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謂大報小報?16年前轟動全國的驚天大案報道給出了答案

何謂大報小報?16年前轟動全國的驚天大案報道給出了答案

來自專欄 新聞記者進階

很多人以為,大報小報的區別就是報紙開本的大小,像《人民日報》那麼大開本的是大報,像《環球時報》那種開本的就是小報。

這類似於看衣識人,穿Prada的是富豪,滿身Zara的則是普通工薪族,簡單未必準確。

那麼,何謂大報小報?

要回答這個問題,我們先來看看對16年前的媒體對當時轟動全國的「張君案」的報道。

說起張君案,現在的90後、00後可能會一臉懵逼,但60後、70後則大都記憶深刻。我們先來回顧案情,公開的資料顯示,張君是渝湘鄂系列持槍搶劫殺人案首犯,他帶領的團伙曾縱橫數省8年,犯案十餘起,殺死、殺傷近50人。2000年9月,張君團伙悉數落網,2001年4月21日,一審判處張君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並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同年5月20日執行死刑。

張君團伙影響之大,不僅在於殺傷人數之多,更在於犯案手法兇殘、專業——不用刀砍,而用軍用槍枝。更可怖的是,這個犯罪團伙殺人是為了發財,比黑社會更沒底線,黑社會挖到第一桶黑金後往往想著洗白,從黑道轉向白道,以求長遠發展。

客觀地說,張君這個人也有能力,用公司化手段控制和運作團伙,更使其破壞力加大,社會影響惡劣。《常德日報》記者貴仁群這樣描述張君作案現場(一篇很有現場感的速寫新聞):

2000年9月1日下午6時6分,常德市城市上空傳來槍聲,一個不太熟悉的女孩聲音闖入耳膜:「你是貴記者嗎?告訴你,德暉賓館那裡發生了槍戰,有人被打死了……」

  6時10分,我「打的」來到北站分理處,看到幾具屍體倒在運鈔車前後,大廳內有一具屍體,地上留有幾顆子彈殼,地上幾頂鋼盔上還穿著孔。這時,猛聽見一位110警察的步話機響起:「『部糧機』這裡有一輛桑塔納,玻璃上有子彈穿的孔,前邊被撞壞了……」這位警察跳上車和另一位開車的警察拔出手槍,朝圍觀的人群吼道:「快讓開……」這時,車在啟動,車側門還未關上,我飛身跳上車。這時,我的身體已離擋風玻璃很近,而兩名警察手上僅有兩把手槍,而據目擊群眾說歹徒不僅有手槍,還有搶來的微型衝鋒槍和大批子彈,我逐漸感覺到一種恐懼,一旦接近歹徒,發生槍戰首先倒下的是我。

  僅三分多鐘,我們發現了張君搶劫的湘JX1128「的士」,司機位上有大攤血跡,警察迅速下車訪問群眾,群眾告知有四人分兩批下車往人民路方向逃竄,我們又迅速趕往人民路,然後按群眾指點往郊區的蘆荻山鄉方向追去,我們瞪大著眼睛,努力在剛剛降下的夜幕中搜索著一個個可疑的人。在返回途中,我們突遇一輛桑塔納,車上坐著四個彪形大漢,警車一頭迎面開上去,桑塔納一個急剎車,兩名警察端著手槍從兩側靠上去,叫那四人拿出身份證並進行審查,這時我們心裡十分緊張,萬一這是歹徒,我們手無寸鐵的記者和兩支手槍的警察是對付不了武裝到牙齒的歹徒的。

所以就不難理解,為什麼張君團伙受審時,全國媒體爭相報道的盛況了。但是,如何報道就成為大報小報的分水嶺。報道幹警如何辛苦破案的是黨報手法,不分大報小報;報道八卦、炒作眼球的是小報做派,走娛樂路線。

可惜當時很多媒體走的是娛樂路線。

張君團伙在重慶、常德兩地開審,眾多媒體扎堆法庭內外,爭挖「獨家猛料」,期望做出類似今天「10萬+」的爆文。於是,張君同夥「兄弟反目」,張君諸多情婦爭風吃醋,種種八卦信息紛紛現諸報章、網路,炒作者樂此不疲,讀者津津其味。一場驚天大案的嚴肅審判幾乎被媒體炒作成一出輕浮的鬧劇。

在一眾喧囂中,一篇《張君案檢討:一個極端暴力集團的成長》的深度報道橫空出世,發出「社會必須深刻檢討」的聲音。

推出這篇報道的媒體派出5名記者,分赴湖南常德、重慶、武漢和北京,遠離庭審現場,深入案件發生的實質層面,尋訪張君從種田到買槍的人生兌變軌跡,求證一個極端暴力集團的成長。

記者深入調查後發現,張君並不是一開始就是惡魔,他家裡很窮,因為打一次小架被勞教三年,這事他至死不服(因搶劫殺人被判死刑他比較服氣)。勞教回來之後,他種麻、開餐館、做皮鞋生意,無一例外失敗,為擺脫貧困命運,他鋌而走險搶劫並發現這是一門不錯的「生意」。其實,張君團伙大多數成員都有一個共同點,即都不安於農村的貧困生活,希望通過去城市打工改變自己的命運,但都面臨打工的艱辛或人生挫折,最後和張君一起叩開犯罪的大門。

這篇報道分析了張君團伙滋生與橫行的社會背景:農村的極度貧困帶來的不安定因素,底層人群為改變命運所做出的極端選擇,當時社會管理漏洞勾連,比如購買軍用槍支居然可以得到廠家提供的發票,案件調查一半,辦案人員調離,案件就此擱置,出了事可以用錢擺平。報道認為,「權力和金錢往往是構成對規則的踐踏的兩個重要手段。對於這伙農民來說,雖然缺乏基本的權力資源,然而,卻是深深領悟到金錢對規則的超越作用。」

張君團伙由此在惡魔的道路上一路狂奔,把殺人做成一門生意。

報道不是為了開脫張君團伙的罪責,而是為了警醒社會,防止此類事件再次發生。因此,在別的媒體或者忙於報道破案功績,或者爭搶八卦花邊時,這篇報道率先提出一個問題:張君團伙為什麼會出現,並且橫行7年半?

大報小報的分水嶺就此出現:小報忙著挖花邊新聞,大報卻想著推出嚴肅新聞。「嚴肅」不是指官腔和八股文風,而是對社會負責任的態度。對社會良知的堅守正是大報的「大」之所在。

張君案檢討:一個極端暴力集團的成長張君案檢討:一個極端暴力集團的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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