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語斬件》1.5 道千乘之國

來自專欄 論語斬件

子曰。道千乘之國。敬事而信。節用而愛人。使民以時。

「道千乘之國」——治理擁有千乘軍力的諸侯國。

道：不念道路的【dào】，而是念領導的【dǎo】，解作領導或治理。有些《論語》版本，本句是直接寫作「導千乘之國」。此處的「道」字，用法比較奇特和罕見，不過古代的通假字問題，向來是一筆糊塗賬，就不多作考究。

乘：不念乘法的【chéng】，而是念【shèng】，乘是一個軍事單位。春秋戰國時期打仗，身份高的將領在馬車上作戰，身份低的士兵步行跟隨，而負責後勤的輜重兵則跟在最後面，這樣的一票人馬就稱之為一乘。千乘就是一千票這樣的人馬。

一乘的人數，在不同時期是不一樣的。春秋之前，一乘是10人，3人在車上，7人為車下步兵；春秋初期，一乘是30人，車上3人，車下步兵12人，輜重兵15名；春秋末期，一乘擴張到100人，車上3人，車下步兵72人，輜重兵25人。

那麼「千乘之國」是什麼概念？是強大還是弱小的國家？

子路這樣表述：「千乘之國攝乎大國之間」（《論語·先進》 11．26 ），意思是說，夾在大國之間的千乘之國。這就很直觀的指出了，千乘之國不是什麼大國，也就是個中或小國的水平。

這裡所說的「國」，是指諸侯國，類似於我們現在的自治省，是地方行政單位，不是大一統的國家。

中國古代有分封諸侯的制度，天子把領土分封給自己的宗親和功臣，授予他們諸侯爵位，讓他們建立諸侯國和軍隊，來維護王朝的統治，這種制度稱之為「封土建國」。中國古代被稱為「封建社會」，就是這個來歷。

我們熟知的戰國七雄，齊、楚、秦、燕、趙、魏、韓，都是諸侯國，它們隸屬於東周王朝，東周天子是它們的天子。然而，這七雄的軍事和政治力量，都比當時的東周王朝強大，東周天子無力壓制這些強大的臣屬，只好放任他們互相征戰，然後由勝利者取代自己的位置。

地方力量往往比中樞要強盛，這是封建王朝制度沒落的原因。

如今我們說起「封建」，多半是貶義的意思，譬如封建思想、封建迷信等。事實上在古代，封建是人生的最高成就，是無數拋頭顱灑熱血男兒的終極夢想。

「敬事而信」——嚴謹認真處理政務，講求誠信。

敬事：慎重地對待國家政務，不怠慢不苟且。敬，慎重對待；事，國家政務。

信：有消息、崇奉、承若、誠實，不欺騙等意思，此處解作言出必行。

敬事而信，是指治理國家應持的態度。

敬事者，不懈於位。就是說，統治者要以恭謹的態度來處理每一件國家政務，不能有鬆懈的時候。處理政務時，要講求誠信，言出必行，行之必果，臣民自會敬畏信服，這便是「而信」了。

「敬事而信」最難的地方，在於堅持。

舉個例子：隋煬帝楊廣，自小才略過人，他十三歲為將，率兵破滅南陳；二十歲為帥，領軍平定江南，秋毫無犯於百姓，天下皆稱之為賢能。楊廣即位之初，修律改制，讓百姓安居樂業，而後親征吐谷渾，開拓疆域數千里……這一系列的舉措，堪稱英明神武，古今少有，他若是繼續堅持下去，很可能會成為千古一帝。然而，楊廣鬆懈了，不再敬事了，他接下來耽於自身逸樂，濫用民力大修宮殿苑囿、開掘運河，又好大喜功的三度遠征高句麗，這種種不敬事的作為，將國力消耗殆盡，導致民變四起，天下大亂，隋朝因而覆亡。

三分鐘熱度人皆有之，治理國家，需要的是一輩子戰戰兢兢的敬事。

「節用而愛人」——節省費用並愛護官員。

節用：節省費用。

愛人：本義是「仁」的外在表現形式，指跟所有人都能和睦相處，相敬相愛。此處引申為愛護官吏，增加凝聚力。

節用而愛人，是指治理國家的原則。

國家財源來自於百姓繳納的賦稅，倘若統治者奢靡浪費，必會大大增加百姓的負擔。正如上面楊廣的例子一般，無度的放縱驕奢，導致百姓承受過重的賦稅，活不下去了，只好揭竿起義推翻統治者。所以，節省費用是治理國家的基本原則。節省費用可以輕徭薄賦，減輕百姓的負擔，百姓因而安居樂業，國家因而欣欣向榮。

治理國家需要依靠各級官吏的擁護和配合，只有這樣，才能貫徹執行各種治國方略。若是官吏們離心離德，陽奉陰違，即便有再好的治國方略，也無法好好推行，甚至會被扭曲成殘害百姓的壞政策，俗話「上有政策下有對策」，說的就是這麼回事。故而，統治者要愛護官吏，保持上下一心，同心共德，國家才會安定強盛，這是另一條治理國家的基本原則。

「使民以時」——要依時令合理的役使百姓。

使民：安排、役使百姓。

以時：符合時令。

使民以時，是指統治者要具備的能力。

中國古代是農業國家，絕大部分百姓以務農為生，而各種農耕工作，譬如莊稼的種收、畜牧的放養、及各種漁獵等，必須要依時令按方法開展，才能獲得豐收。「使民以時」，就是說，統治者要了解民生，合理使用民力，農忙時官府進行各種協調幫助，農閑時徵用民力開展各種基建工作，如此國家才會富強繁榮。

鑒於此，我作註解如下。

孔子說：要把一個國土並不廣袤的國家治理得富強繁榮，統治者要先端正心態，嚴謹認真處理每一件政務並言出必行，不能有懈怠的時候；不可奢靡浪費之餘，要常施恩於官吏，使之同心共德。要合理役使百姓，依時令按方法開展農耕和基建工作，以積蓄國力。

（文：伍一 圖：伍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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