汶川大地震十年了,你有什麼想說的?

十年前的零八年,雪災,地震,奧運,騰飛。這十年間發生了太多太多,身邊的事物也改變了太多太多,不知道你們有什麼想說的嗎。

相關問題假如你從未來穿越回到汶川大地震之前,怎樣在不暴露自己穿越的情況下盡量減少地震的損失。?


時間:2008年5月12日

地點:汶川

震級:8.0級

傷亡人口:約45萬

經濟損失:8450多億元

我作為90年生人,未歷戰爭之苦,未經饑荒之災。初讀「十年生死兩茫茫」之句,只覺哀婉之情,直到戊子年五月十二日,天斷極柱,地傾西南。見塵世大難,人間慘狀,才悟句中「生死」之意大。

我雖未親歷地震,然逝者已矣,生者戚戚。今日又逢五月十二日,恰值忌日十年。十年前我歲臨弱冠。十年後年近而立。其間所經歷之世事變遷與物是人非,回首依稀往事,方知句中「十年」之情長。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東坡詩句,成了今日最貼切的哀悼詞。今日是「十年」與「生死」的交點。今天是「緬懷」與「哀思」的主題。余填一詞,交集百感。唯願眾生長安,天下太平。

《江城子.依韻東坡祭汶川地震十周年》

十年生死兩茫茫,杜鵑傷,岷江涼。故念依稀,唯夢輓歌長。猶記川中多難事,何忍顧,意彷徨。

人間最苦是悼亡,托哀心,寄懷章。何處招魂,歸路可聞香。十萬生靈十萬淚,悵蜀道,祭滄桑。


汶川地震十周年了,這場地震對很多人來說,可以說是記憶最深刻的一次地震。

地震過後,聽說了很多故事,比如救援,比如分離。

但是讓我額外看重的是另外一個內容:活著

杜甫曾經寫過:存者且偷生,死者長已矣.. 。

但是我覺得,活著才是更重要的,無論是苟且還是偷生。

地震過後,很多人面對親人溘然長逝,很多人都陷入了焦慮和抑鬱之中,甚至患上了心理問題。而面對這些問題,一些堅強的人和事,也許會讓他們走出陰影,看到未來。

1,可樂男孩

在被掩埋80多個小時的過程中,已經筋疲力盡的他與救援人員相約要互相贈送飲料。當壓在薛梟身上的預製板終於被移開,薛梟被拉出了廢墟。抬上擔架後,薛梟沒有忘記那個約定,他說:薛梟「叔叔,我要喝可樂,要冰凍的。」

如今,薛梟做了可樂博物館館長

2,豬堅強

豬堅強是另一個奇蹟。這頭豬被掩埋在了地下36 天,最後活了下來。然後大家呼籲不要讓它進入人的肚子。

十年後的今天,豬堅強還活著,未來當它去世後會做成標本。

願逝者安息,願生者堅強。


作為川人 真的看不得關於當年地震的任何新聞呵視頻 一看就要哭 真的 親身經歷過那種生死一瞬間的感覺 這輩子都不會忘 當時小學 現在大學 但是 地震來時的感覺 我到現在都記憶猶新 時間真的過得快 十年了 四川人民是很樂觀的 加油四川 加油汶川 四川雄起!


這個世界上有一個很可愛的人,現在正在看這個回答~ ????

千杯還酹千重意。

——題記

[一]

