能時需要消耗大量的熱量,而纖維質的水果以及其他未加工的食物難以提供足夠的熱量;

(5)如果只吃未加工的食物,那麼人類的食譜將會非常貧乏,很多女性會因此而喪失生育能力。

烹飪假說在科學界引起了很多爭論,爭論的關鍵點在於烹飪技術出現的時間。我們的直立人祖先在160萬年前到190萬年前的腦容量開始有顯著的增長,但很多科學家認為烹飪技術的出現不會早於50萬年前,而明確的關於烹飪的最早證據出現在20萬年前。所以在我們得到確定的證據表明直立人真的會使用火之前,很多科學家對蘭厄姆的假說持懷疑態度。

七、

人必須吃東西,但是危險會隨之而來,有危險的微生物和致命的毒素會因此進入人的體內。幾乎每一種食物當中都存有這些有害物質。

遠古時代的食物稀少,衛生條件令人堪憂,也沒有冰箱或者其他用於儲藏食物的人造設備。降低上述危險最常見的方法就是烹飪,他能夠殺死十五中的大多數微生物。而另一種可能的方式則是使用香料。

香料一般來自於植物,通常會散發出特有的氣味,擁有十分獨特的味道。植物中這些次級化合物是非常有效的防禦機制,它們能夠保護植物免受大型生物(草食動物)和微生物(細菌)的襲擊。人類使用香料的歷史可以追溯哦到幾千年前,現在我們烹飪書中,已經很難找到一道沒有任何香料的菜了,人類為何對十五中的香料如此在意呢?

抗菌假說認為,香料能夠殺死食物中的微生物,或者抑制微生物的生長,阻止毒素的生成。這樣,香料就幫助我們人類解決了一個非常重要的生存問題,避免因攝入某些食物而生病或死亡。

有一些證據能夠支持這一假設。第一,在30種已經做過嚴格分析的香料中,每一種都能夠殺死食物中的部分細菌。你可以猜猜哪些香料是最有效的殺菌劑,答案是洋蔥、大蒜、多香果和牛至。第二,氣候越炎熱的地區,食物中的香料越多,而且香料的味道也越濃烈,這是因為在炎熱的地區高溫會加快有害微生物的繁殖速度,不冷藏的食物非常容易變質。比如說印度通常菜裡面要放9種香料,而挪威的人們通常只在菜里放2種香料。第三,葷菜里的香料比素菜里放得多,這可能是由於有害微生物更容易在未冷藏的肉類中繁殖,而採摘下來的植物則相反,它們自己就含有生物化學的防禦機制,因此更不容易遭受細菌入侵。

也許人類之所以食用某些香料是試驗或者偶然事件的結果,不過食用抗菌香料的習俗會隨著文化交融——比如模仿或口頭交流等方式——逐漸傳播開來。

八、

靈長目動物食用水果的歷史至少有2400萬年。熟透的水果往往最受歡迎,它們富含兩種物質:糖和乙醇。而且水果散發出來的『乙醇香味』是果實成熟的標誌。所以,靈長目(包括人類)通過熟透的果實而攝入低濃度的乙醇為時已久。

然而現代社會中幾乎找不到乙醇含量如此低的酒類,水果中乙醇含量通常只有0.6%。根據食果副產物假說,人類對酒的迷戀本身並不是一種適應器,而是喜歡成熟果實這一適應行為的副產物。在品酒界,常常會使用不同的水果來形容顏色、氣味和口味。通過辨別這些,動物能夠判斷食物中的熱量值。

所有的人類都已經進化了喜歡成熟水果的食物偏好機制,但是這些機制和我們現在的高酒精含量的酒類相遇時卻出現了問題。事實上,現代社會中的酗酒行為很可能是因為過渡沉溺於食果機制而導致的適應不良。

由此可見,食物在人類社會中的影響是十分廣泛的,地位自然不言而喻。在下一章中,我們將了解關於食物獲取的兩個假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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