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醒時分，發財在即

來自專欄 小說集中營

我做了一個夢，一個奇怪的夢。

在我醒來之後，都還能清晰地記得這個夢的內容。

平時做的夢，一旦醒來之後，都會變得模糊，記不起來夢到過什麼。

可是這個夢卻如此真實，彷彿就是剛剛發生的事。

一絲一毫都那麼清晰地印刻在我的腦海里。

到底，這個夢裡，那個聲音跟我說的事，是真的還是假的？

我起來後刷牙洗臉，連吃飯的時候還在想著這個問題。

現在可是年底最忙的時候。

連老闆都在忙得火燒屁股時候。

我如果因為這個夢的緣故，而去找個理由請假，會不會影響我年底的升職加薪？

唉，肯定會啊，那個摳門又壞脾氣的老闆本來就不是個大度寬和的人啊。

可是，這種機會可不多呀，可能一輩子就只有這一次，我到底搏不搏？

搏不搏？

我不停地在糾結，到底要不要相信這夢裡的事。

在喝下最後一口牛奶的時候，我終於做出了決定。

「老闆，我呀，小王。」

「不好意思，那麼早就給您打電話了，今天我家裡有點急事，能不能請個假。」

「是，是，是，我知道近期公司忙，連您都已經忙得腳不著家了，可我這次是真的有急事，真的。」

「老闆，您這說的話，就有點過了，我平時上班您也知道，一直是來得最早，走得最晚，工作任務也都是超額完成的。」

「真的，老闆我有事歸有事，可你也不能咒我家人住院啊。」

「行，你既然都這樣說了，我再說也沒什麼意思了。謝謝你過去兩年對我的照顧。」

「不用考慮了，就這樣吧，謝謝，再見。」

我把電話掛了。

苦笑，怎麼也想不到，我就請個假，能請出這個結果。

把工作也給請沒了。

罷了，都到了現在這個地步，我也只能祈禱這個夢是真實的。

對了，還得抽時間去公司辦理下離職手續。

有點懊惱地拍了拍自己的腦門，這都什麼事啊。

我拎起了工作包，去卧室親吻了下還在睡夢中的老婆。

這個愛我的女人，自從死心塌地地跟我在一起之後，就沒過上什麼好日子。

我現在還為了一個夢而失業了……唉……

然後我好像平時正常上班的樣子，走出了家門。

我在馬路上漫無目的地走著，想著到底如何才能完成夢裡的事。

一直從早上晃到了10點多，可還是沒找到方向。

就在我四處張望的時候，看到一個50歲左右的阿姨，弓著身子，在推早餐幫幫車。

這個時間點應該是早餐都賣完了，在收攤回家。

可是小車的車輪卡在了地磚的縫隙里。

任她怎麼努力地推都紋絲不動。

我想了下，走過去，幫她一起推。

這個小泥縫可攔不住兩個人的力氣，一把就把小車推了出去。

阿姨客氣的回頭跟我說：「謝謝你啊，小夥子。」

「哈哈，別謝，我正好餓著呢，你這有什麼好吃的，我買點，當午飯吃。」

阿姨也是爽快人，「都是日常的那些，沒什麼特色，但味道還行，就這，你喜歡出哪個自己拿，不用錢。」

已經到收攤的時候了，剩下可以選擇的也確實不多。

我拿了一個三明治還有一包豆奶。

我要掏錢，可阿姨死活按住我的手，不肯收。

無奈，我只好收手。

我摸出手機，趁著阿姨沒注意的時候，拍了張她小推車上的收款二維碼。

跟阿姨道了聲再見。

我走過路口轉角之後，把錢給轉過去了。

畢竟是養家糊口的小本生意，人家不收是客氣，可錢還是要付的。

就在這時，我的腦海里蹦出一個聲音，很中性，分不出男女。

可是卻很熟悉。

「完成第一次任務，還有九次。「

聽到這個聲音，我整個人是獃滯的。

雖然我一直想著，夢裡的這件事是真實的，是可行的。

但畢竟是夢裡做到的事情，這麼玄的事，誰能保證一定有效。

可現在我走在大馬路上，又清晰地聽到這句話。

說是聽到，可實際上，這個聽到用的不是耳朵。

