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我咯?」——《摩訶婆羅多》俱盧族形象考證(下)

「怪我咯?」——《摩訶婆羅多》俱盧族形象考證(下)

來自專欄 真英雄以叉殺敵!

四、弟妹啊,你和我那賭徒弟弟離婚,另尋第二春算了!

在圍觀過王祭之後,回家的難敵立刻去找父親持國和舅舅沙恭尼商量如何對付般度族的兄弟。而難敵之所以下定決心要收拾這批親戚,有一小部分的原因是私仇,更多的卻是出於對國運的憂慮。

先說私仇,如我們上面所說,般度族大發橫財之後,窮奢極欲遠超想像,五子——特別是熊孩子怖軍,因此變得更為驕橫,言談舉動中傲慢無禮的地方相當之多,把難敵給惹毛了。

舉例來說,摩耶在宮殿中純以水晶和寶石造了一座蓮花池,而難敵在經過時誤以為池中有水,便撩起了衣服,看到這個景象的怖軍立刻哈哈大笑,嘲諷難敵「你們俱盧族難道沒有寶石嗎?」,儼然一幅財主見乞丐的得意模樣,配合童年時代的恩怨嘲諷效果更加超群,怖軍真不愧是史詩中的熊孩子之王。

不久之後,難敵見到另一片真實的蓮花池,卻誤以為那也是水晶地面,撲通一聲落下了水,這次不止怖軍,還有阿周那、偕天、德羅波蒂等許多人都大聲嘲笑他,譏刺他是個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土包子,讓他再次感覺到極度的恥辱……這是私怨的部分。

而憂慮這方面,難敵就說得很清楚了,般度族以如此劇烈的速度膨脹其勢力,俱盧族卻一直懶於爭奪霸權,此消彼長之下,般度族終將成為能夠致俱盧族於死地的大敵。現在縱使還有天誓等人坐鎮,但他們終究會老會死,而般度族則可以通過軟硬兼施的手段不斷收服盟友、壯大力量,等到最後雙方翻臉時,「大地會吞掉那些不反抗的國王和不出門的婆羅門」,難道因為彼此是親戚便要坐以待斃不成?

順便,我再替難敵補充一條,般度族實在算不上什麼好盟主,而且應該說相當差勁,可以用作威作福來形容。上一章提到參加王祭的國王財禮不能少於一千,但沒說單位,你們可別以為這是一千金幣啊。

「那些養牛婆羅門和混血婆羅門帶著三百億的貢稅,也被擋在門外。他們把美麗的金水罐也拿出當貢品送上後,才得以進去。」(大會篇第四十七節)

「梵伽、羯陵迦、……的國王們送來絲綢、絹布和許多衣服。門衛遵照國王的命令對他們說,要交足貢稅才能進去。迦摩耶迦湖邊的大象身軀像高山,顏色像蓮花,……,他們每人送了一千頭,才讓進了門。」(大會篇第四十八節)

這種類型的描述在史詩中足足有三頁之多,大約有近百個國家和部族因為貢品不能讓五子滿意而慘遭門衛吃拿卡要,不得不額外破費出血才被允許進門。順便福授王老爺爺在這裡又中了槍,他送來許多快速如風的駿馬,結果堅戰連門都沒讓他進,無奈之下他又送上了金剛盤和象牙柄的寶劍,好不容易才被允許入內。般度五子掉進了錢眼裡,居然連他是因陀羅好友這重關係都不顧了,換成是我,我他媽也要和這群黃口小兒不死不休啊!

而難敵作為堅戰選中的收禮專員,全程目睹了這種窮凶極惡的扒皮作風,而且是用在之前已經活活搶過一遍的國家身上。如此素質,誰敢指望般度族統一大地後就成為安撫眾國的仁慈君主?等般度族真的強大起來,第一個遭殃絕對是俱盧族,這點還需要質疑不成?

所以這一次,持國幾乎是很快就同難敵以及沙恭尼形成了共識,三個人一合計,立刻從堅戰身上找到了破綻——這小子的賭博技術極爛,卻特別喜歡擲骰子,賭得越大越高興,典型的暴發戶綜合症。

而難敵的幸運與堅戰的不幸則是,沙恭尼舅舅也喜歡賭博,最喜歡擲骰子,而且……擲骰術自稱三界第二,便沒人敢說自己是第一。持國立刻下令建造了一個有「一百扇門,一千根柱子」的大會堂,擺上各種豪華奇妙的賭具,配上種種賞心悅目的享受,務必使人在裡頭輸得傾家蕩產還高高興興地幫莊家數錢。隨後,持國以罕見的高壓姿態徹底無視王弟維杜羅的勸說,強命他將般度五子招來聚賭。

另一方面,難敵也做好了充分的準備,不僅有神級賭徒沙恭尼坐鎮,還特地把迦爾納大兄也從盎伽國喊回來看場子,免得輸光當盡的般度五子萬一掀桌時自己沒個說話的主心骨,最後他把天誓、德羅納、慈憫、維杜羅等德高望重的俱盧族重臣以及許多其他國家的國王也都請來觀戰,算是作為賭局的證人。如此詳盡的準備、周密的殺局,堅戰也算死得不冤枉。

……漫江灑下鉤和線,從此釣出是非來,233。

在般度族到達象城,拜訪親戚好友後的第二天,在持國的主持和無數有頭有臉人士的圍觀下,堅戰和難敵(由沙恭尼代打)的賭局開始了。

順便說一句為啥沙恭尼是出了名的擅長出千卻沒人拿這條來指責,那是因為在古印度,賭徒出千的技術本身就被當成一門高深的學問,就算你出千,只要不被當場抓住就沒有任何的道德問題——否則你覺得三哥們學習這種號稱「可以一眼算出一棵樹上有多少萬個果子」、光計算力說不定都能把超能力谷到LV5的擲骰術,難道只是讓大家免去揭開骰盅的功夫?沙恭尼就是擲骰術的佼佼者,憑藉出千技術高手寂寞到享譽國際的存在,我估摸著漫畫里和暗貘良玩桌游時堂堂正正宣告「我出千!骰技?鎖定第二次!」的王樣,也就和他差不多水準了……

而逗比的堅戰王,他憑藉自己三流賭徒的驕傲,毫不猶豫地接受了賭神的挑戰。

一個良好的開局,堅戰王拿出一串上等珍珠鑲純金的項鏈,而難敵則拿出許多財富,表示自己決不吝惜錢財,讓沙恭尼舅舅任意施為。

沙恭尼 使用了 擲骰術,出千效果拔群!

堅戰,慘敗。

輸了的堅戰王抹了把臉,表示「讓我們拿出千倍的賭注決勝」,以數百個裝了成千金幣的罐子作為賭注。

沙恭尼 使用了 擲骰術,出千效果拔群!

堅戰,慘敗。

堅戰王又抹了把臉,拿出了自己一輛頂一千輛的豪華王車。

沙恭尼 使用了 擲骰術,出千效果拔群!

堅戰,慘敗。

堅戰王又抹了把臉,拿出了一千頭年輕的雄象。

沙恭尼 使用了 擲骰術,出千效果拔群!

