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水衙門》001-知陰曉陽未通人

來自專欄 走進誰的心裏面

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我是個算命的，前算五百年，後算五百年。今天出門腳滑了，摔跤了，跤了，了。爬起來滿身的灰塵不說，我的招牌，我的破口袋。破口袋裡的東西還丟了個滿地。不知道的還以為我給別人算命，算的不準被人給圍毆了。

我真的真的不是騙子，別看我用的布袋破舊，身上又臟又臭，身邊還沒個小童的。師傅說我們算命的上能算廟堂之變，下能算賭場里骰子大小，唯獨不能算自己的。不是不能算，只是算不出來，每次算都是空白一片。這是我們術字門的通病，只要是入了門，不管是自己還是其他術士，都無法測算自己和其他術士的命運。

下山替人算命消災將近快五年了。五年前，剛下山的時候，那個開心以為終於要為世人消災解難了，走了兩天兩夜的路，沒遇見一個人，身上也沒有吃的，而且眼瞎又不便找野果充饑。順著路，一直餓，餓到一個茶棚，坐下來喝杯茶水，解解乏。心念一動算出鄰座那三人中中間那一人必有劫數。師傅要我下山行善積德，看來很容易呀。便起身向鄰座走去道：「這位老爺，我看你印堂發黑，不日里必有血光之災……呃呃嘔～～啊啊啊啊啊……痛痛痛～～」

「哪裡來的臭乞丐，真是不要命了，敢來詛我們家老爺。剛那一拳還算是輕的了。」

輕？我的肚子呀！肚子好像被一頭牛給頂了一下。也虧得這兩天沒吃東西，不然肯定要被打得上下齊噴。沒給他消災解難，我倒是平白無故的挨了一下。雖然看不見，但能感覺到說話的是一個孔武有力的小夥子。本來心念一動，想這位大老爺有血光之災，欲結個善，沒想到呀沒想到呀，惡仆當道。算了，是我多管閑事。轉身就走。

三人中間哪位老爺說：「這位先生，小武剛剛多有得罪，還請恕罪。葉伯，給他拿幾文錢，好讓他買杯茶，買點點心吃。」

「老爺，這就是個騙子，這些江湖騙子，就是遇著富貴人家，上前一頓瞎吹，把自己吹的天花亂墜。再隨便說點什麼，要是說的准了，便接著說要發生什麼什麼，拿些壞事災殃的唬人。騙點錢花花，老爺你可不要心慈手軟。」

「莫多言，莫多言，先生是我管教無方，說了些不中聽的，別往心裡去。葉伯。」老爺道。

葉伯的拉住我的手，塞進幾文錢。本來我是不想收的，可是我的肚子，肚子不僅疼而且還餓。踏步要走，覺得這位老爺說話做事倒不失為善。又觀葉伯身上福氣極大，聽這話想來是管家一類的角色。沒準日後可靠沾著管家福運避難。便回身道「這位老爺，我也不收你錢，這錢還是還給你，免得呀！被人當成騙子。我觀你印堂發黑，不日里必有血光之災。」

「老爺，您可別被騙了。」小武認真說道。

老爺卻笑眯眯說「坐著喝茶消暑也是閑著，既然相遇便是緣分，聽他說兩句也沒有什麼關係。」老爺轉頭問道：「這位先生，怎麼稱呼？」

「第三神算。」

「第三？第三先生。」

「不用一口一個先生的了，聽不慣。叫我第三便可。」

「好吧，第三，老夫倒有疑問，你明明有眼疾，為何說『觀我印堂發黑』？」

小武插嘴說「我看他呀不是裝瞎就是滿口胡說。」

聽到那小伙又在插嘴，甚是不耐煩，出聲斥責「我和你家老爺說話那，插什麼嘴。」

小武冷哼一下就默然不作聲了。

「我雖雙目失明，看人卻不用著肉體凡胎的雙眼，一切由心眼來看。」

「這我就好奇了，只聽到過你們修道的開天眼的，這心眼還是頭一遭。不過你說我將要有血光之災，是什麼意思？仔細說來聽聽。」

「那來壺水吧。」

老爺輕笑道：「哈哈，小二來壺好茶，給先生潤潤嗓子，再來點瓜果點心。」

真不是我貪吃，要水是為了算命，既然被誤會了，再解釋就顯得多餘了。可我真的真的好餓。別人那麼慷慨，那我就要好好替他算一算。從布袋裡出一面銅鏡，這銅鏡可不一般是師傅傳給我，專門算卦用的。名喚水月鏡，凡人用眼看只當他是一面鏡子。

