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峰上的「屍體」……

珠峰上的「屍體」……

來自專欄 走向山野

珠峰,世界上最高的山峰,最大的「露天墳場」。

這裡有超過200具登山者屍體。他們中,不少暴於路邊,成為這個世界上最令人驚懼的「路標」。

在成為「路標」前,他們,也曾鮮活如你我。

幾十年高山探索,近300人殞命珠峰。沒人知道珠峰到底收納了多少屍體,他們或深陷冰縫之中,或永埋積雪之下,難尋蹤跡……

但也有些,定格在了遇難之地,赫然在目,成為珠峰攀登途中的「路標」。(提示:下方部分圖片可能會引起不適)

歷年珠峰遇難者大致海拔位置。圖片來源:BBC.com

死亡地帶—— 這些生命鑄成的「路標」,大多散布在海拔8000+的「死亡地帶」。

這個區域的有效氧含量大概只有平地的30%,即便攜帶氧氣瓶,在這種低壓、極寒的環境中,正常人也會行動滯笨,呼吸困難,甚至智商都會受到影響。在這裡遇險,幾乎沒人有餘力提供救助。

被人裹上加拿大國旗的珠峰遇難者。圖片來源:emgn.com

難以移動的屍體——一旦遇難,大多只能暴於荒野。

移動屍體需要數人耗費巨大的努力,下撤之路危機重重,天氣變幻不定,對於參與下撤的人來說,這項「工程」無疑是直面死亡。

2017年5月28日,一隻夏爾巴隊伍冒著生命危險,從山上移下三具印度登山者屍體,這場高風險「移屍」共花費$92,000。圖片來源:nbcnews.com

生命鑄成的「路標」

每年,數以百計的珠峰攀登者來來往往,遇難者蹤跡觸目可及。他們以最殘酷的方式,提醒著人們自然的威嚴。

想像一下,天氣不錯,你狀態還好,頂峰似乎觸手可及,突然一個抬頭,看見了前方路邊的遇難者。用登山者Ed Viesturs的話來說,這種感覺就像:

「It』s like, wow – it』s a wakeup call.」(譯註:就像……一個突然的警鐘)(信息來源:bbc.com

後人為1924年遇難的著名登山家George Mallory堆起的紀念石碑。

最知名:Tsewang Paljor ——你可能不知道Tsewang Paljor,但你很可能聽過「綠靴子」(「Green Boots」)。此前,幾乎每個沿東北山脊攀登珠峰的登山者,在經過海拔約8500米的「死亡地帶」時,都會經過它。

那雙顏色鮮亮的綠靴子,在數十年珠峰風雪中,依然異常醒目。鞋子主人蜷縮在一個位置頗佳的避風石穴處,如果不是掩了半身的冰雪和已經風化的衣物,簡直讓人懷疑他只是睡著了……

「綠靴子」,躺在凌亂的氧氣瓶邊。圖片來源:toptenz.net

「綠靴子」主人究竟是誰,雖然頗有爭議,但普遍認為是印度登山者Tsewang Paljor 。

1996年,印度-西藏邊境警察遠征隊( Indo-Tibetan border police expedition)征戰珠峰,5月10號,沖頂小分隊因天氣原因決定撤回,但Tsewang Paljor和另外兩人堅持前進,三人最終葬身風暴之中,再無音訊。

生前的Paljor;據說屍體已經被人移動。圖片來源:mpora.com

最爭議:David Sharp ——如今,「綠靴子」所在的位置也因之被稱為「Green Boot Cave」,很多人都會在此短暫休憩,喘口氣兒或者補充點能量。

2006年5月15日,時年34歲的登山者David Sharp在「綠靴子」附近雙臂抱膝,坐下小憩,卻從此再也沒能站起來。幾個小時後,他的身體徹底被凍到僵硬,凝固在距離頂峰只有幾百米的地方。

似乎只是在小憩的Sharp遺骸。圖片來源:mpora.com

據後來的媒體報道稱,在他正掙扎在生死邊緣時,曾有四十幾位登山者路過,卻都只顧沖頂,無一援助;等到最初發現他陷入困境的登山者們9個小時後成功登頂下來,Sharp已經沒了氣息。