而是在腦海里直接聽到的聲音，彷彿就是我腦子裡發出的聲音。

那個聲音告訴我，總共十次的任務，我已經完成了第一次。

我興奮地在路上亂跳亂蹦，連包掉地上都沒去理。

路人看我的眼神就跟見到神經病一樣。

漸漸的，人開始變多，開始圍觀我。

看到有的人已經開始摸出手機想要打電話的時候。

我走過去，指著自己的鼻子，問他：「你是不是覺得我是瘋子？」

準備打電話的人愣愣地看著我。

我推著他的手，把他握著手機的手推回了他的口袋裡。

「我，不是瘋子，我只是太高興了。哈哈，哈哈哈哈，忍不住的想笑啊。」

我努力擺出一個我感覺最正常的笑容。

「還有，謝謝你的關心，真的。」

在他疑惑的眼神中，我撿起包，拍打了下灰塵，然後擺出一副成功白領的姿態，昂首挺胸地走出了他們的視線。

我攔了輛計程車。

跟司機說，往市中心開。

坐在車後面，我向著左右兩邊看，市中心街上的人多，感覺碰到任務的可能會大一點。

果不其然，我又看到一個老頭，顫顫巍巍地在路邊推著殘疾車，可是車胎爆了，他完全推不動。

太好了，瞌睡正好有人遞枕頭。

這可是送上門的肉啊，我聞肉香就叫司機停車。

趕緊付了錢，下車二話不說就幫老頭推車。

推了整整三條馬路，我推得自己也累到快要去坐殘疾車了。

終於找到了一個修車攤可以修車。

老頭在那對我千謝萬謝，我一點也沒聽進去。

我道了聲再見就走了。

走了很久，也沒有聽到腦海里有那個中性的聲音出現。

怎麼了？我這個跟上午的差不多呀，都是一樣的類型。

為什麼沒有提示我完成第二次任務？

百思不得其解。

我繼續在馬路邊渡著步，看到對面有個遛狗的姑娘。

那隻狗是真的大，毛色雪亮，白棕相間，個頭比那個小姑娘整整大了兩圈。

那隻狗不知道為什麼，很HIGH，興奮地在前面撒開腿地跑。

姑娘被狗繩拉著，不自覺地被拖著跑起來。

看起來像是姑娘牽著狗繩在被狗遛。

她大喊著：「傑米，傑米，停下，傑米停下。」

可是狗依舊自顧自地奔跑著。

妹子被狗拉得東搖西晃，腳步凌亂地奔跑，怎麼看怎麼危險。

果不其然，沒幾步，這個姑娘就被自己歪歪扭扭的腿給絆倒了。

我一看，機會啊。

馬路上正好沒車，我直接就橫穿馬路過去，在妹子掙扎著自己爬起來之前，把她扶了起來。

妹子紅著臉，跟我道了聲謝。

同時，我也終於聽到腦海里傳來了那個我思念已久的聲音。

「完成第二次任務，還有八次。「

「YES！YES！YES！「

我揮舞著拳頭開心地大喊。

妹子卻明顯被嚇著了，她說了聲再見，就拉著狗就狂奔。

奔的比狗都快。

我沒空理她。

我大概明白了。

我上午幫人推過車了，所以，下午哪怕推的是不同形式的車，那也是不算的。

現在我扶過跌倒的人了，那很有可能後續再扶摔跤的人，應該也就沒效果了。

我在路邊等著，沒一會兒，就看到一個中學生模樣的人走過來。

我迎著他面走過去。

走到他旁邊的時候，我故意偷偷伸腳去拌了他一下。

他如約跌倒。

我連忙說著：「不好意思，碰到你了，有沒有摔傷？」然後把他扶起來。

那個中學生也沒懷疑什麼，說了聲沒事，走了。

果然，同樣是扶起人，這次就沒有任何提示了。

可是既然知道規則了，後續再完成任務，就會順暢很多。

一直到半夜。

我坐在花園廣場的長椅上。

看了眼手機。

現在已經23：48分了。

還有12分鐘，今天就要過去了。

這麼巧的是，這裡以前還是我初戀的家。

那時候，我來過這裡很多次……

只是現在房子都拆了，變成了花園廣場。

我忍不住哀嘆起來。

真的沒想法了，我怎麼會那麼倒霉。

我今天推過車，扶過人，扛過貨，護過送，幫過工，修過物，勸過架。

就在剛才，我還在廣場旁邊的小樹林里打跑過小流氓。

然後對著妹子開罵：「好好的，三更半夜，你一個女孩子到小樹林里來幹嘛。