堅戰,慘敗。

堅戰王又抹了把臉,拿出了十萬個年輕漂亮的女奴。

沙恭尼 使用了 擲骰術,出千效果拔群!

堅戰,慘敗。

堅戰王又抹了把臉,堅戰王又抹了把臉,堅戰王又抹了把臉,堅戰王又抹了把臉,堅戰王又抹了把臉,……

……

堅戰王輸紅了眼,大吼道:「我不知道我還有多少錢,因為我自己也數不清我有多少錢(你叫楊森?)!我就拿我剩下的無可計數的財富來和你賭!」

沙恭尼 使用了 擲骰術,出千效果拔群!

堅戰,慘敗。

堅戰王輸紅了眼,大吼道:「信度河以東的國土上,我有無數的牛、羊和馬匹,我拿這些財產來和你賭!」

沙恭尼 使用了 擲骰術,出千效果拔群!

堅戰,慘敗。

堅戰王輸紅了眼,大吼道:「我還有王國、城池、土地,除了婆羅門以外的所有國民和他們的財產,我拿這一切來和你賭!」

沙恭尼 使用了 擲骰術,出千效果拔群!

堅戰,慘敗。

堅戰王輸紅了眼,大吼道:「我和我兄弟身上的所有首飾,全部拿來和你賭!」

沙恭尼 使用了 擲骰術,出千效果拔群!

堅戰,慘敗。

堅戰王輸紅了眼,大吼道:「我的幼弟無種,拿來和你賭!」

沙恭尼 使用了 擲骰術,出千效果拔群!

堅戰,慘敗。

堅戰王輸紅了眼,大吼道:「我的四弟偕天,拿來和你賭!」

沙恭尼 使用了 擲骰術,出千效果拔群!

堅戰,慘敗。

沙恭尼,釋放嘲諷:「我覺得你愛自己的同母弟弟勝過愛瑪德利王后的雙生子,雙生子成了奴隸,另外兩個弟弟卻還在你身邊,不是嗎?」

堅戰王輸紅了眼,大吼道:「我的三弟,無敵的阿周那,拿來和你賭!」

沙恭尼 使用了 擲骰術,出千效果拔群!

堅戰,慘敗。

堅戰王輸紅了眼,大吼道:「我的二弟,力大無窮的怖軍,拿來和你賭!」

沙恭尼 使用了 擲骰術,出千效果拔群!

堅戰,慘敗。

堅戰王輸紅了眼,大吼道:「我還有我自己,也拿來和你賭!」

沙恭尼 使用了 擲骰術,出千效果拔群!

堅戰,慘敗。

沙恭尼,釋放嘲諷:「你真蠢啊,明明還有財產卻拿自己來賭?你的老婆德羅波蒂公主呢?」

堅戰王扯下衣服跳起來,大吼道:「我的老婆,賭了!」

沙恭尼 使用了 擲骰術,出千效果拔群!

堅戰,輸完了所有財產!

Game Over!

……就這樣,勇者沙恭尼舅舅用兩顆小小的骰子完成了無數英雄也做不到的豐功偉業,他孤身挑戰整個般度族大獲全勝,贏得了所有的土地、人民、軍隊、財富,乃至般度五子本身,自己還不掉一根毛。

至於逗比的般度族,那就是自尋死路的合理結果,被剝奪了所有的權力和財富,淪為俱盧族的奴隸,強盜得到了正法的懲治,世界就此和平鳥……等等,還有一段神轉折。

因為綠帽王堅戰把老婆也輸掉了,所以持國百子中排行老二的職業攪屎棍難降立刻帶人衝進後宮,把自己成了女奴的堂嫂抓著頭髮拉到大會堂上示眾。從後面的互文證明來看,對德羅波蒂的羞辱是以難降為首、為主,因此他受到了怖軍最強烈的詛咒——終有一日,怖軍會撕開他的胸膛,喝他的血;而難敵被勝利沖昏了頭,也有些失控,他對堂嫂露出了自己的大腿,這是一個有著強烈性暗示意味的猥褻舉動,也因此怖軍發誓要打斷難敵的大腿。不過難敵大概正沉浸在打臉成功的快感之中,畢竟他在王祭上出醜的時候當眾大聲嘲笑他的人里德羅波蒂也有一份,現在算是成功報仇,堪稱YY小說主角的典範,完全可以配上背景樂《勸君莫欺少年窮》……

而必須表揚的是,德羅波蒂女士繼承了莎維德麗留下的印度女性優良傳統,早早地修完了因明學的博士課程,成功向我們證明了知識決定命運的真理。

衣著單薄地站在大會堂上,面對如狼似虎的敵人,嬌弱的德羅波蒂甩出了一個極其高深的邏輯問題:「聽你們說,堅戰是先輸掉自己,再輸掉了我,一個奴隸哪裡還有財產權?哪裡還有資格拿別人去賭?那麼,關於我的賭約是否成立?請你們這些聰明人給個准信吧!」

面對這個困難的邏輯問題,天誓和維杜羅先後表示「正法微妙,我們很難給出準確的答案」,然後把皮球踢給了在場的所有人——當然,這兩個老前輩的不表態,本身就是對賭成這樣的不贊同,這一點大家應該可以感受到。

隨後說話的是迦爾納……對,我覺得應該是迦爾納,等我稍後洗地說明。

雖然作為難敵請來顧園子的保全大仔,迦爾納很樂見般度五子這樣自取滅亡,不過當德羅波蒂一個婦道人家也被甩出來當賭注時,他心裡應該是一邊艹著龜蛋王堅戰的祖宗,一邊也看不起自己這邊得寸進尺的豬隊友。

所以他先貌似公正地複述了一下「噢這真是個難以分析的邏輯難題不知誰能為我解答」,然後隨即擺明車馬,論述「打獵賭博酗酒和沉湎女色都是非法,所以堅戰不是王,是個不守正法的小逗比」,然後推論「德羅波蒂是五子的共同財產,堅戰無權拿她做賭注,何況當時他已經是奴隸,又是沙恭尼首先提出這件事,這不合法,所以德羅波蒂是自由人」,在痛噴堅戰的同時試圖把德羅波蒂給摘出去。

而與此同時,難降應該是狂暴化了……呃,他為了重申德羅波蒂的女奴身份,乾脆試圖當眾脫掉堂嫂的衣服,脫沒脫成我是不知道,按史詩神化的記述,德羅波蒂每被脫掉一件衣服,身上就出現一件一模一樣的衣服,最後脫下來的衣服堆成山,難降都累成了狗,她的衣服也還好端端穿在身上——那應該是被某個路見不平的前輩暴打一頓,阻止了吧?

其實,如果按精校版的說法,跳出來論述「德羅波蒂是自由人」的不是迦爾納,而是持國的兒子毗迦爾納,迦爾納本人非但沒有贊成這個意見,反而痛噴了毗迦爾納一頓,在眾人中首先提出並鼓勵難降「脫了德羅波蒂這一女侍五夫的淫婦的衣服」……然而,有很多蛛絲馬跡告訴我們,嘖嘖嘖。

首先,毗迦爾納此人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很有趣的事情,迦爾納的全名為毗迦爾多納·迦爾納,這是一個梵語中的雙關語,既是「切割身體和耳朵的人」,又代表「太陽神之子·迦爾納」,而迦爾納本身作為梵語單詞則是「耳朵」的意思,而毗迦爾納的意譯則是……奇耳!你確認這個名字不是把毗迦爾多納·迦爾納略稱為毗·迦爾納而生造出來的?