消息一出,激起了人們關於珠峰攀登者道德的激烈爭論,首登珠峰的希拉里更是義憤填膺,公開譴責那些只顧沖頂而不念生死的人:

「If you have someone who is in great need and you are still strong and energetic, then you have a duty, really, to give all you can to get the man down and getting to the summit becomes very secondary。」

(譯註:如果你遇到有人急需幫助,而你尚有餘力,那你有義務儘可能幫助他撤下,沖頂的目標應當退位。)(信息來源:nzherald.co.nz)

1953年,首登珠峰的希拉里和尼泊爾夏爾巴嚮導丹增·諾爾蓋。在希拉里看來,因為當下這種恐怖的珠峰沖頂熱,Sharp在那麼多人眼皮子底下無助地慢慢死去,他一點都不覺得詫異。

儘管後來有登山者「澄清」,說他們以為Sharp只是在休息,但過程究竟怎樣已經不重要了……

此前,Sharp兩次征戰喜馬拉雅,卻都鎩羽而歸,他曾告訴別人,這將是他最後一次靠近珠峰,他已經沒有那麼多錢支付昂貴的攀登費用。

這一次,他輕裝簡行,沒有僱傭任何嚮導,於5月14日成功登頂,卻在因體力不支和氧氣不足等,最終定格在了下撤途中。

應其父母請求,Sharp屍體被後來的登山者移到了遠離攀登必經之路的地方。.圖片來源:mpora.com

最深情:Francys Arsentiev——solo珠峰固然風險太大,即便多人同行,在強大到蠻橫的自然法則面前,生命也同樣脆弱不堪。只是,在與冷酷自然絕望的對抗中,總有一些人,讓人相信永恆的溫情。

1998年5月23日,美國第一位無氧登頂的女登山者Francys Arsentiev在沿北坡登頂後的下撤途中,與丈夫Sergei及其他隊友走散了。

第二天一早,當烏茲別克登山者Woodall和O』Dowd發現她時,她還活著,但已經在極寒中暴露太久,以至於差點被誤以為是一具屍體。意識飄零的Francys喃喃自語:

「Don』t leave me」 (譯註:不要拋下我)(信息來源:ranker.com

琴瑟相合的夫妻兩人。圖片來源:google.com.hk

兩位登山者放棄登頂,在零下30度的低溫中,陪了她近一個小時,終因氧氣耗盡,不得不先行下山。此時的Francys已經沒有救活的希望,而她一直惦念的人,也沒能陪在身邊。

出事那天,當精疲力竭的Sergei終於到達營地時,卻發現走散的妻子Francys並沒有回來……儘管已經疲乏至極,護妻心切的Sergei還是轉身折回山上,去營救妻子。

當天晚上,夫妻兩人都沒有回來。

Francys最終孤獨地死在了路邊,Sergei也終因墜落而亡,兩人相互惦念,同時葬身珠峰,卻遙處各地,兩不相望。

被稱為「Sleeping Beauty」的Francys Arsentiev遺骸。2007年,Woodall重返珠峰,找到Francys的屍體,將屍體用一面美國國旗蓋住並移到了遠離登山者視線的地方。圖片來源:mpora.com

最久遠:George Mallory——在Francys夫婦雙雙殞命的第二年,1999年,人們發現了珠峰上最古老的遺骸。

死者的上半部軀幹、一條腿、一條左胳膊幾乎保存完好。遺骸發現者根據他腰間的傷痕,推斷他從懸崖墜落時,應該是與另一位登山者系在了一起。

他被認為是75年前在珠峰莫名失蹤的George Mallory,那位將珠峰視為「征服世界的象徵」的偉大探險家;那位被問到為什麼要登山時,隨口一句話卻被無數人引用的卓越登山者。他曾說:

Because it』s there.(譯註:因為山在那裡)

久遠的歷史痕迹。圖片來源:mpora.com

1924年6月8日,Mallory和同伴在沖頂珠峰後消失。最後被人看見時,他們距離珠峰頂端垂直距離只有最後幾百英尺。

Mallory是否成功登頂已經不得而知,珠峰將他的身體猛然咽下又緩緩吐出,吞噬了一個鮮活的生命,卻泯滅不了一個鮮活的靈魂。

時至今日,Mallory仍被認為是最偉大的登山家之一。

70多年前的珠峰遠征隊,後排左二為Mallory。他們的裝備,以今天的標準來看,實在簡陋到難以置信,粗糙的絨布衣物,笨重低效的氧氣瓶……圖片來源:mpora.com

