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窺俱樂部（完）

來自專欄 聚號

之後我就在偷窺工作室里安頓下來，每天唯一的樂趣，也是必要的工作，就是不間斷窺探退休老教師的秘密。

他比我預想的要狡猾許多，老頭子初看很正常，做做家務，起的很早，吃著素淡的早餐，偶爾出去散個步，但每個周五的晚上，他都會窩在沙發里不厭其煩的看同一部電影：

《第一滴血》。

這讓我懷疑，他對猛男很感興趣。

尤其是渾身肌肉發達的大塊頭，比如扛著機關槍威猛如牛的蘭博。

要驗證這一點，並不難，但我突然莫名反思自己，是否我現在的內心極度陰暗，看待任何人，都會從最壞的角度出發？

比如說，我以前看待環保大嬸兒，會覺得她們起早貪黑的，特別不容易，但現在我可能再看見她們，會不自覺的聯想到，她們回家後是否會對女兒家暴？是否也有不為人知的邪惡？

這些可能性雖然很小，但絕非完全沒有可能性。

我仔細的思考了很久，然後強迫自己不去想太多，一心鑽進突破退休老教師的小秘密里。

為此我找來一個猛男，一個，實際意義上真正的猛男，他一身蓬勃的肌肉，幾乎能將衣服撐起，常年鍛煉搭配各種藥物，使他看上去像是獸化的人類，因鍛煉時長期緊咬牙關而突出腮部的咀嚼肌，更讓他的面相看起來非常生猛。

我很滿意自己挑中的人選，代價是要付給他一次五千塊的酬金，可如果能驗證我的猜測，那我倒覺得這錢花的很值，雖然這掏空了我的積蓄，但我有辦法把錢再撈回來。

至於問起我是幹什麼的，我編了個還算靠譜的幌子，之後把可能會遇到的意外情況也提前告知，讓他儘可能的跟老頭子接觸，看看他是不是gay。

雖然猛男對此很疑惑，但他卻超乎我意料的對此感興趣，然而轉念一想，我是在同志網站上找到的他，隨即也就釋然了。

周末的早上，我安排猛男去往退休老師的家，隨著監控畫面里傳來他健碩的身影，敲過門後，退休教師很快開門迎見。

由於安裝的針孔攝像頭在客廳，所以此刻我只能看到退休教師的背影，但通過猛男的笑容，我還是能看的出計劃已經初步取得成功。

他進去了，不知因為什麼原因，得以被邀請進屋。

之後在客廳里，兩個人相談甚歡，聊了片刻後，退休教師起身去廚房倒水，我調出廚房裡的畫面，仔細觀察他的舉動，果然，在沖泡一杯茶水後，他從身下的壁櫥里掏出一小瓶藥丸，然後駕輕就熟的將藥丸掰開，再把其中的粉末倒入了杯中，用手臂微微搖晃，以便更快的混合。