換到我手裡那才有用，想算命的人照著鏡子，我往上面淋上水，再用心眼一看，看見的就不是這個人了，而是他未來會發生的多種可能疊加產生的景象。就比如我眼前的這位先生，我用心眼看他一身黑氣，只能知道他近期要遇到極大的災殃，具體在哪裡發生，發生什麼事情，還牽涉到其他什麼人，那就一概不知了。

那老爺說道「你仔細說說我身上要發生什麼事情？怎麼化解。」

聽完這話，第三便從布袋掏出我的水月鏡放到桌上，說「這位老爺，你先照照鏡子。」

「老爺且慢，南蠻之地雖不比苗疆巫蠱遍野，卻也有不少修習巫術之輩，普普通通的桃木、紅繩之類都能拘魂奪魄，上古時有些大妖拿自己煉製的寶鏡一招，鏡光所至之處，所有人魂飛魄散。第三，你先說說這照鏡子是作甚麼。」開口的是那葉伯，言語小心謹慎又護主，又有福運，日後不好說不好說。

「不要多慮，若我真有那等本事，還要和你們這麼多言語？直接拿著鏡子橫掃八方了。這世間的一切不過過眼雲煙，鏡花水月，浮生如夢。我這鏡子便是含著鏡花水月的意思。每個人的過去未來現在不過都是空空空，如夢幻泡影。你照著鏡子，這鏡子便映出你的未來。」

這時店小二端來一壺茶。「客官，您要的茶，上好的茉莉茶清熱祛火，今兒天熱，這茶正合宜。一碟瓜子，一碟花生，一屜包子。輕慢用，有事您吩咐。」

「無妨無妨，」老爺笑著擺手打趣道「照照鏡子又不會怎麼樣，他還能把我吃了不成？」

那老爺欲伸手拿起鏡子，第三一伸手說「還請老爺起身，這鏡子你不可亂動。」那老爺聽到這話，也不惱怒也知道術字門規矩，不在墨跡，起身對鏡，第三則是拿起茶壺往上倒水。看得那小武心疼不已，一壺好茶一口沒喝全給他倒了。

第三默默運起心眼，便立刻顯示，數種幻影，最輕的是一座三進三出的大宅子，院落里，有躺著黑衣人也有躺著家丁奴僕，其他一群黑衣人身上染血，個個手持火把銀刀。正在收拾金銀珠寶的，欲要撤退。最慘的是可謂是人間煉獄，寂靜無聲，隔上三五步躺著一個人，牆面上都是飛濺的血痕。女僕們衣不蔽體，下身染血。最華麗堂皇的屋子裡，遍地是散落的書籍，有一婦人一年輕小女子縮在床角身邊圍繞著七八個壯漢。這老爺躺在地上，心口一個大洞往外流血，雙目睜大，死死盯著那群強盜劫匪。

老爺笑道「第三你看出什麼來了？我可只看到我自己。」

第三想著這老爺心寬體胖，料想應該能聽的進，就直接對他說最慘的。「我看見一座三進三出的大宅子，庭院東面有百竿翠竹，西面有花圃，西南角有一顆歪脖子樹。進了大廳，中央有一幅山水畫，左右各有4張椅子，進偏門，先是一水池子。」

「第三先生，您算得真准，這的確是寒舍。您就直說我會發生什麼事吧。」老爺十分急切的打斷我。

「好吧，那你要有心理準備，我就直接說了，有強盜悍匪入了你家，家丁女僕悉數被殺。金銀珠寶被人搬空。」聽著這裡他一激動直拍桌子，急切問道「那我妻子女兒怎麼樣？」

「你妻子女兒是不是左眼處都有一顆痣？」

「是的是的。」

「那你房間是不是一面有一個書架子，上面都是書。」

老爺急切：「沒錯沒錯。」

第三嘆了一口氣「我看見，你妻女被人凌辱，你則橫屍倒地，死不冥目。」聽第三說完，這老爺便重重得坐了下去。雙目黯然，仰頭長嘆一口氣，彷彿間一下子老了十歲，頓了頓「還請問有什麼化解之法？」

化解？第三聽到這兩字有點暈頭，仔細思索了一下，好像師傅從來沒有教過逢凶化吉之術，而且他知曉未來之能，也是靠這寶鏡。信口開河隨便說？不可不可，師傅說了不可欺哄世人。我為什麼會突發奇想替他算命？算了不管了。