最驚懼:Hannelore Schmatz——如果久遠的Mallory屍體震驚到了你,那你可要當心了,在珠峰南坡線路IV號營地上方不遠處,一位斜倚的故去登山者,被殘酷的珠峰塑造成了最驚恐的模樣。

1979年,德國登山者Hannelore Schmatz成功登頂,卻在下撤途中疲憊至極,不顧隨行夏爾巴的警示,將帳篷扎在了「死亡地帶」 。

入夜,一場強風暴突然襲來,她在風暴中活了下來,掙扎著撤退到主營地,卻終究因為缺氧、極寒,力竭而亡,她倒下的地方,距離目標營地只有 330英尺(約100米)。

圖片來源:mpora.com

Schmatz因此成為第一位葬身於珠峰的德國人,也是第一位葬身於珠峰的女登山者。她斜倚在背包上,雙眼圓睜,頭髮被凝結在風中,成為令當時登山者驚懼的一處存在。

珠峰之上,強風一年年吹過,將最初的Schmatz模樣吹散,又最終將她吹得不知所蹤。

值不值得?

2010年,來自比利時的登山者Van Hurck正沿著北坡沖頂珠峰,突然瞥見不遠處躺著一位登山者,便迅速趕過去,希望可以提供幫助。

走到那人身邊,才發現是一具屍體,有人在屍體頭上罩了個袋子,以防止鳥兒啄食屍體的眼睛……

Hurck幾乎可以確定登頂,卻在看見這一幕後,迅速撤回了營地:

「It just didn』t feel right to climb any further and celebrate at the summit.」

「I think maybe I was seeing myself lying there.」

(譯註:我覺得不該再繼續往上爬,似乎連慶祝登頂都有種負罪感;我覺得像是看到自己躺在了那裡)(信息來源:bbc.com

珠峰攀登者死亡情況。圖片來源:bbc.com

Van Hurck看到的究竟是誰已經不得而知,長存於珠峰的上百具屍體,隨著自然之力遊走,成為珠峰之上最難以清理的「污染」。

運下來——不是沒有過嘗試。但將屍體運下山是一項大工程,在包裹並用繩子固定屍體前,救援人員甚至先要把它們從周邊的堅冰中鑿出……

此前,因為試圖運下Schmatz的遺骸,兩位參與者不幸遇難。尼泊爾登山協會的Ang Tshering曾明確表示,這樣的風險太不值得:

To get one body off of the mountain, they are risking the lives of 10 more people."(譯註:移動一具屍體下山,將會令10個人有生命危險)(信息來源:nbcnews.com

難以救援的遇難者。圖片來源:mpora.com

運不下來的,便成了珠峰上抹不掉的「印記」 。

  • 對於一些環保人士來說,這些遇難者遺體堪稱珠峰之上最大的「污染」;
  • 對於遇難者家人來說,讓逝去的親人暴屍荒野,也是一種巨大的折磨。

登上去——最好的「調解方法」,似乎是不要登上去,不要歷險,自然也不會遇難。

與丈夫雙雙葬身珠峰的Francys曾在臨行前,將自己要不要去登珠峰的決定,交給了她11歲的兒子Paul。Paul清楚地記得當時11歲的自己說道:

「If I tell you you can』t go, then at some point you』ll be an old lady in a rocking chair saying, 『Dang, I should have done that.』 I don』t want to be the one to take that from you.」(譯註:如果我不讓你去,那等你老了,坐在搖椅里,你肯定會遺憾地重複:「我當時應該去的。」 我不希望因為自己而剝奪掉你生命中最重要的那部分……)(信息來源:bbc.com

畢竟,生命中總有些選擇,帶著一種宿命般的「不得不」,不得不出發,不得不放手。

擴展閱讀:

戶外探險雜誌:【揭秘】登山就像談戀愛,珠峰是面照妖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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