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投 江
來自專欄 假神棍崔漢唐的自留地
眾人見形勢比較樂觀,也不再那麼如臨大敵的,不過崔漢唐卻謝絕了進屋的建議,推說外面比較亮堂,其實是防備屋裡有埋伏。不多時,從大屋方向鬧哄哄的走來一幫人,有男有女,俱站在幾步之外不敢過來。其中一個女人情緒激動的要衝過來,卻被眾人攔住了,這一騷動使得護衛有些緊張把槍又抬了起來。大眼賢稟告:「報告老爺,那女的帶來了,要見首長們。」
崔漢唐仔細端詳一會兒,依稀記得面孔有些熟悉,似乎是以前當教師時教過的學生,隨即沖著護衛示意不要緊張,放她過來。那女子被關了幾天,乍放出來情緒有些激動,衝到近前張開手似乎想要抱住崔漢唐,但隨即強行收手,只拉住了崔漢唐的衣袖,輕輕道:「崔老師,謝謝您來救我!」然後鬆開手站在旁邊。
崔漢唐搜腸刮肚想了半天卻實在想不起她的名字,只好裝作若無其事的說:「你受苦了,不過元老院的軍隊已經來了,這裡安全了,不要怕。」
旁邊杜易斌見這女幹部雖然神色有些憔悴,但身上的制服卻不髒亂,知道應該沒受太大委屈,憤怒的心情也放鬆下來,反倒覺得這女孩含羞帶怯的樣子別有一番楚楚可憐的韻味。忍不住搭訕道:「你叫什麼名字?他們沒欺負你吧?」
女孩臉色一紅,「沒有!他們一開始挺凶的,不過他們的老大對我倒挺客氣,一直讓她的女眷陪著我。」作為二十五歲的大齡剩女,她其實已經做好了被「欺負」的心理準備,但是這幫土匪把她搶來以後卻一反常態的客氣起來,這倒讓她的心裡隱隱的又有幾分莫名的失落感。
杜易斌說:「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呢?」女孩的臉更紅了:「我叫譚小芹,是龍江鎮的宣傳幹事........」
「那你是怎麼被他們抓住的?」
「是派出所的李所長非要我陪她出來逛街市,後來來到江邊玩,然後就被.........」
「李所長是哪個?」杜易斌心裡莫名的火起。
「就是原來東門市的女巡警,叫做李永熏的,她倒是功夫好跑掉了,還說要保護我的..........」
原來是個女的!杜易斌莫名鬆了口氣,繼續沒話找話地說:「也多虧了她報信,把游旅長給叫來了,要不然人家哪會對你那麼客氣?」
兩人正聊得入巷,旁邊崔漢唐扯著破鑼嗓子喊上了:「別聊了,想聊回去隨便聊,先辦正事要緊。小杜你發個信號,讓油老虎派人過來。」
「余大當家,你既然歸順了我大宋,那就是自己人了,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我聽說陳岩野先生到你這來了?你讓人把他給我請過來,我要見他。另外派幾個弟兄打上白旗去把外面游大將軍的人給接來,他才是你的頂頭上司!」
余龍跟陸虎面露難色,遲疑道:「游大將軍的威名小的們也聽過,據說他是白虎星君轉世,殺人成癮,每天都要殺幾個人才能舒坦,更是要拿人心下酒,我怕.........」
「嘎?游老虎是白虎精?還拿人心下酒?他還有這愛好?不會吧?行了行了,你現在是他的兵了,他要下酒也不會吃你的,快些讓你的弟兄們都在江邊的沙灘上來列隊歡迎你們的新領導,以後吃干喝稀就全看你們的表現了!」
余龍有些不情不願的打發一個叫「鎚頭笠」的領著水手劃小船去接大軍進島,又讓陸虎去集合嘍啰整隊等候檢閱。
陸虎讓圍觀的頭目們四下散開,每人敲著一面銅鑼,扯開嗓子一陣吆喝。不大會兒功夫,從樹林里,礁石後,船篷里鑽出一些人來。這些人有老有小,從八九歲到五六十的都有,還有百十個婦人摻雜其間,陸陸續續來了能有千把人,三五成群、鬆鬆垮垮的四下站著,把個沙灘上擠得滿滿當當。遠處還有些老人女子帶這些更小的孩子遠遠的圍觀,對著島子中間巨大的熱氣球不時地指指點點,場面相當的噪雜混亂...............