其次,名字上的重合也就算了,而身份上的重合更是……如果大家還記得梵文里爸爸伯伯叔叔都是一個單詞的話,相信就能明白,作為理論上的般度之子的迦爾納,同樣可以管持國叫爸爸,嗯……

第三,毗迦爾納這個角色並無屬於自己的獨立劇情,而他幾次出場——比如大會堂的發言,以及俱盧之野的便當,都恰好出現在迦爾納的劇情之中;

最後最重要的一點是,無論是森林篇中當事人德羅波蒂回憶迦爾納的「嘲笑」(森林篇第十三節),還是德羅納篇怖軍的回憶(德羅納篇第一〇七節)、全勝的回顧(德羅納篇第一一二節),以及最後奎師那為了堅定阿周那乘人之危殺害迦爾納的決心而列舉他的「惡行」時(迦爾納篇第六十七節),這個原本應該是極大罪名的「指使難降當眾脫下德羅波蒂的衣服」卻被所有人集體忘了個乾乾淨淨,前面三個人還記得迦爾納最後看似針對德羅波蒂實際上是在埋汰五子的嘲諷,奎師那則乾脆說德羅波蒂被難降在大會堂上羞辱時,迦爾納只是「在一邊陰笑」,換句話說,他壓根沒有指使難降,只是在自己的座位上對堅戰導致的這場醜劇表示呵呵……

這裡既然辨清,在賭博事件中,迦爾納才會在最後順理成章地說出「發怒的美女啊!你趕快另選一個丈夫吧!選一個不會拿你去賭的丈夫,你就不會當女奴!」,因為這和之前被移花接木到奇耳身上的那段話是一脈相承,卻是對指責德羅波蒂一妻多夫淫賤無恥那段話的自打臉,這也是我認為煽動脫衣的話不是他說的另一理由——他不是參與賭博預謀的人,也並非完全認同這場鬧劇。般度五子、尤其堅戰是大逗比,讓他們去死,德羅波蒂是無辜受害,那就還她自由。

當然,儘管迦爾納這個建議算是羞辱五子和拉德羅波蒂一把各佔一半,但五兄弟和德羅波蒂夫婦六人顯然是不會領他這個情的。而且迦爾納把好意隱藏在神級的嘲諷功力下,本身也不打算讓人領情。於是在這次賭博之中,他從般度五子那裡拉到的仇恨甚至超過了難敵,因為他居然敢公正地說了實話,一巴掌抽掉堅戰「遵循剎帝利正法不得不接受挑戰」的畫皮,揭穿那個賭瘋了心的逗比就是不配做一個國王,也不配做德羅波蒂的丈夫。此後每次般度五子想起他呵呵冷笑著對德羅波蒂說「丟了你那五個自作自受淪為奴隸的廢物老公,宣布堅戰這喪心病狂的賭棍不是你的夫主,另尋第二春吧」的時候,都會完全狂暴化,233。

……不得不說,如果我有堅戰這種賭完了家財還敢拿親人當賭注的畜牲弟弟,我就算不打死他,也會鼓勵弟妹離婚再嫁來著,大兄我挺你!

後面的發展就不多贅述了,雖然史詩中說德羅波蒂奇妙的話術和高超的道德修養征服了持國王讓他宣布賭博作廢,然後在難敵痛罵「仇已經結了你現在放虎歸山是想讓他們明天就殺過來嗎」的時候才醒悟,又下令「一定要把堅戰追回來!即使他們已經走完了大半的路程,也要把他們帶來再賭!」,不過真實的情況顯然不會這麼浪漫。

在我看來,難敵和持國改變策略,不過是因為他們發現由於難敵兄弟,特別是難降得意忘形而對德羅波蒂的侮辱在俱盧族內造成了強烈反彈——天誓和德羅納此時必定已經火冒三丈,而迦爾納多半也是給他一個不爽的臭臉,維杜羅這種大聲悲呼「難敵你這是自尋死路!」的資敵黨就不提了。而且就算般度五子按賭注應該淪為奴隸,這種奴隸誰敢用啊?打不得殺不得,還時時刻刻要防備著他們在自己背後捅一刀?

所以才有了第二場賭約,先以極具道德風範的態度道歉,宣布鑒於他們有失禮的地方,賭約不妨就此作廢,但是條件是堅戰必須再賭一場——如果賭勝了,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賭輸了,般度五子就必須拋棄一切,流亡森林十二年。

堅戰小逗比自然不可能智商突然開竅、擲骰術猛然大漲,於是曇花一現的般度族霸權就此終結。因為堅戰的醜態實在太過怕人,連他們的盟友中都有不少人變得不待見他。比如奎師那的哥哥大力羅摩,原本連妹妹被阿周那搶走、雅度族群情激奮要求追斬阿周那時都能要求眾人冷靜地聽從奎師那的指(忽)示(悠),現在卻成為了堅定不移的堅戰黑,再也不願意替般度族動一根手指頭。

史詩本身的故事扯完了,現在來扯扯歷史。理所當然的,這種拿王國作賭注的逗比事不可能真實發生,否則堅戰早就被他的家臣們活活咬死了。原本還有一種選項,就是般度五子的重臣、軍隊,統統都被難敵收買了,一心一意投奔俱盧族的統治之下,擲骰子賭博不過是和中國的「禪讓」一樣在形式上的走過場。不過這不太可能,畢竟當時般度族的統治方興未艾,又有岳父的般遮羅國和奎師那的雅度族作為後援,國內情況不會頃刻間便糜爛若此。

所以真正的問題,多半還是出在強盜作風搞到天下皆敵,甚至惹出了般度族包圍網這種東西,所以五子才不得不流亡國外,甚至連姻親都不敢拉他們一把。

史詩本身對此也有暗示,般度五子賭博失敗流亡森林以後,奎師那這才趕到並且放馬後炮「如果我在絕對不會讓你去賭的」。而奎師那為何不在呢?便是因為他在王祭上公然殺害童護一事持續發酵,梭婆王沙魯瓦和他死扛上了,所以從王祭後半段匆匆趕回多門城(估計就是去整軍備戰)到此刻,他一直在故事中缺席,便是忙著鎮壓以沙魯瓦為首的反對勢力,這股反對勢力與其說是沖著奎師那來的,倒不如說是沖著以雅度族為後盾之一的、般度族的霸權而來的。

天帝城王祭,可以說是般度族試圖確立霸權的一次失敗嘗試,由此造成的反對浪潮直接導致他們失勢流亡。俱盧族則取代了般度族的地位,以更柔和的作風協調各國的力量。

不得不說,難敵幹得不錯,在十三年後的決戰時,願意為他效死的國家和部族太多,遠遠勝過此刻般度族舉目無親的凄慘落魄。而五子似乎也從失敗中學到了不少的東西,一點一點變更了自己的作風,更加懂得如何收買人心、培植勢力,不復當年驕橫霸道的時光。