這讓我倒抽一口涼氣，整個人也跟著變得興奮，看來我猜對了，這老教師看似表面德高望重，但背後的確有著不為人知的特殊癖好。

他竟然喜歡猛男？

想到這，我笑了，坐在電腦前猖狂大笑。

任何的驚喜，都無法取代此刻我內心的興奮，這種猜測被驗證的感覺，簡直，簡直太他媽爽了！

我偶然間，窺探到一個德高望重的退休老師的秘密，他那隱藏了半輩子，一直羞於啟齒的小秘密。

我費了好大勁才從狂喜的狀態中平復下來，心臟劇烈的跳動，讓我渾身產生難以抑制的燥熱，我伸出雙手，用力抓住屏幕，渾身抖動著繼續窺探。

回到客廳，老教師將那杯下過葯的茶水遞給猛男，但猛男卻沒有直接喝下去，因為我叮囑過他。

之後他們又聊了兩句，猛男便含笑離去。

很快，他回到了我和他約見的地方。

「媽的，緊張死我了。。」

他捂著胸口，健碩的胸肌隨呼吸而不停起伏，且還有些微微的臉紅。

我讓他先緩緩，然後再把過程詳細的講一遍。

他跟我說，見到老教師後，自己以剛搬來為由，想問問小區附近的情況，然而鬼都知道，這附近根本沒什麼住戶，但老教師彷彿自動忽視這一點，反而向猛男投去了炙熱的視線。

那種視線，猛男再為熟悉不過，他告訴我，那退休教師的目光，絲毫不加掩飾，就是一種充滿情慾的眼睛，同志對這一點尤為敏感。

說是男人間的脈脈含情，一點都不為過。

聽到這，我脫口而出問：「你確定嗎？」

猛男喘著氣，仰頭喝乾了我給他點的果汁，毫不猶豫的回答：「依我多年的經驗來看，我無比確定，這老教師，十有八九是個gay，但卻不是個正常的gay。」

我愣了，隨即反問：「這話怎麼說？」

猛男斜瞥我一眼，放下果汁，慢慢講解：「你想啊，他這麼德高望重一個人，又已經半截身子埋進黃土，說難聽的，這慾望壓抑了一輩子，找不到地方發泄，偶然看到我這麼一個強壯的大小夥子，立馬點燃了他的內心，可他礙於自己的聲望，又不能直接說出口，所以我能看得出來，作為一個德高望重的老學者，他受人尊敬，可正因如此，他更害怕說出口以後，會馬上失去這一切。」

我聽完這話，揉著下巴開始琢磨。

照這小區住戶都搬走的情況來看，這鬼地方十有八九是要拆遷，但這老頭子一直僵持著沒搬走，肯定是釘子戶，跟開發商沒談妥，對方看他年紀大了，也不敢動粗，萬一這人要有個好歹，那可就是大麻煩。

如果，我把這老頭子的小秘密，刻錄成光碟，發給開發商，讓他們稍微運作一番，這老頭子到時候身敗名裂，我趁機收取一筆好處費，也不是不可能。

既能滿足自己的偷窺慾望，又能掙一筆飛來橫財，簡直一箭雙鵰。

即便老頭子從始至終跟我沒有任何仇怨。

我越想越覺得可操作性高，前兩天恰巧看了赫赫有名的FBI大頭子胡佛的紀錄片，使我明白了一個真理：

世界上最強大的武器，就是掌握一個人的秘密。

這把武器，足以摧毀一個人的家庭，工作，生活。

甚至是人生。

送走了猛男，我回到工作室，老頭子正躺在沙發上打瞌睡，午休的時間對於他來說尤為愜意，這段時間內他不會做任何事，就只是睡覺。

我抱著胳膊，安靜審視著熟睡中的老頭子，從他的眼角，到他的皺紋，嘴唇，還有瘦弱的身軀，以及雙腳上的灰指甲，沒有一處細節逃過我的眼睛。

我感覺此刻的自己，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變態，一種真正意義上的偷窺者，不管被偷窺對象是誰，都能挑起我的興趣。

往後的數天，我制定了周密的計劃，安排猛男數次去往老頭子的家裡，他們兩個人的交流日益增多，彼此間有了更多的了解。

雖然猛男回來後，會跟我抱怨這讓他感到非常噁心，但為了錢，他依然只是抱怨，並沒有就此打住的意思。

另外跟我猜測的一樣，這座破敗的小區果然是要被拆遷的地方，正因為老頭子這個釘子戶，才導致開發商舉棋不定，而這種消息，在附近的小賣部稍加打聽就能獲悉，不遠處的商業街對老頭子也早就熟悉，人人都知道他跟開發商僵持，已經有些年頭了。