過了零點就是汶川大地震十周年了。

突然覺得光陰老去速可驚。

等了將近三千天,終於可以感慨一句十年了。

人生在世三萬天,十分之一竟如此短暫。

作為川妹子,關於地震的記憶幾乎貫穿了我整個童年與青春。

在5·12地震發生的那一年,我還是個低年級小可(學)愛(生),現在卻是老油條了~

我至今仍記得那天的天氣很是朗麗,甚至在日記里也會被當成很庸常無趣的一天。唯一可謂特別的是它的前一天正是母親節。

但我沒想到,那天留下的記憶,足夠我去銘記一生。

我曾無數次把時針倒撥回十年前,撥到2008年5月12日14點28分那一刻。

或許很多往事都是以夢境的方式重現。

我伸出手去,掌心剛好盈滿了5·12午後的一握日光。

地震發生的那一刻,我正走在上學的路上。

我很慶幸當時低年級學生上課的時間更晚,讓我不必在室內面對地震的乍臨。因為事實上,在汶川大地震發生前,學校從未組織過任何的地震逃生演練。

當時我走著走著,突然發現人群攢動,有的人開始狂奔。

街邊的小販也扔下攤鋪拔腿就跑……

我一臉懵逼,第一反應是哪裡著火了嗎?(⊙o⊙)?

令人驚奇的是我在聽到有大人高喊「地震了」的時候才發現地面在搖………

天知道我當時怎麼延遲了那麼久才反應過來啊摔!

直接跑到學校操場後,我邊喘氣邊大腦重啟,想著爸爸媽媽還在家裡,思考了一下要不要立刻回家找爸爸媽媽,但又覺得在這種時候他們只怕是急壞了,以他們的想法估計是要立馬來學校找我,街上這麼亂,我在人海中和他們錯過了那該怎麼找。

周圍的一切喧囂和人影都虛化成了背景。我早已忘記當時我在放空的時候在想什麼。

但我深深記得有一個想法悄悄地破土而出探出頭來。

這就是書上說的地震啊,會死很多人嗎?

人的大腦帶有很強的主觀性,由於當時我對周圍環境的主動忽略我如今甚至想不起來當時同學的表情和老師的安慰。

我拒絕和任何人交談,他們以為我不開口是被嚇著了。

我在操場等了許久都未等到爸爸媽媽,實在放心不下,開始穿過熙攘的人群徑直往家的的方向走。

十年後,當我又問起爸爸地震的時候他們在做什麼,他笑了笑:「當時我跟你媽都在家裡坐著呢,結果突然地震了,差點把我從板凳上搖下去?你媽媽要急死了,拉著我趕緊下樓去找你,誰知在樓道里心臟病一下子犯了,等到我往學校的方向走都是在把你媽媽安頓好之後。」

他說這話的時候摸了摸我的頭:「嘿,沒想到我幺兒自己一個人就回來了。當時我走了沒幾步,就看到你慢悠悠地走了過來,一臉淡定,不過都地震怎麼還走得那麼慢啊,是嚇著了嘛?」

哎?真的走得那麼悠閑嘛?

我沉吟了一會,努力回想了一下當時的心理狀態。

「爸爸,其實還好吧,我也並沒有多怕。不過後來在公園搭帳篷睡覺的時候我怎麼也睡不著咯。我當時走得慢是想著人太多了,我走慢點,好瞧仔細些,我就怕和你們錯過啦。」

老爸樂了,拊掌一笑,說:「曈曈真乖。」

震後的那幾天,我們家都是在公園裡搭帳篷睡的覺。

外面到處都是人,有的人甚至直接以天為被以地為席。

白天回到家時打開電視永遠在放震中區的畫面。

是在那時候我突然對生與死有了深刻的認知。

是在那時候我才覺得,我能活著真的是一種幸運。

震後下起了雨,夜裡我躺在帳篷里靜聽巴山夜雨的時候,開始失眠。

我想了很多東西,我突然覺得人的生命其實是一種極其脆弱的東西,人活著的時候在自然面前是何等驕傲,可是原來在天災突然來襲的時候人是這樣的無能為力。

5·12過去好多天以後,學校才恢復上課。

還是在那個操場,還是那麼多的人,只是異常的安靜。

降旗鳴笛默哀的時候,有淚莫名盈睫。

我感覺心口處令人窒息一般的難受。

這就是書上說的地震啊,真的死了很多人。

我懂了。

十年後,我跟拜把子的大哥 @Dewey·Ciao 又談起當年地震的事情的時候,不覺想喟然長嘆一句………歲月忽已晚………

我會說雅安七級地震發生的時候我正在床上睡懶覺,結果被地震給搖醒了嗎?

