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豆花

1.

父親晨練回來，手裡提著一袋豆花走到我的卧室。

「我在小區門口遇到那個賣豆花的了，你媽總是跟她買豆花，我也經常買來吃。」

我接過那個溫熱的塑料袋子，拿來碗將豆花放在裡面。

「一塊錢一大勺，我買了兩塊錢的。」

「我待會兒再吃吧。」

2.

母親說，她不喜歡吃甜的豆花。

「我也是，我就喜歡和腐乳一起吃，太好吃了！」

每次買回來，母親都會把盛豆花倒在碗里，放涼了以後再和熱騰騰的飯拌在一起吃，有時候也直接就那麼簡單的吃起來，不放糖，也不放其他鹹的的作料，端著碗坐在桌子前，一口一口吃個精光。

3.

午睡起來，肚子餓得咕咕叫，想起來爸爸買回來的豆花還在廚房的桌子上，便用小碟子裝了些水豆豉，一勺豆花幾顆豆豉，甚是美味。

第一口，我便想來父親的話。

「你媽總是跟她買豆花，我也經常買來吃。」

我笑而不語。

其實，父親以前從來不買的，別說不買，母親買來，他也只是吃兩口，便放下勺子了。

他本不是個喜歡吃豆花的人。

我也如此。

小的時候，同學家裡就是做豆腐的，早上賣豆腐，中午她爸便挑著豆花大街小巷地叫賣。

「賣豆花！賣豆花！」

廣東口音的普通話，聽上去好像是「賣頭髮」，淘氣的小孩子每每跟在他身後學嘴學舌。

母親遇到他的時候，便會問我要不要吃豆花。

「不要！不好吃！有一股石膏的味道！太難吃啦！」

母親不惱，牽著我過去買上一碗，說，豆花是好東西，吃點對身體好。

雖然每次都嫌棄著那股奇怪的味道，打開袋子，我還是忍不住會吃上幾口，甜甜的、澀澀的感覺，還有那種說不出來的、被我形容為「石膏」的味道，難以忍受，連忙挖一塊腐乳放在嘴裡。

啊，真爽！

4.

我吃著豆花，一勺接一勺，那股奇怪的味道早已經不再奇怪，甜也好，澀也罷，總之，豆花就是這樣嘛。

父親出門了，我想應該留一半給他。可是他會不會像以前一樣只是象徵性地吃上兩口，可是明明說了自己也經常買的。

經常買，大抵不是因為喜歡了，而是因為若他不經常買些來，家裡總有人買豆花的這個習慣，就真的隨著母親離去而消失了。

買豆花如此，炒肉醬如此，晚點節目也如此。

許多微小的習慣，竟然被父親繼承了，那些他都不以為然的事情，現在做得一本正經。

再喝一口豆花湯，清淡的味道，讓我想起坐在桌前吃豆花吃得認真的母親，嚷嚷著不吃了不吃了的自己，和一旁甩著手臂走開的父親，正是這種味道，能夠和這樣的場景聯繫起來，清淡得叫人有些食之無味，卻深深地滲透進記憶里，回想起來，濃烈得竟讓我為之感傷。

5.

「你要不要吃豆花？」

「好啊！」

「那我們去買一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