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號房間的女人

1號房間的女人

來自專欄 烏龜山下

晚上八點,門敲三遍,像鞭炮爆炸。門內的人都停下來張望,以期待更大的動靜。門外的人說是片警,來查暫住證。

天黑以後,各個房間的人陸續回來。

在房間、外屋和公共衛生間穿梭,做飯、洗衣服和洗漱,滿屋子都是水漬。響亮的質問撞擊忙碌的腳步,住多久了?姓名?身份證號?最簡單和準確的數字作答,以證明存在的痕迹。

1號房間的女人站在房間門口。

她招呼著玩捉迷藏的小孩,酒窩和牙床一樣乾癟,露出骨頭,猙獰而生硬。用河南口音大聲地說,我老公叫什麼名字,身份證號碼是多少。一個片警低頭記著,另一個向房間內瞅瞅,漆黑雜亂。

「你們家是不是有3個小孩?」,女人立刻就不笑了,像一種動物,毛髮豎立,眼神凌厲,反問到:「生孩子的事,你們片警也管么?」。

進入盛夏,她穿及踝長裙。

她瘦得嶙峋,顯出病態,舊麻布裙使整個人蒙著一層灰。為了牽最小的孩子走路,她佝僂著背。她好奇地問樓上的女人:「一段時間不見你,看你的肚子,是要再生個男孩啊?」她漫不經心地回答:「哎呀,我最近又長肉了,兩個已經夠折騰了,哪還養得起第三個。」這時女人的丈夫從店鋪回來,新買的別克轎車就停在樓下,招呼女人回家吃飯,手上還拎著新買的牛肉。

沒人知道第四個孩子什麼時候降臨。

大人喜歡跟小孩說「我知道你們,就是有3個女兒,還想生個兒子的那家」。小夥伴和三姐妹玩耍時,也會天真地問:「我媽說你們家有一群女人,是不是很好玩呢?」老二會告訴對方,「誰說我們家都是女的,我爸就是男的。」

3個小孩子總喜歡吵鬧。

進出時會把門摔得粉碎,大姐和二姐又總喜歡告小妹的狀,比如「小妹又跑到別人家去吃東西了」,「小妹多吃了一塊肉」,「小妹又把衣服打濕了」。女人板起臉教育,她會蒙上眼睛哭,但哭過就忘了。

上夜班的爸爸白天需在家睡覺。

女人通常會早早地把小孩們領出去玩,至於領到哪裡無人知曉。春節下雪,女人扛回很多蔬菜,她跟遇見的每一個人說,「下雪了,菜要漲價了」。屋外孩子紅撲撲的笑臉和明晃晃的太陽相撞,而房間內只有爸爸細微的喘息。

女人的哥哥一家搬來合租,小孩子們可以任性串門。

舅舅會給小孩買一大袋饅頭,舅娘煮了一大鍋麵條分給小孩子吃。16歲的哥哥學修電瓶車,喜歡反鎖房間,無論妹妹們怎麼喊,他都無動於衷。嫂子也和女人一樣開始信基督教,但嫂子只在周日休息時去教堂作禮拜,而女人的智能手機里則充滿了各種教學視頻

在哥哥一家搬來之前,屋裡還搬進一個新房客。

他是基督教老師,他不住教堂,又經常消失,且附近的女信徒都愛來找他。每周日晚,女人們約好了來老師家聚會,唱歌和討論。雖然聽說來這兒的都是在家挨打的女人,但每個女人都是穿戴整齊而來,依依不捨而去。

梅雨前的一個清晨,老師拎著大皮箱走了。

為了不打擾丈夫睡覺,她常會帶孩子們來空屋玩或者做作業。或者她會把自己反鎖在空屋,哭一陣,撥弄一會兒鋼琴,又笑一會兒,不一會兒躺在床上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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