一睜開眼發現整個世界都不好了是什麼感覺?!

唉,光陰老去速可驚,那又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二]

你走,留下山河與酒。

——曈曈

九歲,他以一種「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擋在我的面前,「曈曈,你不能叫我豆腐了,你要叫我一聲哥哥。」

——「豆腐!」

——「哥哥!」

——「豆腐!」

——「是哥哥不是豆腐啊啊啊」

——「好嘛,豆腐哥哥,你讓一哈。你擋到 我看《假老練與風車車》咯~」▼_▼

(註:《貓和老鼠》四川方言版)

十歲,在KTV裡面他非要跟著我一起吼《死了都要愛》,結果我被他帶跑調給帶得從四川盆地跑到了青藏高原………(ー_ー)!!

十一歲,我們家去參加他親戚的婚禮。他跟我同桌吃飯說錯了話,一吃完我就開始開始滿酒店的追殺他。不管他是搭電梯還是爬樓梯我都沒有放過他………結果酒店上上下下幾十層都被我拜訪了個遍,然後我終於跑不動了,然後我終於逮住他了。很久以後我才明白我哪裡逮得住他,那是他願意陪我瘋陪我玩。?(`?′)?

十二歲,我在背「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的時候,他在背後突然給我冒出一句:「曈曈,別念詩啦,我都曉得咯。」我甩過去一個嫌棄的眼神,回道:「爬開(奏凱)啦~」&<(`^′)&>

十三歲,我看上了隔壁班的籃球小伙,但籃球小伙喜歡的人太多。少年和籃球小伙約球,贏了之後跑過來對我說:「曈曈,他太花心了,不適合你。你不要再喜歡他了。」我內心OS:意思是不喜歡他要喜歡你嘛?結果一語成讖…………

十四歲,我和少年並排走到校門口的時候他突然對我說:「曈曈你不要動。」然後直接彎下腰給我系好了鬆掉的鞋帶。我瞬間臉紅。

十五歲,少年騎單車帶我出去玩,結果把我給摔下去了……我當時心想我怎麼會喜歡上一個這麼笨的人吖!(╯‵□′)╯︵┻━┻不過最後我原諒他了,因為在回家的路上,少年邊背著我邊給我唱起了林俊傑的《小酒窩》。

十六歲,每天晚自習放學後少年都會跟在我的身後,然後看見我經過的每個樓層的聲控燈都亮起,他才會走。我們中間隔著人海,但我知道他一直都在,可是我幾乎沒回過頭。

十七歲,我喝醉了酒蹲在女廁所里一直哭,一出去就看見少年守在門口。當時趁著酒勁抱了抱少年,卻只能說得出一句說:「對不起。」鬆手後卻被少年重新抱住,聽到他溫柔地說:「不要說對不起,你別哭了。」然後我哭得更凶,但要說的話,終究沒有在少年將赴天津讀大學前說出口。

十八歲,少年開始經常換女友。而我在某個深夜突然收到他的電話,但我只聽得一聲「曈曈啊」,便只剩下如同國畫上那處留白的沉默。

十九歲,我明白曾經杏花走馬正少年的他再也回不來了。

他臉上含著的笑意在繚繞煙圈中顯得更加昏昧,我看著那光點在他指尖明明滅滅,那一刻竟覺得如此陌生。

而在一個小時前,我和他還都在火鍋店裡同桌吃飯。周圍一幫昔年老友,我把酒瓶一傾,正要把酒倒進杯里,他就把酒瓶從我手上一奪,硬塞給我一瓶汽水,「小姑娘家家的喝什麼酒,喝這個。」

