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在記憶消失前》 ，一部堪稱老年婚姻生活教科書的電影

來自專欄 心事涮鍋

不知道為什麼，我有種感覺，人一生中有三個階段是離婚高發期——結婚頭一年；其中一人事業急速上升期；退休以後——每一個高發期，其實跟年齡沒什麼關係，而跟生活狀態的轉變有很大關係，尤其是退休以後帶來的離婚高發現象最為顯著。

其實日本早我們很多年就出現了銀髮族離婚潮的現象，而且提離婚的多是女性，近幾年我們國家的這種趨勢也越來越明顯了，放眼望去，身邊五六十歲的中老年離婚的比比皆是。離婚的原因不外這麼幾種——

很多婚姻就是為了某些現實問題在將就，比如孩子，位子，面子等等，等孩子自己也成家立業了，這些中老年們最後一點維繫婚姻的理由也沒有了，很自然就離婚了，很多人離婚後都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多年積壓在心頭的陰鬱一掃而光。

中國的婚姻跟日本差不多的一點是：很多女性在婚姻中基本上就是犧牲者和付出者的角色，說不好聽點就跟老媽子似的，沒什麼地位，也感受不到什麼愛，在婚姻中的幾十年，她們習慣了逆來順受，然而隨著社會越來越開放，她們的思想也產生了變化，開始覺醒了，開始明白過來自己傻了幾十年了，於是選擇離婚，過幾年屬於自己的日子。

還有一種原因就是老男人們從工作崗位上退下來了，有了餘閒了，玩兒個這，玩兒個那，說不定就跟哪個同好的異性擦出火花了，結果攪的家無寧日，有些腦門兒熱的老頭兒，就把婚給離了。

即使是那些沒有離婚的老年們，也有很多處在各玩兒各的，倆人兒基本上沒啥話說的狀態，就這樣一直到老，到離開。

就是在這樣的時間節點兒，出現了這麼一部講述老年夫妻的電影——《愛在記憶消失前》，講一對身患重病的老年夫妻，開著一輛老房車，從馬薩諸塞州出發，前往海明威故居，一路上回憶人生的故事。

這對夫妻，丈夫約翰得了老年痴呆症，妻子艾拉得了癌症，就在兒女們安排母親住院前一天，他們開著房車離開了家，開始了這段漫長的旅程。

一開始覺得這對兒老夫妻挺逗逼的，妻子艾拉很可愛，有點小女生的感覺，為人很熱情，看得出來，她很愛丈夫，一路上這個瘦小的女人既是丈夫的開心果，又是他的守護者；丈夫約翰因為有點痴呆，顯得呆呆傻傻的，其實他之前是中文系老師，是海明威的死忠粉，到哪兒落腳抓著一個人就給人家講海明威，也不管人家樂意不樂意聽。

最喜歡他們把車聽在露營地後，坐在草地上，一邊喝酒，一邊看過去他們一家人照片的幻燈片，兩個人一邊看一邊回憶，艾拉告訴約翰照片里都是誰，當時是在幹嘛。特別溫馨的感覺。

比較觸動我的是：約翰已經開始有尿床的毛病，艾拉會幫他擦乾淨身體，患上新的內褲。有一次他們兩個坐著人力車的時候，約翰又尿褲子了，艾拉提醒他不要再尿了。在這個電影細節之前，我還從來沒想過另一半身體機能衰退會帶來哪些日常生活的變化——有一天，兩個人中的一個漸漸出問題了，大小便失禁，卧床不起，生活不能自理，另一個人就要擔負起照顧TA的責任，接受曾經年輕有活力的愛人，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約翰和艾拉的家庭是比較幸福的，夫妻兩個恩愛幾十年，兒女都很優秀，並且很關心他們，這老兩口一聲招呼都不打離開後，急壞了兩個兒女，但艾拉雖然經常給她們打電話報平安，卻從來不說他們在哪兒，不想讓他們來找他們。後來，女兒理解了媽媽的心情，不再焦急。

電影中最震撼我的情節，是約翰因為痴呆病的緣故，會說些亂七八糟的話，並且他對艾拉的前男友丹有執念，非要艾拉帶他去找丹。艾拉無奈之下只好輾轉打聽，終於找到丹的地址：一家老人院，於是約翰拽著艾拉，在身上藏了一把槍就去老人院了。諷刺的是，丹也得了老年痴呆症，一點也想不起艾拉了，把艾拉氣得夠嗆。更尷尬的是，約翰不顧一切來找丹的目的，就是問問他穿什麼內褲——是平角內褲還是緊身內褲——因為艾拉總是讓他穿平角內褲，他不能接受那是受丹的影響。男人有時候真的挺幼稚的。

電影的高潮應該是因為約翰的痴呆症，胡言亂語，竟然暴露了幾十年前他和鄰居莉莉安婚外戀的事，那時候艾拉剛剛懷了小兒子，而她和莉莉安還是非常好的朋友，兩家人經常一起玩。這件事的意外曝光讓艾拉怒火中燒，他叫了輛計程車，把約翰送到了離露營地最近的老人院，扔下他一個人呆在那裡，自己回到了放車上。艾拉感覺被約翰背叛，欺騙了一輩子，在她懷著孕的時候，他竟然和鄰居搞外遇最少兩年多。她恨約翰，也恨莉莉安。

艾拉在房車上一邊喝酒一邊咒罵這兩個人，並且大半夜的給女兒打電話發泄心中的怨氣。然而第二天，當她一覺醒來，就又打了個的，回到那間拋棄了約翰的老人院，把他接了回來。他決定原諒他，因為她很愛他。

這個橋段還挺有意思的。約翰和艾拉恩愛了一輩子，他工作盡責，對家庭用心，他深愛妻子和孩子，然而這所有一切都絲毫沒有影響他的心猿意馬，紅杏出牆。這就是人性吧，也是電影的真實之處——婚姻中總是有黑洞的，婚姻中的兩個人，也總是有一輩子都不跟對方坦白的秘密的。而艾拉的自自然然的原諒也讓身為中年人的我會心一笑，因為真的是這樣，年紀越大，往日越黑白分明的線越模糊了，對人性越理解，對世事越理解，就越不愛用道德的標準來衡量人，對一些之前認為錙銖必較的原則問題，也看得淡如雲煙了，再加上對另一半的愛，也許，這就是艾拉只隔了一夜，就原諒了約翰的原因吧。

影片的結局是一場算不得悲劇卻又有些傷感的死亡——在他們終於到達了海明威故居之後，在他們的旅程終於到達終點的時候，那個夜晚，約翰在房車上早早睡了，艾拉在小桌上給兒女們寫了最後一封信，把汽車密封，發動，打開了汽車的排氣管，然後躺在了約翰的身邊，擁著他，睡了。

艾拉在信中跟兒女訴說了這麼離開的原因——他們不想看到自己衰老的身體呈現在兒女面前，不想給她們增添沉重的負擔，他們已經實現了自己一生的願望，他們很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