雙方都默默地努力著,彷彿被命運的鞭子抽打追逐,直到最終時刻到來,他們不約而同地踏向那片註定血流漂杵的沃野。

五、歷史的垃圾桶里躺滿了錯估我軍實力的敵酋(上)

最後一章(的上半部分),來談談人人都愛的戰力問題。

在《斡旋篇》開篇,地球少女阿周那曾經放了一個大嘲諷,大意是他一個人就能把俱盧族給殺光,而奎師那也能,所以就算選擇了一個不戰鬥的奎師那當盟友,他也甘之如飴。

可惜我們很快就能看見,他放屁。

先來說一下應該如何採信《摩訶婆羅多》中的戰例。由於史詩漫長的傳唱中被摻入了太多的注水,所以作品中的強者——尤其是俱盧族這些被黑就等於政治正確的苦逼們,幾乎沒有一個不曾破格過。

而在如此眾多的戰例中,最為可信的是故事末期俱盧之野的大決戰,這一戰可以說是史詩最大限度保留了原有風貌的地方。由於每一個重要角色基本都在《毗濕摩篇》、《德羅納篇》、《迦爾納篇》和《沙利耶篇》這四篇史詩的數十萬字中與不同定位的敵人激戰十次以上,想要系統更動他們的實力就變得極不容易,而且常常會被互文打臉。

而之前某些比較容易修改的簡短敘述,以及被生造出來踩人的篇章,那就呵呵了,比如說那萬惡的《毗羅吒篇》……

第一個論述天誓老爺子,天誓老爺子是武力爭議最少的角色之一,因為他實在太牛叉。

俱盧之野決戰擔任大軍統帥的十天中,老爺子無限大的通常攻擊力碾壓般度族的所有人,每天都履行諾言殺死一萬個為般度族而戰的優秀武士再退出戰鬥,而阿周那就只有傻傻地望著凱旋而歸的爺爺,在他車後吃屁的份。

更奇葩的是,老爺子在殺人的時候還有閒情逸緻慢慢辨認對面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再思考決定是殺還是放。所以不管戰況多激烈,老爺子都從來不殺任何逃跑、投降、殘疾的人,也不殺獨生子,而且還不殺偽娘和扶她。對他來說,大概戰爭就和春遊一樣輕易吧……

如此壓倒性的戰鬥力,也難怪阿周那到最後直接嚇尿,只有讓堅戰直接去和天誓本人請教如何殺死他。而得到束髮姑娘才能抵擋天誓的情報後,他更是只敢在縮在一邊對束髮大喊「頂上去!頂上去!」,並且老老實實承認:「趕快衝上去,殺死這位祖父!你還用說什麼?英雄啊!殺死大勇士毗濕摩!因為我發現在堅戰的軍隊中,沒有哪個人,他能在戰鬥中與祖父毗濕摩交戰,除非是你,人中之虎啊!我對你說的是真話。」(毗濕摩篇第一一二節)

至於束髮姑娘為什麼能打天誓,那故事很長,大致上就是天誓過去替弟弟搶親搶來了安芭公主,安芭表示自己心有所屬不願嫁給天誓的弟弟所以天誓放了她,但安芭的小逗比情人因為在戰場上被天誓吊打而深恨自己沒了面子不肯再要安芭,飛來橫禍導致人生慘劇的安芭發誓要殺了天誓,遍找大地一切強者申冤卻無人敢正眼瞧天誓一下,最後她找到了天誓的老師持斧羅摩,但持斧羅摩為小姑娘出頭也被天誓吊打,最後安芭姑娘眼見報仇無望,發誓來生一定要殺了天誓,跳火自殺轉生為木柱王的長女束髮,後來和一個夜叉交換性徵由女變男。

天誓老爺子由於這層因緣在,又發誓不傷害女人(即使是曾經的女人),所以在戰場上即使被束髮各種攻擊也只是避開(有時候甚至直接讓自己被射中),絕對不動束髮一根手指頭……後來般度族賤人出汁,乾脆連奎師那都不當車夫了,改讓束髮駕駛戰車,再把阿周那安排在束髮身後,堂堂強Boss躲在女人裙子下面瘋狂輸出,終於打空了死不還手的老爺子的血條。

天誓和安芭的恩怨,被13版電視劇的編劇黑成了渣,什麼帶著大軍在別人和平選婿的時候強搶三名公主,一言不合當場出手揍人,再以象城的聲威煽動其他國王,逼迫對方承認既成事實云云。這些行為遭到安芭姑娘的大力聲討,什麼「這裡不是比武招親你拿弓來干蛋」、「我一生的幸福都被你的兇殘暴虐毀了」云云,要多正義有多正義。

可惜,如我上面所述,搶婚風俗是連奎師那都認可的、那個時代通行的剎帝利婚俗,真漢子就是要駕起戰車衝進你心儀姑娘的家裡,暴打自己未來的岳父和大舅子小舅子們,再把情敵統統踩在地上啃泥,最後抱著女孩子光榮凱旋洞房花燭,這才是了不起的英雄。拿拳頭打得男性姻親哭爹喊娘,在當時是比床上折騰得新娘哭爹喊娘更光榮的豐功偉績。

而史詩中的天誓,那是沒帶半個士兵,光靠自己一人一車迎戰參加選婿大典的上百名全副武裝的國王外加他們的大批精銳衛士還大獲全勝,根本是男人中的男人,所有剎帝利的典範。所以雖然對象不是天誓而是天誓他弟,安芭兩個妹妹卻還都是沒二話就嫁了,而史詩中安芭的反對也是因為她心有所屬,如果沒有心上人,她也不會抗議此事。

當然,搶婚搶到喜歡別人的女孩子頭上,最後還因為自己太強讓姑娘報仇無望想不開自殺,儘管女孩子沒在被搶婚時就說出喜歡別人也有一定責任(注意這是在當時的道德環境下,現在?這麼囂張的強姦犯,你會被人打死的),天誓顯然還是對她有負疚之心,所以才永遠笑著對束髮退避三舍。不然大家隨便找群女奴在車上頂著然後開干不就行了么,何必一定要指定束髮……

不再多說什麼了,老爺子是毫無疑問的頂級Boss強者,而且是劇情人物中最長期維持這個定位的No.1。奎師那雖然自稱能殺天誓還兩次打算去殺老爺子替基友實踐諾言,卻不過是仗著他作為毗濕奴化身,去收老爺子人頭時那個虔誠的毗濕奴信徒只會跪下受死根本不抵抗而已。真實定位遜色怖軍、只有大Boss中上游的他足足差了天誓兩個檔次,不開至高神模式只會被分分鐘打成豬頭男,不提。

第二個論述德羅納老師,德羅納老師也是毋庸置疑的頂級Boss,他在故事中的強度看似略遜天誓,但那只是不願意開擴展的緣故。如果兩人當真生死相搏,勝負其實是在未定之天。如果要拿電你蛋類比,天誓是有40級牧師的強大神力,德羅納是21級法爺(非全擴),差不多這樣的感覺。