我心說我真正喝酒的時候你人都不知在哪裡呢,但還是生生咽了下去,回了一句:「我不是小姑娘咯。」

他好笑地瞥了我一眼:「想說你長大了噻?我跟你說在我心裡頭你永遠都是個小姑娘。乖點點曉不曉得,莫喝那麼多酒。」

我不想懟回去免得顯得自己很孩子氣,只好泄憤似的把汽水當酒灌了下去。

然後一個小時後,他不放心我一個人走夜路陪我走到了我家樓下。

他對我說:「你上樓吧,我看見燈都亮了再走。」

然後某些記憶不可遏制地躥了出來,我尷尬地笑了笑:「你回去吧,早點到家也好。」

他把煙頭往地上一擲,鞋底迅速將那光點碾滅。

「要得,那我先回去了啊,曈曈,趕緊上樓吧,拜拜了。」

我沖他搖了搖手,「拜拜啊。」

轉身走了幾步,莫名想起了一闕詞。

「何日歸家洗客袍,銀字笙調,心字香燒。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直到聽到自己的聲音,才驚覺我竟念了出來。詞只念了半闕,便已啞了聲,天地萬籟也隨這一聲寂滅了下去,在一片闐寂中,我下意識地回過了頭。

那人已不在燈火闌珊處。

我兀地笑了笑,卻不知笑意從何起。

豆腐,其實我知道你回不來了。

你用了漫長的時間教會了我怎樣去喜歡一個人,最後我終於明白的時候你卻已經不在。

你從未對我說過一句「喜歡我」,可你對我比哪個少年都好。

我看過那麼多人間風月的故事,卻從不懂得什麼是愛。

我記下過那麼多情意深藏的表白詩句,卻從未對你說過一句:「我喜歡你。」

如果問我重來一次會不會和你在一起。

當然會啊。

如果問我重來一次還會不會和你分開。

還是會啊。

不後悔,才不難過。

少年情事老來悲,我還未老,卻已經為此而悲。

我唯一後悔的,是當年沒有對你好一點,再好一點,像你對我那樣地好。

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小姑娘和笨少年的故事已經結束了。

可笑我後來才明白少年並沒有那麼笨,其實有時候他是在小姑娘面前裝傻。

再見,少年。

謝謝你曾出現在那樣的逶迤年華蔥蘢歲月里。

這些年,夠好了。

人在世間,愛欲之中,獨生獨死,獨去獨來。

當行至趣苦樂之地,身自當之,無有代者。善惡變化,殃福異處,宿預嚴待,當獨趣入。遠到他所,莫能見者。善惡自然追行所生,窈窈冥冥,別離久長。

道路不同,會見無期。

——《大乘無量經》

[三 ]

你不可能從現在這個點上看到將來,只有回頭看時,才會發現它們之間的聯繫,所以你必須相信,那些點點滴滴,會在你將來的生命里,以某種方式串聯起來。

——《史蒂夫·喬布斯傳》

自古巴山多夜雨。

2017年6月8日那晚下了一場暴雨。

而我在那場雨里,立我於江畔的巨石之上,眺望遠方。

我閉上眼,彷彿又站在了那個孤獨的雨夜裡。周圍是漫漶的水汽,耳邊是雨如飛箭破入江里的聲音,空氣中瀰漫著泥土糅雜了兩岸草木的清氣。

萬家燈火融匯成了綺麗流光,又流淌成一片光的海洋。

遠處忽起笛音,是從馮延巳《採桑子》中拎出來的那句「不語含情,水調何人吹笛聲」。

如怨如慕,如泣如訴。

某些微末情緒開始生根發芽,根須往身體深處舒展駐紮。

我想開口說什麼,眼眶忽然就蓄滿了淚。

我聽出來了,那曲子是《亂紅》。

高三的時候我主動把座位搬到了第一排靠窗的位置。

我經常在在上課老師寫黑板的間隙里,握筆的手漸漸鬆動然後頭向窗外看去,沉靜的藍天里懶洋洋地漂浮著大朵大朵形狀各異的雲。偶有飛機划過,拽出一道長長的劃痕,打破了這樣空洞和寂寥的茫然。

