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男神團隊的崩潰史

來自專欄 男神生長激素

「男神從不犯一般錯誤，只犯不可挽回的錯誤」。

今天講有一群男神，他們成立了一家叫做LTCM（長期資本管理）的對沖基金

他們來自華爾街、哈佛、麻省理工。

他們是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美聯儲的前副主席

他們每天控制的資產規模已接近萬億美元之巨，超過當時中國的國民生產總值。

成立公司僅僅一年後，公司就獲得高達16億美元的利潤和含手續費在內高達到59%的收益率，開創了世界基金業史上最迅速的成長奇蹟。

LTCM與量子基金、老虎基金、歐米伽基金一起被稱為國際四大"對沖基金"

不過，最後他們還是完蛋了，還差點把整個華爾街拖下水。

故事要從20世紀70年代說起，約翰·梅里韋瑟，未來的「華爾街套利之父」，出生在芝加哥，一個傳統的中產階級天主教家庭。他從小數學就不錯，在學校裡面人緣也不錯。但是如果他的內心裡有什麼事情，他很小就學會在外邊不露聲色。他從小就喜歡賭博，但是很謹慎，他豪賭的時候一般都是他很有把握的時候。

27歲的時候，梅里韋瑟被招進所羅門兄弟的債券部。20世紀80年代，所羅門兄弟抓住債券市場長期利率自由浮動的機會，成了華爾街上令對手望而生畏的金融帝國，而它的債券部門更是無人匹敵，梅里韋瑟就是債券部門的老大。1991年，所羅門兄弟在美國國債市場違規投標，企圖操縱市場，這一事件使所羅門兄弟受到致命一擊，梅里韋瑟被迫引咎辭職。

這一年，他已經45歲了，怎麼辦？思來想去，梅里韋瑟終於決定，乾脆把隊伍拉出來，自己成立一個對沖基金，自己創業。這就是LTCM的由來。

LTCM的團隊陣容到今天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豪華，他們是：

梅里韋瑟（John Meriwether），原華爾街投行所羅門副總裁及債券部門負責人，華爾街債券套利之父

羅伯特·C·默頓（Robert C. Merton），哈佛大學教授，1997年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金融名著《連續時間金融》的作者

邁倫·斯科爾斯（Myron Samuel Scholes），經濟學家，與默頓一起提出了著名的布萊克－斯科爾斯期權定價公式，1997年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

戴維·莫林斯（David W. Mullins Jr.）原美聯儲副主席，曾被視為格林斯潘的繼任者

黃奇輔，麻省終身教授職位，最有可能獲諾貝爾經濟學獎的華裔學者之一，他與李茲森伯格（RobertLitzenberger）合著的《金融經濟學基礎》是全球金融學科的經典著作。

還有原哈佛商學院教授，曾服務於所羅門兄弟的套利部門艾瑞克·羅森菲爾德（Eric Rosenfeld）以及威廉·克拉斯科（WilliamKrasker）。

面對如此豪華的陣容，以及梅里韋瑟過去在所羅門的戰績（在過去五年，他們每年能賺5000萬美元以上）。海外的機構瘋狂了，香港土地與開發署、新加坡政府投資公司、台灣銀行、曼谷銀行、科威特國有養老基金，都開始掏出錢來。日本和歐洲的金融機構緊隨其後。就連義大利央行，都向LTCM投資了1000萬美元。社會名流們紛紛解囊：好萊塢巨頭，耐克的CEO，麥肯錫的合伙人都投資了。這批以大學教授為主的團隊陣容，到了大學裡更容易受到追捧：聖約翰大學、耶斯希瓦大學（Yeshiva University）、匹茲堡大學等都開始投資。1994年2月底，LTCM開始開張。他們融資了12.5億美元，這是史無前例的，雖然沒有達到梅里韋瑟最初的宏偉目標。

LTCM的主要業務是債券套利交易，他們運用電腦將金融市場歷史交易資料、已有的市場理論、學術研究報告和市場信息有機結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套較完整的電腦數學自動投資模型。他們利用計算機處理大量歷史數據，通過連續而精密的計算得到兩個不同金融工具間的正常歷史價格差，然後結合市場信息分析它們之間的最新價格差。如果兩者出現偏差，並且該偏差正在放大，電腦立即建立起龐大的債券和衍生工具組合，大舉套利入市投資；經過市場一段時間調節，放大的偏差會自動恢復到正常軌跡上，此時電腦指令平倉離場，獲取偏差的差值。一言以蔽之，就是「通過電腦精密計算，發現不正常市場價格差，資金槓桿放大，入市圖利」的投資策略。