「現在流氓多你不知道嗎？你是怕流氓餓著，來這給他投食的？

「你到底有沒有長腦子，你那麼大的人了，不知道夜裡有些地方是多不安全嗎？」

她淚眼汪汪地說：「是家裡的小貓不見了，我是出來找貓的。」

找了三個多小時了。

突然想到，曾經的初戀，她家也養了一隻貓。

初戀很喜歡那隻貓，一直抱著，還要我也抱。

看這個妹子可憐的樣子，我後面的話也罵不出口。

只跟她說早點回去吧。

找大路走，別哪裡有林子就往哪裡鑽。

別搞到最後貓沒找到，反倒把人也貼上了。

妹子哭哭啼啼地走了。

不知道是被我罵哭，還是找不到貓難過的哭。

其實，我的個性是挺冷漠的一個人，如果只是幫人的話。

我根本不會對她說那麼多話。

我自己也知道，是因為急了。

真急了。

今天下午還挺順利的。

一直到晚上6點前，我已經完成了六次任務，順利得不得了。

一個接一個地碰到事情，停都停不下來，搞得我自以為這十次任務必定會順利完成。

我還偷了會兒閑，好好地吃了一頓晚飯，順便手機查了下以前的資料。

再給老婆打了個電話，跟她說今天要加班，可能會晚點回來。

可是從6點半到現在，整整5個多小時，我就只碰到這個姑娘被流氓騷擾的一件事。

其他什麼都沒碰到，我轉悠的腿都酸了。

現在等於是剛完成了第八次任務，救過人。

快50分了，還有10分鐘。

不論有沒有碰到事，也不夠做最後兩次任務了。

我有氣無力地拎著包。

走去地鐵站。

地鐵現在是通宵的，所以，想坐隨時可以坐。

更主要的事，現在工作基本也黃了，任務卻沒有完成。

前後都沒著落。

哪還敢叫車走啊。

錢得省著點用了。

廣場附近就有個地鐵站的入口。

一個老婆婆席地坐在入口邊，身前擺著一個竹籃子。

上面蓋著層藍布，擺著一朵朵乳白色的小花。

我走過的時候，聞到好香。

以前似乎有人也給我買過這個花。

我看老婆婆頭髮已經全部花白了，臉上的皺紋也多不勝數。

衣服也明顯是舊得厲害，肉眼可見的補丁就有好幾處。

這都半夜了，現在還會坐地鐵的人少之又少。

那麼晚還在這裡擺攤。

我沒來由的心裡一澀。

我蹲下來。

「老婆婆，你這花是什麼花呀？」

「小先生呀，這呀，小一點的，是珠珠花，那大一點是，白蘭花。可香呢，你聞聞。」

我拿起一個珠珠花，其實是兩朵小小的白花，用鐵絲左右各一，穿成了一朵珠珠花。

有一股香氣，很清淡，很好聞。

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想找人說說話。

「老婆婆，這花，我記得，小時候，我奶奶或者我外婆，好像都給我買過，是不是戴在紐扣上的。」

「是呀，一聽就知道，你肯定戴過，就是把鐵絲上面這個園的小扣扣在紐扣上就行。小先生，你要不要買一朵？」

「好呀。」

這個花我雖然不知道多少錢，但我記得，應該是不貴的。

我放下了一張五十塊錢，拿了朵，掛在了自己襯衫上方的紐扣上就走進了地鐵。

好香，小時候就是這個味道。

「誒，小先生，太多了，太多了，不用那麼多，3塊錢一朵，你給得太多了。」

老婆婆還特地起身，要追上來還給我。

我怎麼好意思讓她跑，我趕忙停下來，跟她說：「老婆婆，夜裡冷，你也別賣得太晚了，早點回去休息，多出來的，就當是我多買幾朵，你早點回去吧。」

老婆婆也倔，硬要按照錢的數量給我花。

可我要那麼多幹嘛呀，戴一朵是挺香的，戴一堆那就是很挫了呀。

最後，老婆婆看我實在不肯收，就說：「這樣吧，小先生，前面你也說了，你奶奶或者外婆可能以前給你買過珠珠花。」

「其實呀，看你的年紀也不大不小，估摸著你奶奶外婆也就是我這輩人。我們這輩人呀，不懂什麼新潮的東西，就是喜歡給自己的小孫子呀，小外甥呀，買個珠珠花戴戴，又好看又香氣。」