而在那片藍天下,是我執念最深的那條江流。

那個時候,常常有位老先生在濱江公園的亭樓上吹笛。那笛音順著悠悠的江風,就飄進了教室里,引得老師常常抱怨這伴奏存在感太強,干擾了她上課。

起初我並不知道這是位老先生,只覺得這運息平穩笛音綿延,奏者必定肺活量過人。但後來我在聽完一曲《梁祝》之後又聽到了《東方紅》,我突然就覺察出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息………而等到我在濱江公園散步之時,偶遇他正在竹笛橫吹,才明白素日里在這江畔吹笛的人竟是一位六十多歲的老先生!

怪不得要吹東方紅啊……………

從此我再聽到他的笛音時,都多了一分由衷的敬意。

只是這麼晚了啊,雨這麼大,先生為何還不回家?

在高三的時候,我經常一個人枯坐在在江畔的巨石上發獃,聽那水波呼吸之聲,聽那飛鳥啁喳之聲,然後和我的執念互相凝望。

喔,為什麼一條河會成為我的執念?

因為哥哥在裡面啊。

他們長眠在江底呢。

很多東西終止於一九九四年的夏天。

在那個夏天,我的哥哥們死在了最好的年華里。

他們淹死在了那條河裡,大哥本來想去救落水的二哥,但兩個人都再也沒有回來。

不過戲劇性的是,他們出事不久,大哥的錄取通知書就寄達了。那一年,他本該成為一名大一新生,但是他再也沒有入學的機會了。

他們不應該死的啊,可是,人生就是人生,它從不屑於和人爭論應不應該的。

爸爸媽媽天下第一最最好了。

但是為什麼,人生會這樣呢?

大概哥哥們去世的那一刻,他們的世界就崩塌了。現在為我築建的起來的世界,是在一片殘垣上重建而起的。

幾年後爸爸媽媽開始有了我。在他們為我專門建立起來的世界裡,我得到了最嚴密的保護和管教。小時候我還會訝異於為何我放學晚回家五分鐘父母都要緊張如斯,為何我會被嚴令禁止去河邊玩耍。

後來懂了,扎心。

但最扎心的不是這些啊。

我後來才明白,為什麼媽媽會在我兒時教我,當陌生人問起這是你奶奶嗎這類問題的時候,直接就答是,不用多解釋。

當我終於明白的時候,心酸到覺得自己再也沒有資格當個孩子了。

十歲以後我再也不想這樣回答了。

去你大爺的面子,這就是我媽媽。

我不知道要到什麼程度才算富養,但我似乎明白,我得到了在我家庭條件基礎上最好的一切。這是我的爸爸媽媽,想竭盡全力給我的最好的一切。

這是愛吧,這是愛啊。

但我也明白一點,我有很多東西無法與人言說,包括他們。

我不會對人講起孤獨,講起每一天都機械重複著昨天的日子。

離合悲歡合該都是在影視劇和小說里上演的事情。每一天就如同鯨落一般下墜下墜——墜去無盡的虛空里。

其實我一直贊同人生的核心其實是痛苦與悲情,人只要有情,只要在不斷失去,或許終有一日會明白這個道理。

有時候我常常在思考村上說的「人生是空的」這句話,不會講起在《紅樓夢》里讀到:「這是塵寰中消長數應當,何必枉悲傷?」的時候我充滿了懷疑與震驚。

我知道我要做個不動聲色的大人了,我知道我將這樣長大,也將這樣老去。

我知道對於一個女子來說她一生都要充當著各種各樣的角色,「女兒」、「學生」、「閨蜜」、「妻子」甚至「母親」,各種各樣的身份像是某種標籤,隱喻著人在哪個階段應該去做什麼事情。