雖然沒有霜燃大法這樣一個念頭爆多元宇宙的Bug,但德羅納也有著堪稱印度神話位面中的傳奇法術的王牌——神裝。別的不說,他兒子馬嘶曾經用過的神裝?那羅延,借用最高神的力量,根據敵人強度變動其規模,只要存在敵意就是無限的絕對凌駕攻擊,屠盡世界也就分分鐘的功夫。要不是對面奎師那偏偏就是最高神毗濕奴本人,這一下就足以讓般度族全軍交待了。至於單發落空焚燒三界、兩發對消的殘餘威力也會讓當地的王國十幾年滴雨不落的梵天之首,以及其他各種亂七八糟的大能神裝……若非本人各種猶豫各種留手,德羅納和天誓一樣,都是足以誇口「如果毗濕奴沒有護著對面,我一人就能殺完般度族全軍」的存在。和只是吹逼的阿周那不同,他們真的做得到,事實上,毀滅世界對他們也不難,不過毗濕奴繞不開罷了。

也因此,般度族到最後也還是沒能肛正面殺死老師大人,而是和天誓爺爺那回一樣,再次耍起了陰謀詭計——怖軍打死一頭和德羅納的兒子同名、也叫做馬嘶的大象,然後大喊「馬嘶死了!」,聽到這話的德羅納向「以誠實著稱」的堅戰(= =)求證……信誰不好,居然會去信那個賭棍,這也是贊。

而當堅戰確認此事後,德羅納便萬念俱灰地在戰場上沉入禪定、放棄戰鬥,在毫不抵抗的情況下被他的學生之一、木柱王的兒子猛光砍下了首級。由於般度族在這裡種下了惡行的種子,後來戰爭結束時,馬嘶也違反了戰爭道德,通過夜襲的不正當方式滅絕了般度族的殘軍,將般度五子的親友幾乎斬盡殺絕,而且活活踢死了殺害老師的猛光。

順便在這裡說一下死在德羅納篇的阿周那之子,美少年激昂。

在德羅納擔任軍隊統帥的第三天,他以全部的兵力排出了車輪陣,這個陣型被稱為最強的防禦陣容,在般度族的陣營中只有阿周那父子和奎師那父子四人通曉如何破陣。由於阿周那和奎師那被敢死隊引開,奎師那之子始光不在,堅戰便授意他那「還是個孩子」的侄兒去攻破此陣。

激昂一口答應下來,但提出一個意見:阿周那教過他如何破陣入內,卻沒教過他如何全身而退,所以他進去以後不能保證自己能活著出來。

此時的堅戰大概是為了求勝不顧一切,和怖軍一起拍著胸膛哈哈大笑「伯伯一定會緊跟在你身後,我們一起把這鬼陣打破」云云,卻不想想看,如果你們真能跟得進去,自己去破陣不就好了?於是激昂沖了進去,他的四個叔伯卻被信度王勝車一挑四封在陣外——勝車過去因為強搶德羅波蒂被五子暴打,所以去修苦行想要復仇,因此得到濕婆的允諾,五子不可殺,阿周那不可敗,但他可以同時抵擋其他四個人……於是在大伯和大神的聯手坑害下,少年就這樣悲劇了。

孤身入陣的激昂發揚了般度族主角們愛踩人的風格,首先光憑氣勢就讓德羅納判定難敵不是他的對手,讓人把衝上去的難敵又拉了下來;然後他又秒敗了舅公沙利耶,把迦爾納也給擊退了,最後更迫使德羅納、迦爾納、慈憫等六個強者「聯手圍攻」,一時間威風蓋世,大有成為天誓、德羅納、日輪鎧迦爾納和持斧羅摩以外的第五個頂級Boss的氣勢。

可惜的是,如果細細考究下來,激昂少年的頂級Boss評價是絕對保不住的。雖然看似風光搶眼,但排除掉阿三傳承者們動輒扭曲時間軸的倒果為因型敘事法,激昂的戰績嘛……嘖嘖,他雖然速敗了沙利耶,殺了一堆龍套,但卻沒有真正打敗過任何一個評價達到大Boss等級的強者,這就是他的硬傷。

雖然傳唱者們各種捧他,比如說什麼一度把「德羅納、馬嘶、迦爾納、巨力、慈憫……」等八個強者掃射到掉轉車頭暫時退卻,但難敵的兒子羅奇蠻這種撐死戰將檔次的渣渣為啥又能衝到他面前?明顯是激昂本來只是單挑速殺了羅奇蠻,結果吹逼傳唱者一拍腦門,把當時陣中的所有強者都拿出來踩上一遍。阿周那在《毗羅吒篇》也享受了這個一粉頂十黑的待遇,這對父子倆真是一個德性。

再比如說,激昂入陣時傳唱者們又拿出人人都愛黑的迦爾納大兄替他刷成就,試圖營造出激昂三招兩式就把大兄打跑、閑庭信步地沖入車輪陣的絕頂高手氣派。但儘管他們如此努力地去捧了,少年卻不幸在正式開戰時又泄了底——德羅納篇第四十七節,對上迦爾納的激昂可以說全無優勢,兩個人以傷換傷,雙雙把對方射成了刺蝟,我笑。

至於而最後的六人圍攻,如果少年他Hold住了,那倒還有望把評價撐上去;但是Hold不住?那想當年失敗魚曾經說過,他豈止能打四個魔將,打一百個也不成問題,為啥涅?反正都是死,四個和一百個有什麼區別?

倒霉催的少年就是這樣,他臨死的爆發讓自己一時間劇烈升級,即使是德羅納老師等閑間也無法快速殺掉,但隨即便招來了敵人的集火。六個強者幾乎是在頃刻間就摧毀了他的弓、馬、車、刀和盾等所有裝備,讓他毫無抵抗餘地,只落到地上打步戰。而此時的激昂光環褪色,立刻暴露出自己底蘊不足的問題,他居然在杵戰單挑中因為疲勞問題動作變慢,死於難降(一說難降之子)這種撐死准Boss墊底的戰五渣手下……

對於頂級Boss來說,這是不可饒恕的污點。天誓老爺子雖然決意尋死,但般度族依然對老爺子無法可施(束髮射中的箭根本就像毛毛雨),只有靠阿周那的神弓神箭才能造成有效傷害;德羅納在戰場上陷入禪定,也是得到天神允諾,命中注定要殺死他的猛光才能斬掉他的頭顱;持斧羅摩與天誓平級大戰時,兩個人足足打了七天,最後才靠天誓隱藏的神裝?神光判出勝負;至於日輪鎧迦爾納……抱歉我不該提的,他就算喝醉了、睡迷糊了、累成狗了,再拿臉去滾鍵盤,對面全世界一起上,那也還是破不了他的防。

綜上所述,正常情況的激昂應該只有準Boss戰力,也就空竹這種死龍套的檔次;而臨死爆發的激昂少年,其定位雖然連跳兩級,但也還超不過沒槍沒甲的迦爾納,或許正如德羅納老師的評價,和他父親阿周那差不多,強Boss等級的上游罷了。而且他強Boss定位的只有輸出,持久力、防禦力等數據根本不夠看,怕是連准Boss都沒有。

