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美學 | 再見,大馬士革

行走美學 | 再見,大馬士革

來自專欄 天鵝座行走美學

大馬士革羅馬時期浮雕▲

我是你無家可歸的月亮

獻給我一張床吧

我已數個世紀不得入眠

我是你的大馬士革玫瑰

把我插入你找到的第一隻花瓶里


——Nizar Kabbani(敘利亞詩人)

對敘利亞的了解,很多人始於戰爭。但如果你足夠了解,或者有機會親身踏足那片土地,便會驚嘆於他的璀璨文明與輝煌歷史。

一百五十年前,作家馬克吐溫到達大馬士革時說:「隨意回溯迷濛的歷史,那裡永遠有一個大馬士革,他眺望著無數燦爛文明的枯骨,在死亡之前,也將再見證無數文明的隕落。」年只是瞬間,十年間也只是無價值掠過的時間,他不用日月年單位來計算時間,而是以在他見證下興起又毀滅的帝國來衡量,他就是永恆。

電影《阿拉伯的勞倫斯》里有一句台詞:當大馬士革有路燈的時候,英國人還不知道怎麼用火。雖誇張,卻足以證明大馬士革的古老。他目睹了千萬個帝國的枯骨,還將會見證千萬個帝國的墳墓。對他來說,春秋只是一霎,十年不過彈指。他從不用年輪來感受時間的流逝,而是俯瞰帝國的東升繁榮直至破敗蕭殘。

大馬士革倭瑪亞清真寺▲

大馬士革拱門▲

公元2世紀初羅馬時期阿波羅多勒斯設計▲

大馬士革老宅看大馬士革和倭瑪亞清真寺▲

大馬士革城市一角▲

敘利亞的古城聽了太多的故事,所以都有種過盡千帆的表情,好像它一出生就這樣老了,而且會一直老下去。

——葉孝忠

作為曾經古老絲綢之路重要的一站,大馬士革是聯通東西方文化、藝術、科技的殿堂。伊斯蘭教興起後,大馬士革成為了眾多穆斯林朝覲隊伍的必經之路, 往來商隊滿載的香料與藥材令整個城市芳香四溢,大馬士革「麝香之城」的美名遠播重洋。歷史上,敘利亞還是中東地區宗教融合較好的國家,直至危機爆發前,這個伊斯蘭國家,都還完整保留著世界上最早的基督教村落和語言。如今隨著大唐時期一同繁榮過的文明搖籃,被「文明」的劊子手所摧毀,歷史好似從未變過,戰亂踐踏著文明的痕迹,和平只不過是空空的架子。

多年前讀余秋雨先生的《千年一嘆》,對先生描繪的伊斯蘭文明很是神往。那令人神往的藍色地中海,紅色大馬士革玫瑰,薩拉丁陵寢,倭瑪亞王朝清真寺,幼發拉底河流淌了太多故事。關於亞述、馬其頓、羅馬、大食、十字軍、馬木路克、奧斯曼帝國,還有那些披著面紗的修士。還記得《天國王朝》結尾的時候,騎士團的旗幟一一落下,新月喚禮塔落成,薩拉丁在鮮花瓣鋪成的朝聖之路上扶起被推落的十字架。

大馬士革是深藏不露,名副其實的名字,是值得收藏的城市,往往比錢財外露的城市更耐人尋味。阿拉伯古書中說大馬士革是人間的花園,地上的天堂,當歌聲和傳說都已經緘默時,那裡只有建築還在說話。曾夢見自己走進迷宮一樣的大馬士革老城裡,夢裡有阿拉米人的城牆,希臘人的雕像,拜占庭時期的教堂,阿拉伯帝國的清真寺,奧斯曼土耳其的澡堂。在夢裡冗長沉重的誦經聲由遠古傳來,一陣陣歷史的芬芳,在不起眼的木門石牆後,一棟棟奧斯曼時代遺留下來的精美樓房,黑影幢幢下,白色石樓划出古老的城,就像一千零一夜裡故事將要開場的封面。