我知道在未來的十年里我要完成人生中許多重要的事情,然後餘下半生,就那樣負責老去。

我在奔二的時候想成為任何人,卻從來沒有想過成為我自己。

我知道我十多歲的時候過得不好,但我不會永遠過得不好。這樣的時光擱在一個人的人生傳記中只是薄薄的幾頁啊。人生在世三萬天,這又何其短暫。

佛家上有個說法叫「微塵眾」。

「以三千大千世界碎為微塵,於意云何?是微塵眾寧為多不?」

「微塵眾,即非微塵眾,是名微塵眾。」

這星球也只是宇宙中的一粒微塵,眾生皆是微塵。

我知道我現在還處於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的階段,我知道我走過了倉皇歲月,卻還未曾走到繁華千丈。

我後來終於懂了人生其實是個不斷失去的過程,而那些失去的東西,有的根本不會以另一種方式重新回歸到我的生命里。

我想在有生之年拜謁遍世間的許多雪山,我想要在三十歲之前去到南極。

我想記下所有未曾讀過的詩章,我想看完所有未曾邂逅但又凝聚了人類偉大智慧的書籍。

我想和父母走到極遠極久的年歲里去,我想讓他們幸福,我想讓他們擁有健康的身體。

我想記住所有對我來說重要的東西,到我老,到我死,到我念念不忘。

那紅塵中有卻有些樂事,但不能永遠依恃,況又有`美中不足,好事多魔八個字緊相連屬, 瞬息間則又樂極悲生,人非物換,究竟是到頭一夢,萬境歸空,倒不如不去的好。

——《紅樓夢·第一回》

要去嗎?

要去啊。

在人間已是癲,何苦要上青天。

這就是我有涯的一場生啊。

這就是我要入的紅塵。

我且等下一個十年。

飛光飛光,勸爾一杯酒,我幹了,你隨意!

很高興這個回答能被你看到,願你一切安好。

浮生萬千,幸會矣!

——曈曈


我等著說這個故事,等了十年。

這個故事,獻給我昔日的兄弟們。


十年前的今天,我在辦公室里獨自看書,窗外樓下的廣場上,一群鴿子驀乎聚落,驀然散飛。

電話響了,是公會會員打來的,聲音充滿驚恐,「不好了老白,四川地震了,剛才好多會員掉線。」

我嗤之以鼻,你先人板板,光天白日的說什麼鬼話呢?

「你趕緊上網看看啊,新聞在播報了,我給阿布他們打電話都打不通了!」

我有些慌亂,手忙腳亂的喚醒電腦一查,7.8級?!

打開魔獸,四川服掉線了?!

至今我還能記得,當時的我渾身僵硬,一陣陣的麻木感從大腿傳到背後,然後不斷的衝擊腦門。

我開始給報道中地震點附近的會裡兄弟打電話,跑到樓下廣場上打,一個個打,手抖得拿不穩手機,還摔了一下。

但是沒人接,一個都沒接通。

我就這麼傻站在廣場上,看著天空發獃,大腦一片空白,「完了,不會吧,這麼多人啊」這些詞句在腦海里無限循環。

忽然電話響了,阿布打來的,雜音很大,但是聲音還是那麼穩定,「老白我沒事,我剛在趴在路面上呢,媽的路面波浪起伏,電線杆都在跳舞,不過聽說震中不在我這……」

後面我就沒聽清了,我的眼已經模糊了,只是不斷的對著電話重複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隨後幾天聯繫上的兄弟漸漸多了起來,但是還是有大概三分之一的兄弟聯繫不上。