一切準備妥當，這天，我提前聯繫了猛男，和他在相約的地點匯合，我早到了半個小時，點好了飲料，趁人不備將準備好的迷情葯倒進了猛男的杯子。

一切都按照我的計劃在有條不紊的向前推進，猛男見面以後，向我問起今天的安排，順便舉起了面前的杯子喝水。

當我親眼看到他喝下我給他調製的特飲之後，我安心了，隨即迅速為他講解了今天的安排，當然全部都是謊言，純屬糊弄，好讓他儘快去往老頭子家裡，不然藥效發作，那可就麻煩了。

很快，猛男一如往常敲響了老頭子的家門，老頭子已經越來越習慣猛男的存在，雖然後者每次敲門的借口都很傻逼，但絲毫不阻礙老頭子心甘情願的迎接。

然而這一次，卻有所不同。

剛進門沒多久，猛男坐在沙發上就開始挪動屁股，他的額頭冒出了細汗，漸漸的坐立難安。

老頭子不知是否有所察覺，竟然起身從對面的沙發，坐到了猛男身旁，他伸出了蒼老的手掌，顫抖著，放在了猛男的胸肌上。

這一瞬間，我全身的血液都開始燃燒沸騰。

點選了錄製鍵，隨著電腦主機的嗡嗡作響，我進入到一場好戲。

餘下的瘋狂過程，全部被我刻錄進了光碟里。

我不願浪費哪怕一秒，將視頻編輯成前後兩段，並且用歪扭七八的字體寫了一封告知信，再喬裝打扮一番，就離開了工作室，前往開發商的公司。

找到前台後，我把信交給了她，並戴著口罩囑咐她，一定要將信交到你們領導那裡，之後我就在妹紙疑惑的眼神中匆匆離去，返回工作室，耐心等待。

我十分享受目前的狀態，這種操控一切的感覺，實在太爽了。

此刻的偷窺畫面顯示，猛男已經精疲力竭，他虛弱無力的躺在床上，雙眼空洞渙散，神情頹然且充滿仇恨，憤怒，整張臉顯出一種極為複雜的情緒。

老頭子則安詳的貼在他身邊，陷入了熟睡，像精神退化過後的嬰兒。

到了這一步，我果斷的把猛男的電話拉黑，再把電話卡掰斷扔進了下水道，又換上了一張新的電話卡，然後給女會長打去了電話，她很快接聽，聲音慵懶而嫵媚：

「嗯~？」

「事兒成了。」

「怎麼樣，發現了什麼沒有？」

「這老頭子，果然有特殊癖好，你猜是什麼？」

「嗯~？」

「龍陽之喜。」

「啊哈？沒想到啊，將近七十歲的人了。」

「人心隔肚皮唄，看人不能只看表面。」

「你說的很對。」

我稍作沉吟，繼續問：

「那，我們之前的約定？」

「你只要把光碟寄回俱樂部，其餘的就不用管了，到時候自會有人安排你辦會員升級手續。」

「好，那我。」我遲疑了一下，想起那天被解除捆綁後，與她的纏綿。

「嗯~？」

「我何時能再見你？」

「嘟。。嘟。。嘟。。」

女會長掛斷了電話。

意料之中，我自嘲一笑，放下手機，起身用力伸了個懶腰。

扯開熟料布製成的窗帘，陽光傾瀉進來。

微微有些刺眼。

兩天後。

有人通過我寫給房地產公司的信聯繫到我，因為我把論壇的ID留在了裡面。

在論壇的私信中，我們進行了一早上的談判。

他們詢問了我光碟的來源，我沒有明說，但能夠確保我的手中還有第二段。

他們又問我，有沒有什麼條件，我將提前想好的價碼，與幾張第二段的視頻截圖，一併發了過去。

對方再三確認我擁有視頻的真實性，以防我是騙子，但我告訴他們，如果不信任我的話，你們完全可以把我當成瘋子。

對方長達一個小時都沒再回信，之後發來了一句話，說：「要考慮考慮，最遲下午三點給你回信。」

剛過了中午，站內信就響起了提示，只有兩個字：

「成交。」

當天下午，我收到了人生中第一筆巨款，雖說也不算絕對的巨款，但對於我來說，已足夠揮霍了。

而我也按照承諾過的，將視頻的後半段光碟寄送出去，三四天後，對方收到光碟，給我在論壇的私信里發來了確認信息：