而LTCM的核心競爭力就在於，可以計算出包括股票、債券、貨幣、商品在內各種衍生金融產品未來的價格走向趨勢的布萊克-斯科爾斯期權定價公式的模型與公式發明人，就是公司的合伙人羅伯特·C·默頓（Robert C. Merton）和邁倫·斯科爾斯（Myron SamuelScholes）。

但是債券的價格波動很小，風險和回報低，為了獲得更高回報率，LTCM動用大量財務槓桿將規模做大。由於資產管理人的品牌聲赫加之往年的績效卓著，LTCM獲得各家銀行機構給予最高等級的貸款優惠，對於其所提出的擔保品，往往給以100%的融資額度。就是說LTCM在金融商品市場所取得的資產，可再進行的100%融資，這表示理論上LTCM的放大倍率可以是無窮大，或者說其融資額度幾乎是無限大。於是，雖然LTCM資產總值不到50億美元，卻向各銀行、券商機構借貸了將近1250億美元，負債與資產的比例高達20多倍，最後，LTCM的財務槓桿比率甚至高達26倍。

有理論、有數據、有技術、有人才，有資金，這使得他們發展非常迅猛，這群全球金融業有史以來最為耀眼的男神組成「夢幻團隊」沒有讓人失望。1994年，LTCM的收益率達到28%。1995年，他們的收益率高達59%。1996年，他們的收益率是57%。1996年LTCM一共賺了21億美元，這家對沖基金總共只有一百多名僱員，但是麥當勞在全世界賣那麼多漢堡包，也沒有他們賺得多。LTCM賺的錢超過了美林，也超過了迪士尼、施樂、美國運通、耐克等等明星企業。1997年，儘管爆發了東亞金融危機，LTCM的收益率仍然達到了25%，他們當年的金融衍生工具總規模已接近萬億美元之巨，超過當時中國的國民生產總值。LTCM成立四年來，每年的回報率平均超過40%。而且，更令人驚嘆的是，他們幾乎從無虧損，沒有波動，這也意味著沒有風險。著名的金融學家夏普疑惑不解地問斯科爾斯：「你們的風險在哪裡？」斯科爾斯也直撓頭：沒有人看到風險去哪裡了。

萬能的LTCM的數據分析模型，風險是可以精確計算出來的。按照他們的計算，LTCM每天虧損的最高額不會超過3500萬美元。按照他們的模型，像東亞金融危機這樣的事情，每100億年都不會爆發一次。但是，萬能的LTCM的數據分析模型，由於建立在歷史數據的基礎上，在數據的統計過程中，一些概率很小的事件常常被忽略掉，而他們認為，這些異常的事件很難出現，即使出現了，市場也很快就會加以糾正。

可惜，天不遂人願，1998年8月17日，俄羅斯政府將盧布貶值，宣布無法按時償還國債。LTCM持有不少俄羅斯債券，馬上虧損不少。後來發生的連鎖反應，更是讓他們滑向深淵，走向滅頂之災。

1998年之前的差不多10多年裡，每兩、三年俄羅斯都有面臨一次金融危機的考驗，但每次，其他七大工業國或者IMF（國際貨幣基金組織）都出面幫忙。因為大家都認為，俄羅斯破產會殃及魚池。

因此，當1998年真正的危機發生之前，俄羅斯警告說自己會有危險，債券價格下降時，很多大機構和投機者都覺得機會又來了，趁機大量收購俄羅斯債券。大家的想法是，真正出問題時，別的國家還是會按照慣例出面幫忙，然後危機就會過去，債卷價格就會上漲，這樣就可以穩穩地賺上一大筆。

LTCM也是這麼想的。他們認為，真正出問題的可能性是「萬一」，別國要幫忙俄羅斯的可能性是「一萬」。讓他們萬萬沒想到的是，萬一發生了。

1998年8月，俄羅斯違約了。俄羅斯杜馬拒絕了IMF提出的改革方案，然後，杜馬放假了，包括葉利欽總統在內，所有的高官都去度假了。8月17日，俄羅斯突然發表聲明，他們不會考慮償還外國債務，盧布馬上就會貶值。更叫人佩服的是，俄羅斯還宣布，就連原來借大家的摺合135億美元的內債，他們也沒有意思還錢了。這真叫金融市場大開眼界！