而「六大強者圍攻」,與其說是懾於他的威力,倒不如說是為了快速解決問題——強Boss雖然確實打不贏頂級Boss,但在白刃戰中打個半天,順便掃死無數中槍群眾再敗還是做得到的。而當時激昂少年孤身入陣,反過來說就是正手反手打的都是敵人,俱盧族強者卻要投鼠忌器,即使當時陣中最強的德羅納親自出手,只要不開神裝洗地,多半也要打個幾小時,戰鬥餘波再害死十幾萬甚至幾十萬的自己人,純屬多餘。

接下來就要說到苦逼的迦爾納大兄,作為四位頂級Boss中唯一一個堅定不移地站在難敵一邊直到死亡的存在,迦爾納的武力被黑的次數在史詩中可說是名列前茅。隨便算算,他就在《征四方篇》被怖軍擊敗、在《牧場篇》被乾闥婆大軍打跑、在《奪牛篇》被阿周那速敗,還在《德羅納篇》再次被怖軍打出一個雖敗猶榮的扯淡戰績來。

可悲的是,由於黑他的人總是不動腦子的緣故,各種各樣愚蠢的破綻伴隨著他們的屁股一起露出來,導致我們總能輕易地看穿這些低端黑的手法,這也是贊。

先來論述迦爾納的強度,日輪鎧迦爾納是毋庸置疑的頂級Boss,由於Bug程度太過,於是在奎師那的授意和因陀羅的執行下,慷慨到可以對窮人施捨整個王國的迦爾納把耳環和鎧甲都施捨給了變化成一個婆羅門的因陀羅——哪怕他明知對面的人就是阿周那親爹。另外迦爾納失去日輪鎧的時間,一般說是般度五子流放森林的第十二年,我個人則覺得是俱盧之野大戰前夕,奎師那用「世界王權給你、德羅波蒂給你干、般度五子都當你僕人」的勸誘無效,貢蒂的親情攻勢也只讓他保證不殺阿周那以外的四個弟弟以後,般度族軟的不行來硬的,這算是徹底扯破臉了。

而雷槍迦爾納則處於微妙的准頂級Boss的感覺——僅限一發必中必殺的雷槍,有威脅到頂級Boss的資格,但如果拋開雷槍不計,各種詛咒纏身的他有七八成機會被其他三位頂級Boss打仆街……但雷槍就算不如日輪鎧,但畢竟還是Bug,於是奎師那無比陰險地指使阿周那的侄子,怖軍的半羅剎兒子瓶首去和迦爾納夜戰,羅剎血統本身就有夜晚加成,奎師那又給他開了掛,最後迦爾納自己雖然仍然Hold的住,俱盧族軍隊卻被羅剎各種殘殺,無奈之下為了保護友軍投出了這發本來要用在阿周那身上的神槍。奎師那事後則是高興得手舞足蹈:瓶首因為羅剎血統和殘暴天性,本身就在他要坑死的黑名單上,現在拼掉了迦爾納的雷槍,簡直就是不良貸款賣出了雙倍的價。換句話說,這一戰無論什麼結果,最後得益的都是這個大忽悠就是了……

最後丟了槍和鎧甲的最弱狀態迦爾納則是強Boss巔峰,依然凌駕於地球少女阿周那之上。強Boss的定位,從他依次吊打戰將級的雙生子、先天級的堅戰和大Boss巔峰的怖軍,每次都是把對手的武器裝備全部用箭粉碎後再遊刃有餘地饒了弟弟們的性命就能確認。而巔峰等級的評價,則要看他和阿周那這個通常被認為是強Boss第一的靶子之間的戰況。

《迦爾納篇》最後的決戰,兩人看似平分秋色,但你們要知道,給迦爾納駕車的沙利耶舅舅,他唯一答應過堅戰的事情就是在戰場上給迦爾納使絆子,所以當時的迦爾納是在御者坑爹的先天不利條件下和阿周那開乾的,而此時的阿周那依然占不到任何便宜,只能和迦爾納陷入千日戰爭的來回攻防之中。

然後,根據某些奎師那的神性沒那麼強烈的版本,阿周那的戰車率先出了岔子——車輪陷進地里了,此時迦爾納如果出手,收走阿周那的人頭根本是一招的事。但他雖然誓言與阿周那絕不共生於世,卻不屑於做這種乘人之危的事,而是極具風度地收弓停車,示意阿周那把戰車拉出來再打過。而等到之後迦爾納的車輪陷進地里時,明白自己絕非對手的阿周那立刻暗箭傷人,用他最強的大招猛轟過去,把被詛咒無法使用神裝·梵天之首的迦爾納殺掉了,233。

由於這個版本的阿周那實在太卑鄙了一點,於是精校版由奎師那來拯救他的臉,「車輪陷入地里」被描寫成是「迦爾納發出了必殺的一箭,奎師那連忙運起神力把整輛戰車都壓入地里,於是那一箭只射碎了阿周那的頭冠」——但是奎師那啊,你不覺得從你開黑幕幫阿周那規避必死局面的時候起,就確認了阿周那不是對手嗎?

哦,他確實確認了,《沙利耶篇》第六十節,難敵臨死時列舉般度族種種卑鄙無恥陰險下流的行徑,並宣稱自己通過光榮的戰鬥贏得天國,於是天雨香花,仙樂奏響,迎接難敵前往天界。奎師那隨即開解羞慚的般度族盟軍說,天誓、德羅納、迦爾納和廣聲四人「單憑公正的戰鬥,你們是不可能在戰場上殺死他們的。我必須使用種種手段同那些國王戰鬥,否則,勝利絕不會屬於般度族人。他們四個都是靈魂偉大的人,世上的車戰大將。就是護世天王們(指以因陀羅為首的護世者)也無法依靠公正手段戰勝他們。」

雖然廣聲同學是配不上這個評價的大龍套,只是因為也被阿周那暗箭所傷(又是暗箭……你去當Assassin好了)才被拔高了,不過我們已經可以確認即使丟完了所有外掛的迦爾納,其強度也依然凌駕於阿周那之上。

然後來談談迦爾納被黑的戰績,《征四方篇》那種一句話的吹逼黑法,我們在第三章已經論述過其愚蠢,接下來再談談剩下幾次。

首先是《牧場篇》,這一篇故事本身就很扯淡,說什麼難敵統一大地以後追求精神滿足,於是決定帶著大軍和後宮跑去般度五子面前打臉。結果阿周那的朋友,乾闥婆王奇軍帶著無數的乾闥婆一擁而上,把持國百子嚇得率軍落荒而逃,把斷後的迦爾納打成重傷又打跑了,最後生俘了難敵;然後俱盧族殘軍跑去找般度五子求救,於是阿周那、怖軍和兩個弱逼弟弟跑去把乾闥婆軍團統統打死,直到奇軍現出真身好友相認和平解決問題,順便天上降下甘露雨讓死者都復活了——你逗我?