「我想她們應該都給你買過珠珠花，是吧，那你就再拿一朵吧。好嗎？等於一朵代表你奶奶，一朵代表你外婆。」

說完，老婆婆挑了一朵最漂亮的珠珠花遞給我。

我猶豫了下，接了過來，還是掛在紐扣上。

我想起來了，我小時候，我奶奶，我外婆，都給我買過珠珠花的。

那時候，我很喜歡珠珠花，也很喜歡奶奶和外婆。

老婆婆見我接過去了，很開心，是那種發自心底的開心。

她提起籃子。

「我的孫子如果還在的話，那現在也應該是跟你差不多大咯。真的，你樣子都跟他有點像。好吧。小先生，今天我老婆子就聽你的，早點回去休息咯。」

老婆婆說完，伸手過來，幫我把紐扣上的珠珠花戴整齊了，還幫我理了理領口。

我看得出來，她幫我整理的時候，那慈祥的眼神，似乎看著的不只是一個客人。

弄完，老婆婆跟我說了聲晚安，走出了地鐵站。

夜幕下，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很孤獨。

我還想回味點什麼感覺。

這時我的腦海里又發出了聲音。

「完成第九次任務，還有一次。」

「獲得真心獎勵，當你真心付出愛心的時候，你的愛心會得到應有的獎勵。」

「獎勵完成第十次任務，恭喜你，獲得了本輪任務的最終獎勵。」

「用你的手機，直接按下撥號鍵，可以給十年前的自己打一個電話，通話時間只有一分鐘。」

「請在三分鐘以內開始通話，過期作廢。」

哇！！！！

果然是真的。

果然就是可以和十年前的自己通話一分鐘的終極獎勵！

跟夢裡說的一樣！

我真的任務完成了！

今天做的最後一件好事，竟然給了我雙倍的獎勵。

這是傳說中的好心有好報嗎？

停停停！

時間不等人啊，別再想這些已經過去的事了。

現在只有3分鐘的考慮時間。

不對，現在只剩下2分40秒了。

我得快點決定，到底打電話回去說點什麼。

其實前面吃晚飯查資料的時候，我已經查了不少的資料。

所以，我現在有很多東西可以說給十年前的自己聽。

我查到了十年前雙色球最近一期的開獎號碼。

我還查到了十年前我應該攢點錢，然後買比特幣，到現在已經漲了一萬多倍了。

或者，我應該跟十年前的自己說，必須鼓動父母去買房，別買些有的沒的，就買房，比什麼股票投資都穩健。

三分鐘轉瞬即過。

我還是沒想好，到底說哪個，1分鐘的時間也太短了啊。

根本就說不了太多。

我甚至都懷疑十年前的我會不會相信我說的話。

我看沒時間了。

直接摸出手機，按下了撥號鍵。

我能感覺到我的心跳在急劇加速。

「喀……」我聽到了老式座機接起的聲音。

「喂，誰啊，誰三更半夜的不睡覺還打電話啊。」

沒錯，這個語氣就是十年前嘴炮無敵的我。

我腦子還是有點亂，還在想要說哪個發財的方法。

這時有股香氣滲入我的鼻孔，清香淡雅，勾人回味。

是我懷念的味道。

我的另一隻手捏著兩朵珠珠花，輕輕的揉著。

手機里，十年前的我繼續在叫囂著：「你TMD誰啊，半夜打電話耍人啊，再不說話我掛了啊。」

我忽然想到了我想要說的話。

「別廢話，聽我說。」

我說話的時候，我就知道對面的那個我聽出了我的聲音，我似乎能感覺到他。

他愣住了。

「別再膽小，男人要什麼矜持，快去找她吧。已經一年不聯繫了，再不去，她就要有新的男朋友了。」

「要不你就再熬十年，你會碰到一個，脾氣壞，身材火爆，比你高，你還打不過她的妹子。」

「別猶豫，直接把她抱走，反正是自己老婆，早點抱抱又如何？」

「還有，記得少玩點遊戲，多去陪陪奶奶和外婆。」

「替我跟她們說……」

「我想她們了。」

我說完了。

我之前整理的資料我一點都沒說。

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那些發財的資料不值錢，至少，跟這一分鐘沒的比。

這時，最後一秒的時間也到了。

電話在斷線的時候，我似乎聽到了他說了聲。

「好！」

然後就是嘟嘟嘟的斷線聲。

前面說的那幾句話，似乎把我全身的力氣都掏空了。

我靠著牆壁，緩緩地坐在地鐵通道的樓廊邊。

唉……

好不容易的機會啊，我這輩子就沒有發過財。

大財小財都沒發過。

買個彩票都沒中過五塊的。

好不容易老天爺託夢給了我一次走上人生巔峰的機會。

可是，我又……錯過了……

我低頭看著紐扣上的珠珠花。

淡淡的，白白的，很美麗。

我真的錯過了嗎？

還是我後悔了？

想著想著，我笑了。

我還哭了。

我坐在地上大聲哭笑著。

大顆大顆悔恨的淚水不停地往下掉。

我怎麼可能會後悔啊！

哭笑了好久。

我掏出手機。

打開老闆的微信，開始打字：

「老闆，白天我錯了，真的錯了。我那時發燒了，高燒，腦子都燒糊塗了。您大人有大量千萬別跟我這個病人計較，我現在好了，明天就來上班，一早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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