第三低聲說「老爺，我並不知道消災之法。」

這老爺楞了楞，回過神來說「葉伯，拿點銀子。」葉伯倒不和那小武一樣頂嘴多言，老爺一開口便拿出二兩銀子重重地放在桌子。「先生，區區二兩薄銀，還請笑納。」

第三剛剛下山，山上就他和師傅兩人，並不是很懂人情世故，但這點還是看得出來的。頭搖得起勁說「老爺你誤會，我只有算命之能，沒有消災之術。若你真信我還請早日回家多做準備，以防盜賊歹人。」

老爺聽完默然「你說你知道我的未來，卻不能改變？你是瞎子，卻說我印堂發黑，」突然大聲斥責道「你這瞎眼的，竟敢拿我來取笑作樂。小武給我把他轟出去。」話畢，積了一肚子氣的小武尋到發泄的機會，二話不說一把拉起了第三，就往外邊草叢去。

這本就是深山老林，除了泥石子路，一座茶棚，便是樹。小武把第三摔在數十步開外的樹林里，一腳踢在小腹，第三禁不住他力氣大，當即翻到在地，小武踢一腳，第三滾一圈，踢一腳，滾一圈，末了不踢了，喉嚨一動一口濃痰吐到第三臉上，「啊呸，敢詛我們家老爺，真是不要命，還照鏡子，照照你個娘呀。」他一伸手就從第三懷裡搶去鏡子，重重一摔，正欲拿腳一跺。也不知道第三怎麼反映過來的，用力一撲護住水月鏡，小武這一腳踏在第三後背上，頓時口吐白沫。「死瞎子，別讓老子再看見你，不然下次打斷你的腿。」

小武轉身回茶棚，第三卻因痛疼和飢餓逐漸湧上，沒得力氣躺在地上哼哼。讓飢餓和疼痛把自己拖入深淵中。

不禁想起了師傅，師傅呀師傅，世人真是奇怪，不僅這主僕三人截然不同，一句話過後也判若兩人。我還以為世人都如同我與我師傅般逍遙自在。奇怪奇怪。

直到天黑，店家不忍心見第三神算倒在路邊草叢裡，便去拍了拍他，「算命的，快醒醒，別睡在外面，天涼。醒醒，跟我到棚子里來。」第三渾身無力，只嗯嗯兩聲，便依舊躺著哪裡不動。

店家無奈「哎呦我去，要不是怕你死在這裡，到時候官府來查，我說不清，挨頓板子，鬼才理你。」嘴上說的很兇很狠，店家彎腰一拉一搭扶著第三神算回到了茶棚里。扶回茶棚，店家拿來一壺水，幾個買剩下的饅頭說「算命的，快吃吧，我也不要你錢。」

第三神算有氣無力說了句謝～謝～，就開始狼吞虎咽。「多喝點水，水喝下去，饅頭在肚子里漲開容易飽。」

第三吃飽了後「多謝店家好心，他日你必鴻運當頭。」店家曬笑說「你到別奉承我了，你之前要是好好奉承奉承哪位爺，至於被打一頓，擱我這裡吃買剩饅頭喝涼水？他定然請你吃肉包，喝好茶，末了打賞你幾文錢。你呀你呀，主動上前，把別人一頓詛的家破人亡，那老爺多上道，主動拿出二兩銀子，二兩呀，我一年都賺不到那麼多。我要是你就算不會消災解厄，隨隨便便說兩句話，什麼行善積德。這錢不是白白賺。」

第三大怒道「我輩盜天機，便是為了從蠻蠻茫茫之間尋一條生機，豈能為了一口飯一口水，做出欺哄世人之舉。他的命就是那樣。」不等第三說話，店家便打斷說「別說那麼虛的了，這麼多年來，我這茶棚也不知道招待過多人算命的了，也不是沒見過，那個不是逢場作戲，說好話討賞錢，說壞話賣靈符賣藥丸。哪像你。」

「我？我怎麼了，你不懂，不懂。」

店家也不爭什麼直說「隨便你，還有呀你這名字什麼玩意。別人出來算命要麼叫天機子，陰陽生，賽神仙，活半仙，你是啥破名字。」

「師傅說，人算不如天算，天算第一，師傅第二，我是他徒弟所以取名第三。」

店家好奇問「你師傅叫第二？」

「不是呀，叫人機子。」

自哪裡以後，第三變改了名字，喚作居歆子。近年來不動用心眼和水月鏡也知道一個人想什麼求什麼，讀書人都想知道自己能不能中狀元，何時迎娶美嬌娘，少女問如意郎君何處尋，青年男子問富貴，青年女子問何時生子。居歆子現在聞人便知。可這日子過的。

《風水衙門》這個故事我勸你們以後不要點開比較好。因為他絕對絕對是瞎更新的。我是柯南歆，我們不定期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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