這一次，沒有人願意再替俄羅斯買單。

危機迅速蔓延。

金融機構都必須保有足夠的資本。一旦它虧損較多，就會通過出售資產來減低風險，增加資本。俄羅斯宣布破產，讓很多國際大銀行遭了損失，於是他們連夜召開緊急會議，要出售資產套現。

這些大銀行手裡持有很多，拋售方便的資產就是債券，主要是7大工業國的債券。LTCM的災難因此而來，因為他們手裡持有的金融資產，大多數也是7大工業國債券。

一場拋售7大工業國債券的踩踏慘劇由此發生。8月21號，國際大銀行開始大幅拋售他們手中的7大工業國債券，令全球主要債券價格發生有史以來最大的波動。前呼後擁的賣空踩踏中，LTCM幾乎一天就毀掉兩年的心血，就在8月的一個星期五，LTCM就虧損了5.53億美元，相當於其資本金的15%。　

從8月22號開始，LTCM不斷召開各種會議，試圖解決問題。但聽到的都是壞消息。越來越多的客戶知道他們虧本的消息，擔心他們沒有償還能力，並且在市場上做了很多動作，令他們雪上加霜。

虧損每天都還在擴大。

不到10天，LTCM走到破產邊緣。7大工業國的債券，虧掉他們90%至95%的資本。雖然他們推出了大量自救活動，但終究未能再有奇蹟。

無奈之下，梅里韋瑟只得向美聯儲求助。知道情況的美聯儲非常震驚，因為LTCM的規模實在太大，如果超萬億的各類金融衍生品任由虧損，最終將帶給整個華爾街帶來深重災難。於是，美聯儲急忙啟動了緊急程序，要求美國政府介入LTCM，並將其形容為挽救華爾街之戰。

美聯儲與華爾街各大行一道提出了一個36.5億美元的救助方案。沒有人關心長期資管的死活，但需要想辦法保護自己的資產不受損失。於是華爾街各大行才與當時紐約聯儲的行長威廉-麥克唐納(William McDonough)討論救助方案。

磋商過程一團糟，大家怎麼都談不攏。貝爾斯登徹底拒絕救助。最終以美林、高盛等為首的14家大銀行組成銀團，注資36.5億美元購買了長期資管90%的股權，共同接管了該公司。

即便在交易達成後，各大行和長期資管的合伙人也多次提出各種要求，使得協議幾乎被推翻。雖然公司已資不抵債，長期資管的天才們仍不願承認失敗。協議最終獲得簽署，合伙人交出了控制權。9月23日，美聯儲出面，組織以高盛、美林、J.P摩根為首的15家機構注資37.25億美元，購買LTCM90%的股權，共同接管了LTCM。

而男神團隊一無所有的從LTCM離開了，他們都將之前賺到的錢全部都投入到了公司中。因為他們相信，他們能夠做到萬無一失。而現在，公司被接管，他們的巨大財富，化為烏有。更為諷刺的是，默頓、斯科爾斯就是在那前一年，獲得的諾貝爾經濟學獎。

一位華爾街債券套利之父，兩位諾貝爾經濟獎獲得者，一群金融天才，這個金融史上最閃耀的「男神天團」，輝煌之後還是以失敗告終。

　　他們擁有全世界最頂尖的交易理論，模型，他們和金融學界、業界的世界頂尖領袖並肩同行，他們也擁有一流的情報和資訊。甚至，他們就是最頂尖理論、模型的創造者，他們本身就是頂尖的領袖，他們講一句話，就會在市場上產生反應。

他們也幾乎做到了萬無一失，但最終，他們還是失敗了。

失去對市場和自身局限性的敬畏，無論是誰，終將一敗塗地。

每個人都應該有敬畏的事，這是一個底線，是一種道德修養，也是一個生存法則；敬畏作為行為規則，告訴人們什麼是應該做的、什麼是不應該做的。子曰「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聖人之言，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心存敬畏是人安身立命的根本。心存敬畏，才能謹言慎行；心存敬畏，才能行有所止；心存敬畏，才能嚴於自律。反之，人無敬畏之心，則言行無忌，忘乎所以，招災惹禍。

而你，又有哪些值得敬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