崔漢唐本來擔心水匪們野性難馴,上島以來一直小心提防,生怕從哪個樹林裡面衝出300刀斧手來,沒想到現實卻是這樣一幅情景,心中湧現出一種難言的荒謬感:「這哪是傳說中窮凶極惡的歹徒,分明是一幫叫花子嘛!」
見此情景他戒心漸去,拉著袁工來到隊伍近前,扯開嗓子喊了一聲:「弟兄們,從今天起,你們就不再是土匪了,你們的大櫃已經歸順了大宋朝廷,從此以後你們也是官軍啦,以後月月領軍餉,頓頓吃米飯,大家再也不會挨餓啦!」
場中一片寂靜,隨著某些懂官話的人翻譯,漸漸地一片歡聲雷動....................
眾人等待游司令大軍的時候,大眼賢領著一幫嘍啰簇擁著一個中年書生走了過來。大眼賢搶前幾步對著崔漢唐打了個稽首,又對袁工和余龍點頭哈腰一番,才彙報道:「稟道爺,陳邦彥我給您押來了。」他察言觀色慣了的,覺得這陳邦彥得罪了澳洲人,估計沒什麼好下場,索性連敬語都省了。
「噢,哪位是岩野先生,快請上來!」崔漢唐叫到,其實他早就猜到被人群簇擁著的書生就是陳邦彥,這樣裝腔作勢不過為了表示態度而已。
「好的好的」大眼賢還在點頭哈腰,旁邊的書生大步上前,沖著大眼賢重重的哼了一聲,然後對著余龍叫到:「余龍,你好忠義啊!平時的聖賢書都讀到江里去了?」余龍臉色通紅的低頭不語。
崔漢唐搭眼看去,此人身高接近1米七,國字臉,留著三綹長髯,身穿褐色襕衫,雖然身陷囹吾但昂首挺胸頗有一番氣概,此時正雙眼圓睜死死的盯著自己。崔漢唐有意打馬虎眼,摸了摸自己的絡腮鬍,呵呵笑道:「這位想必就是岩野先生了,久仰久仰。」
陳邦彥冷然道:「你是何人?你我素未謀面,有什麼可久仰的?」
崔漢唐也不惱,也不答話,只是像觀賞一件出土文物一樣圍著陳邦彥打轉,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邊看還邊品評到:「不錯不錯,不愧是嶺南三忠之首的陳邦彥,這一身養氣功夫果然了得,今天算是逮著活的了,奇貨可居啊!好,好好,真不錯,哈哈哈!」
陳邦彥被他看得發毛,提前準備多時的言辭居然忘了,只吶吶的道:「你,你待怎的?」
他自從得知龜洲被髡賊圍困以來就把生死置之度外,決意效法先賢罵賊而死,搏一個忠烈之名,甚至在昨晚送走學生之後連夜起草了一篇「罵賊文書」還即興賦詩一首以壯聲勢。
哪知今日遇見一個不按常理出牌的道士。此時見那人身材榔槺,盯著自己如餓虎撲羊一般眼露賊光,居然如同積年的淫棍遇見窯姐一樣流出口水來!陳邦彥心中不禁大為驚懼,他自幼天資驚人,自視甚高,又飽讀聖賢之書,對於名節大義看得極重,常思考中功名之後為朝廷分憂,為百姓出力,治軍則追亡逐北勒石燕然,為官則明鏡高懸造福一方,定要搏一個千古令名。他甚至幻想過帶兵北擊胡虜,即便兵敗被俘也要像東林先賢左副都御史「楊忠烈公」那樣鐵骨錚錚,遍受酷刑而堅貞不屈,死後追謚「文正」。
然而眼前的情景讓他關於生前身後名的所有幻想如鏡花水月般破碎。崔漢唐終於停下打轉,可他居然張開熊一樣粗壯的胳膊抱了過來:「哈哈,陳邦彥!我找得你好苦啊!」
陳邦彥只嚇得心膽欲裂,忍不住想起坊間傳言中僧道之間種種不堪之事。他終於確定:自己居然落入一個龍陽之癖的手中!而這胖子竟然對自己有著非分之想!!想起閑書中寫的種種斷袖分桃之舉,只恨自己沒能早下決斷,自行了斷,還落得一個乾淨!落入此賊手中必然身敗名裂!!!罷罷罷,還是死了的乾淨!!!
想到此處,陳邦彥閃身躲過崔漢唐的熊抱,急步向江邊奔去,口中吟道:「無拳無勇,無餉無兵。聯絡山海,矢助中興。天命不佑,禍患是嬰。千秋而下,鑒此孤貞!」奔至江邊把頭一低,臉朝下,一頭栽入江中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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