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無之間,陰陽即現
來自專欄 中國古代思想邏輯整理
俺從開始時就一直強調界限是無,可無本身是否也僅僅只是作為界限呢?我們並不知道這一點,我們只知道是作為界限的無或者以無構成的界限使我們能夠認識這個世界的,可關於無本身,我們和你們一樣沒有什麼方法去了解,似乎那也沒什麼可供人們了解的。我們可以想像大概在混沌之前,無就已經存在了,但這種想像沒有任何意義,所有的追問和推論到混沌那裡就已經終止了,沒必要、也不可能再繼續上溯了。再說,界限是被有所包圍、所擠壓的無,那麼不被有所包圍和擠壓的無會是什麼呢?點么?點是個幾何概念,幾何不研究無,所以點是有,不可能是無,也許點可以看作是被摺疊起來的未定義空間,因此它是混沌、是有。
界限是無但不等同於無,如果等同於無的話界限就不存在了,我們不能靠一個不存在的東西認識世界,然而我們能夠感受到界限,它肯定是存在的,它應當不僅僅是無,單說它是無只是一種僵硬的、狹隘的說法。界限本來來自於我們對所有不同之物的無限對比,因此它就是區別,就是差異,就是任意兩種東西進行比對時的中介。我們稱其為無,僅僅是為了突顯它與天地萬物的不同,為了體現它是最高的抽象產物,是形而上者的極頂,也是智慧和知識的基礎與核心。
界限一詞在日常生活中容易引發誤解,似乎所有不同物體間都有界限,因而可以說宇宙中原本就存在著多種不同性質的物。但對於多少受過抽象概念訓練的人都不難理解,在經過高度抽象之後,所有的物都是單純的有,不需要過多的性質和屬性表述,就是同一的有。為了避免這種誤解,我們用常見的兩種非常具有抽象意味的概念把這一我們所能夠得到的最重要的概念進行了封裝,同時這個封裝也就是對這個概念的最終定義——這是我們所有人都一致認同的——它就是那個流傳了千百年的簡單詞語:陰陽。
陰陽者,影與亮,暗與光,黑暗與白晝,寒月與熾日。它的含義就是感受、就是對比,就是認識。它是遠古思考者的最透徹的反思所作出的成績,也是我們對於實體幻想的最後答覆,我們悟道者的思想中從此不再有具象的實體,不再有指望上天恩賜智慧的迷夢,一切都是自然的造化,都是我們的意識,都是我們的所感、所知、所思。面對全然被慾望蒙蔽了的愚者,我們經常不得不訴諸一些神秘的說辭、儀式、裝腔作勢地引導他們去做一些正確的事情,當然總有一些聰明而惡毒之人會模仿我們的做法去達到他們自己的目的。我們會盡量把神秘的說法編得蘊含深意,希望有一天這些貌似胡說八道的傳說能夠帶給某些善思者以心靈的啟示。我們沒有辦法,因為當一個人只是想著怎樣得到更多的現實好處的時候,是沒有人能夠說服他進行徹底的理性反思的,而自願進行無甚好處的反思行為的人總是極少數,畢竟反思不如美色和食物那般易於享受。
與西方的智者們不同,我們早期的悟道者們多是一些因為疾病、受傷、年老體衰等原因喪失勞動能力的部落居民,只能依靠出謀劃策、祭祀占卜等活動來換取供養,即使後來到了商周時期也多是些沒有實權的史官、記錄員之類的角色。偶爾有實權人物悟道,你們大概也都知道,因為他們的事迹會影響很大,而且都會被記錄並保存下來,在沒有紙張的時候,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何況就算他們有什麼著述,當時的絕大部分人也都看不到或看不懂,看得到的人可能根本不想看,想看的人也許有些壓根不識字。別笑,那時可沒有普遍的義務教育,況且不識字又不是不會說話,雖說反思和抽象也許必須要用到語言,難道也必須要用到文字嗎?是的,西方哲學上很有名的「洞穴寓言」里的那些囚徒倒是跟我們悟道者很像,但我們可不是世代居住於洞里沒見過外面的景象,我們只是因為種種原因選擇了從外面回到洞中進行反思而已。
在早期的蠻荒時節,我們就是依靠前面說過的那種編故事的方式來形象地傳達自己的反思成果,希望這些成果能像黑暗中的火光一樣給後來的悟道者以引導。不幸的是,這種權宜之計直接導致了我們對於用語言文字直接、準確地表述思想的不重視,造成很長時間以來我們的語言文字中純理性抽象詞語和句法不夠用。雖然我們的反思進行得非常徹底,卻很難把它們系統性地講出來,只能訴諸於玄奧的形象類比。此情況就這麼一直延續了下去,以至於到後來我們甚至認為這樣才是最好的,教育者只對學生進行經典導讀(也就是教他們背誦經典,但很少解釋),然後就是給學生批改作業,到底學生們能理解多少,理解得對不對,就看學生自己的資質、悟性和努力程度如何了。結果幾千年下來,好像已經沒有多少人能夠真正理解我們當時的想法了。
陰陽的本意就這麼在大多數人心裡變成了某種神秘兮兮的東西。在接受了西方哲學中關於實體和元素的概念之後,你們中還有不少人把陰陽當成了兩種實體或兩種基本元素。但反思到一定程度總會有相似的認識出現,黑格爾的辯證法好像就多少接近了我們的見解,可他所使用的在他們看來也許是非用不可的演繹邏輯卻把原本簡單的理性反思搞成了複雜到令人費解的邏輯難題,並且在最後一定要搞出一個人格化的完美無缺的實體出來。尼采倒是擺脫了演繹邏輯和終極至上神的束縛,可他卻沒能放平心境,對自我進行最後的反思,太過依賴主體意志,沒能意識到自身作為個體的界限。你們可能已經意識到了,選擇馬克思主義執政黨並非完全偶然的,在所有具備工業化理念的政黨中,馬克思主義也許是最接近我們思想的哲學體系了。
再往後,西方的智者們便開始轉向了,他們似乎已經不再指望依靠對世界觀體系整體的反思發掘新的認識,轉而開始在語言等針對性較強的領域內做一些精巧細緻的工作。的確,在語言邏輯上的精工細作是他們的傳統強項,這一點我們望塵莫及。但是,單單通過修飾語言概念就能得到「真」嗎?在你的記憶中,關於語言分析和其它現代西方哲學的資料實在是少得可憐,咱就不多廢話了。
說到「真」,悟道又叫「修真」。當然不是要成仙的意思,不過也差不多,我們認為得到真的人,他的精神將與自然合一,成為永恆真理的一部分。但「真」本身在現實中是沒有任何用處的,因為「真」意味著不可移動、不可改變,甚至是不可見的,只有在最強大的反思中,「真」也許才會部分地顯露出來。任何可資利用的東西都不是「真」,「真」無用而有大用。接下來,俺將闡釋我們關於陰陽、太極、道、自然和真的見解。
推薦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