且不說當時還有鎧甲的迦爾納是如何從奎師那親口承認的「單挑三界碾壓眾神」破格成被半神軍隊打傷再打跑,就算他們有這麼強好了,敢問阿周那他們是怎麼如砍瓜切菜般滅絕乾闥婆的啊?等著,為啥俱盧族軍隊會神經有病地去找仇人般度五子救命,而不是快馬飛奔去找天誓和德羅納救命?按他們的說法,難敵被釋放那會兒,迦爾納和他在去象城的路上會合了,他比難敵早出發好些時候,只可能是去了象城又折回來,可怎麼沒見到跟著救兵啊?把好友扔在別人家吃牢飯,自己來回跑馬拉松,卻沒想到把另外兩位頂級Boss喊去救人,反而在難敵回來的時候高聲讚歎「我的朋友你居然完成了豐功偉績把那些乾闥婆都宰了我真是佩服你」?大兄這智力被黑得,連猴子都不如了吧?

更不要說這一篇的最後難敵痛感恥辱決意絕食自殺,於是無數妖魔一擁而上,對難敵說他不必擔憂,很快就能報仇雪恨,而且他們的同伴已經附體操控了天誓、德羅納、迦爾納等人的靈魂,保證這些強者為了他像瘋狗一樣活活咬死般度五子……

嗯,拿來當鬼故事題材倒不錯,那敢問每天只殺一萬武士拔腿就走、還親口告訴般度族怎麼殺他的某位,一堆碉炸天的神裝都藏起來不用最後還自願棄世的某位,以及把四個弟弟都吊打完了卻不肯多動一根手指頭宰掉他們而是揮手放人的某位,他們是被什麼妖魔給附體了啊?難道檀那婆語和人類的語言是反的,所以發音是「惡魔」的那個詞其實代表的意思是「聖母」?無腦黑能黑成這樣,傳唱的小逗比們,你們確定自己肩膀上的那玩意兒是頭?

所謂的《牧場篇》,基本就可以認定是後人生造出來,試圖把俱盧族的強者們黑成狗的扯淡篇章,如果由著他們來發揮,大概《薄伽梵歌》就會變成奎師那對地球少女循循善誘「你的長輩們已經被惡魔附身,殺死他們只是讓他們解脫,快動手吧,不要讓他們淪為邪魔操控的行屍走肉」這種狗血嘴炮,幸好他們沒來得及改。

接下來再來談談《毗羅吒篇》的《奪牛篇》,就是這一篇讓我確定了,如果《摩訶婆羅多》和布袋戲一樣是一人負責一條線,那麼傳唱般度族、特別是阿周那和怖軍那部分的傢伙,絕對是個素問式的奇葩貨色。

《毗羅吒篇》講述的是般度五子流放森林第十三年的故事,根據賭約,他們必須喬裝改扮、一年中不被俱盧族所發現,否則就要再流放十二年,於是般度五子和德羅波蒂各自改裝求職,來到摩差國。堅戰成了伺候毗羅吒王擲骰子的弄臣,怖軍成了廚子,阿周那成了後宮教習歌舞的太監(233),德羅波蒂成了宮女,兩個龍套弟弟則成了牧人。

後來,改扮成宮女的德羅波蒂遭到了國舅空竹的多次騷擾——這廝目測是准Boss等級的強者,還有一百多個打手等級的親戚,在國內也屬於不受國王節制的一霸——於是跑去找怖軍哭訴,怖軍讓德羅波蒂約好空竹半夜幽會,然後先行一步躺到床上,乘空竹伸手進被窩吃豆腐的時候和他戰了個天雷勾地火(不愧是猴子的弟弟,這手和猴哥收拾二師兄好像233),最後活活把那廝打成了一個肉丸子。又因為空竹的親屬想把德羅波蒂燒給空竹,怖軍再次假扮成乾闥婆出手滅了空竹家族滿門,毗羅吒王因此不必再擔憂王權旁落,不過……摩差國的防衛力量也因此衰弱了,233。

正在此時,之前多次被空竹率軍侵略的三穴國國王善佑正在象城……估計是請求盟主主持公道吧?聽聞空竹被殺的消息立刻舉兵攻擊摩差國,並在戰鬥中生擒了毗羅吒王,然後由於堅戰和怖軍的亂入,摩差國反敗為勝,反過來把善佑給抓了,還揮師攻入了三穴國。

但善佑去象城可不是白去的,他請到了國際干涉!如果他成功地打趴了摩差國,那大概還沒問題,現在他跪了,俱盧族軍隊隨即大舉攻擊,一下子攻到王城附近,主力在外的摩差國頓時悲劇,只能靠年輕的太子優多羅抵禦外敵。而優多羅這人可以說極其的軟弱沒主見,居然光靠宮女德羅波蒂兩句嘴炮,就相信了他妹妹宮裡的一個死太監是全城裡最會趕車的人,把個太監拉去出打仗了……

當然,那個太監就是阿周那,這算他的運氣。於是在優多羅被俱盧族雄壯的軍容直接嚇尿,想要丟棄整個王城和王城裡的親人、國民與財富,獨自落荒而逃時,太監找了個電話亭變成了Super太監,然後命令太子反過來給他趕車,拿起那把「正面刻有青蛙,背面刻有青蛙」的冰精聖劍,使出了秘奧義?超⑨武神霸斬,把俱盧族侵略軍統統打跑了。

原本問題不大的劇情,卻在傳唱者的腦洞大開中成了大問題——看看他們列出的俱盧族侵略軍的主力陣容吧:天誓、德羅納、迦爾納、慈憫、馬嘶……當然,還有難敵難降以及其它一大票兄弟。隨便算算,這裡頭就有兩個頂級Boss、一個強Boss無限巔峰(根據某些版本,迦爾納此時已丟鎧甲)、一個大Boss外加三個准Boss,至於其他戰將、打手等級的龍套不計其數,如此豪華的陣容,對上濕婆顯身的毀滅天命馬嘶、或是一條尾巴就能壓死怖軍的哈努曼,說不定也能把對面打到仆街,而阿周那……嗯,最合理的發展,是他死得比他兒子還快,一彈指的功夫就被銼骨揚灰了。

然後我們看到了什麼?俱盧族討伐軍爭論了一番「地球少女的現身有沒有觸犯賭約」,然後就各自坐守在自己的陣營里,等著地球少女挨個來刷;而阿周那此時簡直就像打了超級雞血,把德羅納打到匹馬逃生、馬嘶打到箭矢耗盡……哦,還把迦爾納打到落荒而逃兩次,第四十九節入陣就打跑了,第五十五節又要吹噓他把迦爾納打得眼前漆黑敗北而逃,讓阿周那和優多羅噴出一連串污言穢語侮辱他,多大仇?然後上面那一串強者不甘失敗聯合起來捲土重來,居然被他放了一個神裝?因陀羅就嚇跑了……媽蛋俱盧之野上地球少女根本沒臉把這二流神裝拿出來現寶好嗎?最後還單挑幾十個回合就把天誓老爺子打到失去意識。這感覺,就像對面梵天武君佛業雙身御天五龍一字排開,然後被南風不競運使神之卷幾掌下去統統爆體,1阿周那=3500持斧羅摩,哦耶。

考究《毗羅吒篇》,應當不似《牧場篇》那樣通篇都是生造出來的扯淡之作,不少劇情還是能和後頭勾連上的。但作為全篇武戲高潮的《奪牛篇》,則毫無疑問是一塊注水豬肉,而且水分含量超過95%。

且不論阿周那後頭在俱盧之野上被各種姿勢打臉,單單討論劇情,我也看不出俱盧族打一個摩差國要拉出這麼多人的理由。原本空竹自身有準Boss巔峰定位,又有大票親戚幫忙,在戰場上沒準能把大Boss等級的馬嘶都打到仆街,俱盧族在不願妄動干戈、不出三大頂級Boss級大殺器洗地的情況下,確實沒什麼好辦法收拾他們,所以摩差國也算當地一個小霸王;但此時空竹家族都被全滅了,摩差國的戰力甚至還不是三穴國的對手,就算俱盧族接受三穴王的請求前來主持公道,又有什麼理由把所有強者一起拉出來?般度五子藏身於此是一個無人知曉的秘密,就算真要牛刀殺雞,都用不到馬嘶,慈憫、難降這等級的武力帶人走一遭就鎮壓下來了——踩死個螞蟻,何必特地變身成奧特曼?