大馬士革大清真寺▲

倭瑪亞清真寺庭院▲

倭瑪亞清真寺內的禱告者▲

大馬士革的茉莉花,沒有利齒

沒有頭盔

請把花留給它的夢幻和熱望

留給戀愛的人們

請讓滴自花蕊的香燭

將璀璨而迷人的光亮,布滿叛逆者的路途

—— 阿多尼斯《時光的皺紋》

詩人阿多尼斯,1930年,出生在敘利亞西部沿海的小村莊卡薩賓,年輕時,因參與「泛敘利亞」的社團入獄。出獄後,詩人離開敘利亞去往黎巴嫩,從此故鄉成了離他最遠的地方。如今,山河破碎,這位敘利亞詩人寫下「 我如何能同祖國分開」。在詩人眼裡,今天的阿拉伯,是歷史上幾個黑暗時期——蒙古人洗劫巴格達,拜占庭的戰爭,安達盧西亞的淪陷,奧斯曼的殖民,巴勒斯坦的割讓的延續。由於長年寄居他鄉,詩人變成了「精神上的流放者」,祖國與民族不幸的現狀,是阿多尼斯憂傷與悲憤的根源。

詩人的母親曾對他說:"我最大的願望就是我死的時候,你在我身邊。"母親去世後,因為敘利亞局勢很糟,他沒能趕回去。和許多一生顛沛流離的阿拉伯人一樣,失去家園,失去土地,唯一沒有失去,也無法被奪走的,是他們的語言。詩人說我看到敘利亞的悲傷,唱起無聲的歌詠。詩人還說,在這個城市,樹木的梢頭戴著鋼盔,每一顆果實里都有一顆子彈,阿拉伯的大地是憂傷的,她的憂傷是語言額頭的皺紋。他書寫祖國敘利亞的悲傷,他控訴這裡的每顆果實都有一顆子彈。世界讓他遍體鱗傷,但傷口長出的卻是翅膀。

阿多尼斯▲

大馬士革舊城中穿著傳統服飾的老人▲

倭瑪亞清真寺內的穆斯林祈禱▲

希望世界和平

敘利亞不要再有戰爭

大馬士革的玫瑰永遠盛開

希望有生之年我能路過那片土地的時候

看到的是中東的少女們穿著花裙子

陽光灑在他們身上能隨時跳出一支舞

而不是

無盡的逃亡和生存

從巴格達到大馬士革,中東地區兩個蘊含著古老文明而偉大的城市,都經歷著劍與火的洗禮,皓月猶在,彎刀如故。現在他們正受到「另一種形式的殖民」等形式的攻擊。我們無法評判政治,幾百年前,我們也是被這麼對待的。敘利亞代表在聯合國發言控訴美英法,他的控訴並沒有改變自己祖國的命運。當年我們也是那樣期待八國聯能夠主持正義,阻止日本對東北的蠶食,我們也是在血的教訓懂得弱國無外交這幾個字。而戰亂,又一再踐踏著文明的痕迹。在中東地區,此前已有伊拉克、阿富汗等國因戰亂導致文物流失和破壞的慘痛教訓,如今敘利亞歷史與文化寶藏也深陷危境。面對那些正在「流淚的」文物古迹,人們怎能不從心底發出和平的呼喚?

無論是篤信宗教的還是世俗的,無論是基督徒還是猶太人,無論是夏多布里昂,還是馬克·吐溫,都很善於發現神靈曾經站立的地方。可那些真實存在的文明列國卻熟視無睹,或許在整個歷史長河中,他只存在於那些熱愛它的,遠在美洲或歐洲的人們的想像當中。大馬士革如同時間的橫截面,跨越千年的各式建築比鄰而立,歷史硝煙中的各類文明交匯融合。

倭瑪亞清真寺外的新娘宣禮塔▲

大馬士革古堡遺址▲

大馬士革舊城的十三世紀城牆▲

法蒂瑪的手▲

戰火在屋頂燃燒

硝煙在空氣中瀰漫

即使

只剩下一張鋪滿

灰塵的床

我也能夠存活

我有我的香煙

我有我的歌謠

只是

再也沒有了大馬士革

沒有了玫瑰

毀滅之城▲

Maaloula▲

祈禱者▲

掛在老房子牆上的地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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