沒事的兄弟也多半經受了太多的驚嚇和或多或少的傷害。

有個天然呆的妹子,災難發生時不知哪裡來的勇氣,穿著睡衣和拖鞋直接從二樓跳了下來,剛站起來,樓塌了。

到第六天的時候,身在震中的行會副會長之一來電了,但是不是他本人,是他哥哥。

他要求他哥哥向我們報平安,電話里隨口說了下,是腿受了點傷,會恢復了就上線來陪大家。

當時的我並沒有今日這般成熟的心智,完全沒聽出這其中明顯的安慰,就沒想到身在震中的人怎麼還會有心思考慮痊癒後繼續遊戲的事情。

但是這位官員是行會的定心丸之一,無論是技術還是人品都是大家依賴的對象。於是我第一時間上線改通告向大家通知了這個好消息,讓大家稍微安心了一些。

畢竟那段時間,每天大家上線就是交流災區信息和失蹤會員的消息,大家的精神壓力都到達頂峰,每天都有人聊著聊著就哭了起來。

此後每天,這位兄弟都會通過簡訊和大家交流,說著他的特色黃笑話,聊行會裡以往的趣事,吹噓著他的牛逼戰績,以及他那神一樣精確的操作。

相比於他以往在遊戲里寡言少語的風格,這段時間他和大家說的話超過了以往幾年的總和。

如此過了兩周,一天凌晨,我又接到他的電話,電話那邊還是他哥哥。

「阿鷺剛走了,高燒昏迷里走的,沒再受罪。」

「家裡樓倒了,壓住他一條腿,沒辦法,露天手術給截了,沒麻醉沒消毒,當時就感染了。」

「這些天他一直在發燒,但是堅持要和你們聊天。」

「他知道自己要走了,把他的賬號給我了,但是我不知什麼時候才有機會上線了。」

「就這樣吧,我會給他會裡朋友都通知到,你是第一個。」

我什麼話都沒有說,就這麼聽著。電話掛斷後,我再也無法忍受,哭出了聲。

鷺的離去成為壓垮痛苦堤壩的最後一根稻草,隨後的幾天里我反覆接到電話、簡訊、遊戲內郵件,或者等我上線和我當面說的,內容主題只有一個:

這遊戲玩不下去了,那一大串灰名單我真的受不了。」

我們的行會,就這麼結束了。


在鷺的頭七那天,我們把能召集的兄弟朋友都喊上線,組織了一次紀念活動。

大家從人類出生地北郡修道院門前,步行穿過黑暗之門,一直走到沙塔斯城。

一路上,不斷有得到消息的玩家加入,到達沙塔斯中心時已經是頗為壯觀的隊伍。

繞城一周後,大家來到阿達爾大廳,跪在那象徵光明和生命的阿達爾面前,由牧師官員蔡三念了一段悼詞。

時間太久,悼詞的內容已經不能記起。

只記得,隨後,大家就紛紛下線了。

阿布下線前悄悄和我說:

此處甚好,就到這裡為止吧。


以後的日子裡:

阿布開始流浪,沿江而下,每到一個港口城市就停留一段時間,然後繼續搭乘小貨輪去下一個城市,最後不知所蹤。

會裡第二號盜賊玩家(第一是鷺)辭職去了災區當義工,留在了當地,最後和那個從二樓跳下來的妹子在一起。

蔡三投身遊戲行業,努力組建自己的團隊,有了一群需要他養活的人。

某法師去了微軟,始終照顧著那個對他百依百順的小德妹子。

某法師跳出了他環境複雜的大家族,從石化系統的底層開始打拚。

某高三被我們禁止上線一年的牧師兄弟如願以償的當了程序員,去了A家搞大數據。

某黃段子不斷的獵人大佬在J家也成為技術大拿。

某遊戲里組成夫婦的兩口子離開後,妻子皈依佛教。

某始終堅持玩術士卻怎麼玩也玩不好被我們診斷是因為心裡完全沒有陰暗面的小夥子果然當了警察,每天正能量滿滿。

……

更多人則徹底的失去了消息,好一些也不過偶爾在QQ之類的地方和我互動一下。

但是我知道他們都在努力活下去,在這世界的某個角落磨練自己,無論夢想是否遠離。


十年一瞬。

時至今日,我偶爾心裡煩悶時,還是會走到空曠一些的地方,看著天空,問不知飛往何處去了的鷺,你還記著你的兄弟們么?你是不是還在天上的某處看著我們呢?

我的兄弟們,無論你們在哪,你們都還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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