所以《奪牛篇》的吹水程度甚至超越了激昂破陣的時候,那會兒傳唱者好歹還是「把車輪陣內部的強者都拉來被激昂打臉」,這次呢?居然是「把俱盧族下屬的所有強者都拉來被阿周那打臉」,我呵呵。

再來談談《德羅納篇》雖敗猶榮小怖軍打出來的那個燦爛戰績,以大Boss巔峰迎戰強Boss巔峰的敵手,他居然把迦爾納打得各種受傷戰車被爆,跑掉以後再重整態勢回歸戰場三四次,外加在迦爾納眼皮子底下殺了持國二十一個兒子……這前任主角光環,真是嘖嘖嘖。

然而對這一戰戰況的真實描述,我們看看開頭和結尾就行了。先看結尾,在被怖軍「重創」了若干次而且沒能對怖軍造成什麼有效傷害的情況下,迦爾納突然神奇地爆發,刷拉刷拉地用箭射得怖軍弓斷槍毀盾爆車碎,然後怖軍發了狂把戰場上無數的大象、巨石、戰車都當作投擲武器扔向敵人,卻全被迦爾納遊刃有餘地在半空中就射成灰塵。最後把所有能當投擲武器的東西都扔完也沒能再打掉迦爾納一根毛以後,怖軍只能抱頭縮成一團,任憑迦爾納用弓把敲打他,嘲笑他說「你這樣脾氣暴躁的傢伙上什麼戰場?去廚房裡對著廚子和下人盡情叫囂,滿足你的虛榮心和食慾吧!不過是個長不大的小毛孩,別來這裡送死了!」——感受到沒有?又是大兄招牌的傲嬌型話術,明明核心意思是充滿友愛的「弟弟你不要再來這種危險的地方賣命了,以你的實力很容易出事的」,他偏偏就能說得連死人都可以從墳墓里氣跳起來……

然後再來看開頭,迦爾納和怖軍剛對上時,迦爾納看到怖軍在那裡攻擊友軍,帶著笑容衝上去把弟弟擋了下來,然後旁白,「戰鬥中,羅陀之子(迦爾納)不免手軟。而怖軍記起從前的仇恨,充滿憤怒」——手軟什麼?顧念兄弟之情啊!要知道那一戰迦爾納可是把笑容在臉上掛了很久很久,笑到怖軍以為迦爾納看不起他,直接狂暴化的程度,而我估計,迦爾納真實的心理活動是想到這個熊孩子居然是自己弟弟,站在大人的角度上感到又好氣又好笑吧,233。

而這一戰的真實情形也可以復原了,無非就是迦爾納臉帶詭異微笑在戰鬥中神遊天外消極防禦,誤以為自己被輕視新仇舊恨一起湧上的怖軍爆發性發揮,終於把他給打傷了。然後回過神來的大兄三下五除二吊打了自己的弟弟,然後又嫣然一笑:「乒乓球真好玩。」(誤

而傳唱者卻能夠把這麼簡單的事情吹逼成如此長的一段「小怖軍怒戰賤民子,迦爾納丟臉四跑路」,這灌水手法和踩人技術出神入化啊,要是生在今日寫起網文,少不得一天更新一萬字,均訂能有兩千多什麼的。

然後再簡單評價一下難敵,難敵的武力是准Boss……雖然配不上他那些強到能屠神滅魔的小夥伴,但比對面撐死先天定位的堅戰強多了。而且他超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的武力不夠格,於是緊緊抱住迦爾納的大腿,兩人在般度族流放森林的十三年中好到穿一條褲子……哦不,坐一張椅子的地步,於是任何妄想動到難敵的人,都要掂量一下自己能在迦爾納手下撐過幾招……

此外,如果競技項目是杵戰,難敵可以視同大Boss無限巔峰,比怖軍還要強那麼一線——奎師那的忽悠是,就算難敵筋疲力盡,手持刑杖的死神閻摩也不可能打敗他;而大力羅摩的客觀評價么,怖軍天賦神力,但是難敵比他努力了不知多少倍,所以怖軍如果依照規則來打杵戰,也還是要被難敵打跪下。努力的天才,萬歲。

另外在《牧場篇》的吹逼中,難敵先生「上半身由金剛石製成,下半身由女神用花製成」,大概是想替最後杵戰的怖軍洗地說難敵有天魔金剛身,所以這一戰本來就不公平,打他下半身合情合理什麼的,可惜這個梗被徹底遺忘了。

於是這個吹逼的價值只剩下讓我見識到了古代阿三有多麼深邃的腦洞,他們說這個版本的難敵能迷倒世上一切女孩子,然後我趴地上想了想,鮮花+鑽石耶,難怪……就算現在,你要甩手丟出半人高的鑽石堆當禮物,再拿半人高的花束去求愛,能攻陷的女孩子也絕對不少吧?霸道總裁難敵你好,霸道總裁難敵再見。

順便說一下大苦逼廣聲,這位其實沒有和天誓德羅納迦爾納並列的資格,應該是大Boss巔峰的水準。在某一節中他「死於」德羅波蒂五個打手檔次的兒子圍爐之下,然後又過了沒幾節,他又生龍活虎地跳出來了,從中我們可以看出傳唱者們站在般度族立場上肆意黑人的無節操。

真實的版本中,廣聲是單挑雅度族的准Boss巔峰武力薩諦奇大獲全勝,正要補上致命一擊的時候被阿周那在遠處放冷箭偷襲,斬斷了他的手臂。於是廣聲痛斥阿周那是卑鄙無恥的陰險小人之後在戰場上宣布入定絕食到死(古印度武士的光榮自殺方式,參照矮子的切腹大法),薩諦奇卻還記著廣聲讓他在戰鬥中丟臉,違背規則直接削了閉目打坐的廣聲的腦袋。這也是我在流離太陽里把薩諦奇寫成女人的原因之一,這尼瑪實在太小心眼了……另一個原因則是難敵對他簡直真愛,233。

(完)


推薦閱讀:

耆那教是一種什麼樣的宗教?
關於印度的紀錄片?
《神秘巨星》里的神秘巨星

TAG:印度 | 印度文化 | 神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