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奧數天才墜落之後》及《在腳踏實地處》而想

來自專欄 小仙兒老師

最近，看了吳呈傑記者寫的《奧數天才墜落之後》，以及付雲皓師兄的告白書《在腳踏實地處》，很有些感觸，所以想寫點什麼。

一個人的成功大概是分兩種，一是世俗意義上的功成名就，簡單講就是錢和它的衍生品們，另一個是精神意義上的成就感和滿足。大多數情況下，前者對後者有正相關作用。而一般情況下，要脫離世俗意義上的成功追求，去得到精神層面的成就感和滿足，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如果你沒有掙很多錢，卻干著對社會很有意義同時自己也熱愛的事情，原本是可以獲取精神的成就感和滿足的。可是這件事情的難點便在於，你需要堅守自己的價值觀不受動搖，每時每刻每個角落，都可能會有突如其來的侵擾考驗你內心的篤定，就比如你忽然聽到很多聲音說你被同齡人拋棄了，說你墜落了。

人類世界和動物世界最大的區別就是，你是生活在社會群落中的，哪怕是獨居。每一天，你都有可能接觸到親人、朋友、同事、同學、熟人、萍水相逢新認識的人、素昧平生的路人等等，你不可避免地聽到、看到不同的人對於這個世界的看法。

如果在你的圈子裡，你走的是少有人走的路，你便需要篤定一些，因為圈裡圈外不一樣的聲音會更多。如果你所熟識的人群，你所處的圈子，有很大比例的人，在俗世意義上比你成功很多，而你知道如果走的不是腳下的路，那些成功原本你也可以擁有，那你就需要更篤定一些。要摒棄這些困惑，堅持心懷坦蕩地走自己的路，做起來永遠比說起來要困難很多。甚至那些出於關心你而流露出來的惋惜，多了，對你來說，或許也會是一種困惑和侵擾吧。

輿論可以在多大層面上影響一個人的心境，無法揣測和度量，但是這種影響的存在，卻是客觀事實。

雲皓師兄在他的自白書中，發自肺腑地寫「我只想盡自己的力量，讓初等教育越來越專業化越來越有水平，提高師範生的教學能力讓盡量多的孩子受到孩子正確的引導。」

在這個浮躁而焦慮的社會大環境中，可以誠摯地講出這兩句話，我覺得無論如何值得敬佩。一個人，摒棄功名利祿的困惑，要從社會責任的角度，去獲取內心的踏實感和滿足感，其實並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尤其對優秀的師兄來說，他所需要的篤定，是比普通人要多很多的。

有一個問題，雖然尖銳，卻客觀存在。那就是，少年成名時的雲皓師兄，當年的理想和抱負，是作為一名普通師範院校的教師，並終身投入到基礎教育中去嗎？

對於頂尖人才來說，這是少有人走的路，大概也並不是雲皓師兄從年少就想好要走的路。所以，如果今天要以此作為榜樣來宣傳、鼓吹讓更多的頂尖人才去走一樣的路，雖然透著光榮和熱血的樣子，卻讓人覺得生硬而不自然。

雲皓師兄在當年的命運顛簸後，踏上如今的生活軌道，並能從俗世意義的平凡中找到實現價值的所在，獲取精神層面的成就感、滿足感和幸福感，這是一件難能可貴的事情，這也是基礎教育行業的一件幸事。

可另一方面，我們所看到的經濟階層越來越分明和固化，這也是事實。對於很多很多人來說：你想爬上去，很難；你不想跌下去，很慌。你想讓你的孩子站得再高一點再穩一點，你不想你的孩子輸在起跑線上。

其實有很多人，對於金錢的渴望，首要相關性並不是「成功」這個字眼，而是「安全感」。你不知道生病的時候有沒有錢可以救命，你不知道人到中年會不會失業，你也不知道養好一個孩子需要砸多少錢才夠，你不知道需要攢多少錢才有底氣安度晚年，那些未知的窟窿，唯有錢，才有舒緩情緒的效果，可是多少錢才夠，對絕大多數人來說，好像怎麼都不夠。

那些需要用錢的地方，有些是迫在眉睫、有些是近在咫尺、有些是在不久的將來、有些是有備無患、也有一些是在遙遠的未來，反正大家都很需要錢就是了。

成年人世界的焦慮也同樣蔓延到未成年世界裡，你看看青少年們周末滿滿當當的schedule，5+2，白加黑，說的不僅僅是寫字樓里加班加點的各路民工們，也是七八點鐘的小太陽們。奧數是很難，可是取消了奧數競賽，也許進入所謂的名校，困難程度是更高的，這個道理，不知道焦慮的家長們是不是都懂。

在這種不安全感蠻強的大環境下，焦慮是一觸即發的事情，然後它也成了一門生意。於是湧現了「焦慮縱火犯」這種新興職業，工作內容大致是點燃群眾焦慮，收取10W+，這並沒有違反任何一條法律法規，可是對扭曲的價值引導和社會情緒上的傷害，其實是有很大影響的。

最後一件需要縷清楚的事情是，追求世俗意義上的成功，並不可恥，它也一樣光榮，也一樣可以是一件成就自己和回報社會的事情。可恥的是，不公正的歧視，無論是用金錢、行業、學歷還是容貌來奚落對方，比如對無辜的人用上「墜落」這個詞。

PS 推薦一部影片：《布拉德的中年危機》。那些明槍暗箭的侵擾，並不是所有人都邁地過去。你看他像是病人，卻不體諒他因何而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