「ok。」

又過了一周。

老頭子的錄像，被房地產公司復刻成幾十份，隱秘的分發給附近的街坊，鄰居。

流言以驚人的速度傳播開，只要是熟知老頭子的人，都已經知道了整件事的全部過程。

德高望重的退休教師，人設在一夜之間崩塌。

而那天早上，老頭子溜達著出門買菜，他還不知道自己的秘密，已經人盡皆知。

我甚至看得出老頭子的表情很滿足，很快樂，自上次以後，猛男隔三差五的就會來一回，至於幹些什麼，呵。

一小時後，老頭子低著頭，右手捂著心臟部位，蹣跚走回了破舊小區。

我站在工作室里，透過窗戶俯視他的背影。

他好像變得更加蒼老，滿頭白髮凌亂，身上也多了一些泥漬，手掌上沾染了血跡，看樣是剛跟人廝打過，但自己卻明顯吃了虧。

不久，天空中烏雲密布，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老頭子一聲不吭，掏鑰匙，開門，進屋。

然後他打開了電視，插入了《第一滴血》的光碟，當渾身肌肉發達的蘭博扛著槍在雨林中衝鋒時，老頭子獃獃靠在了沙發上。

我看到這一幕，突然覺得有些餓，不知道哪根神經搭錯，轉身去泡了一碗面。

等我回來後，老頭子已經在客廳里上吊了。

他的舌頭聳拉在外面，眼珠瞪的溜圓，極其猙獰可怖。

電視里還播放著《第一滴血》的畫面，蘭博貌似攻下了一個瞭望塔，將沉重的機槍高高舉起，炫耀著強大的力量。

我把電腦關上，取出了刻錄好的光碟，裝進了背包里，泡麵一口也沒吃。

接連幾天，偷窺俱樂部也沒聯繫我，我給女會長打電話，早已是無法接通的狀態。

他們好像人間蒸發一樣，見鬼了。

工作室顯然已經沒法繼續待下去了，我只好選擇改換地點。

那天下著雨，我走在路上，腦袋裡非常混亂，但老頭子上吊的場景，卻始終很清晰，無論如何都揮之不去。

我想，到這一刻，我終於成為了夢寐以求的變態，我堅定的認定自己是一個偷窺狂。

相反我並不感到可恥，也不覺得哪裡異常，從始至終我都保持著淡然的心境，很自然的看待這一切的發生，或者說，我一直享受這種通過偷窺操控一切的罪惡感。

意識到這一點，我停下腳步，看著匆匆跑過避雨的路人。

抬頭望向天空中的灰雲深處，任由雨水拍打著我的臉頰。

喃喃自語：

「我果真，是個變態呢。」

完。

後記：

「以上這些，就是你作案的全過程？」

警察拿著我寫的厚厚一沓筆錄，驚訝的看著我。

我點點頭，手指在審訊桌上畫圈，心不在焉的說：「嗯。」

「意識到自己犯罪了嗎？」

「嗯。」

「我們可掌握了你全部的證據，但有些細節還是需要你老實交代，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聽明白沒有？」

「明白了警官。」

數天後，我被送進了市郊的精神病院。

經過一間活動室的時候，透過窗戶，我看到了熟悉的一張臉。

她這次沒有精緻的妝容，沒有得體的西裝套裙，只是穿著病人服，很安靜的站立著。

我愣了愣，她直視著我，面無表情。

我笑了，被兩名警察押解著，笑的上氣不接下氣。

與此同時，她的嘴角微微勾起。

而她身後站著的一名白大褂，貌似負責看管，望著她窈窕的背影。

白大褂不停舔舐嘴唇，眼裡閃爍著慾望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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