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生行走

來自專欄 南柯一夢江南古道，一位剛剛才行過成年禮的書生正在行走，他的步履並不快，但也不慢，應該說，是可以用一個叫做沉穩的詞語來形容。是的，就是那麼一步又一步，書生沒有任何氣喘，也沒有任何焦慮，就只是那麼的行走著，雙眼，輕輕注視著前方的道路，彷彿，目的地馬上就要到。

一天，兩天，三天，書生依然在行走，沒有任何停下來的想法，就只是單純的向前方行走。

這一天，書生走在了一處村莊面前，不同的是，書生這一次停下了腳步，準確的說，是有人阻止住了他。

「小子，你叫什麼名字？你要去哪？」

「我只是一介書生，名字不過是個代號，何必相知，至於我要去的地方，自然是前方。」

「小子，爺爺我現在沒心思和你胡扯，就一句話，把你身上的財物都交出來，爺爺我就放你走，否則，死！」

「我可以給你錢，但是，我需要知道的是，我為什麼要給你錢。」

「小子，看清楚爺爺身上的這把刀了嗎，實話告訴你，這個村莊已經被我們洗劫了，你要是乖乖的把財物都交出來，或許爺爺我還能放你一條生路。」

「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捨生而取義者也。」

「小子，這麼說你是不打算給了？」

「我並沒有說我不給，相反，我也討厭死亡，但是，我更討厭別人隨隨便便拿走我身上的東西，這沒有道理，既然沒有道理，那我為什麼要做呢？」

「小子，你這是在糊弄我嗎？爺爺我給你明說了吧，就一句話，要麼交錢買命，要麼我們先殺了你，然後再拿走你身上的錢物，你自己選吧。」

「如果我什麼都不選呢？」

「那爺爺我就幫你選。」

「我要加入你們。」

「什麼，你，你說什麼……」

「我說，我，要，加，入，你，們，我要成為你們之中的一份子。」

「哈哈，爺爺我搶劫了大半輩子，居然也會碰到這種事，那麼，如果我說，我們不需要你呢？」

「不，你們需要我，而尤其是你，你更加需要我。」

「什麼意思？」

「很簡單，你都說了，你搶劫了大半輩子了，已經年逾花甲，但是，現在的你，還是要通過搶劫來渡日，你難道沒有覺得，這很不正常嗎？你難道要準備搶劫一輩子嗎？」

「我。。。」

「你其實也想安定下來，但是，你沒有辦法，因為，你們雖然靠搶劫渡日得到了不少的財物，但是，你們自己能夠保留下來的，卻很少。而且，更加關鍵的是，你們不懂如何去經營，甚至不懂如何去用錢生錢，而只是想著將腦袋夾在褲腰帶上用搶劫來繼續生存下去。我想，我可以幫助你們安定下來，甚至，可以過上富足的生活得以安度晚年。」

「你說的的確很有道理，但是，我為什麼要相信你呢？我憑什麼要相信你呢？」

「你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了，相信，你現在應該也可以能感覺的出來，你已經老了，已經再也不能像年輕那樣有足夠的力量來應對可能出現的任何情況了，可以說，如果，我是說如果你在搶劫的過程中出現任何一點小問題，那麼，你都將萬劫不復。」

「我承認，你說的都對，但是，我沒有相信你的理由。」

「不，你有，因為我剛才已經說過了，我已經決定加入你們了，而且，我就在這裡，我這條命，也是屬於你們，既然你們想安定的過上富足的生活，而我又恰好可以讓你們過上安定的富足生活，那麼，與其現在殺了我，為何不能給我一個機會，也給你們一個能夠安度晚年的機會呢？」

「好，恭喜你，歡迎你加入我們鬼得幫。」

「謝謝，不過，我還有一個問題想要請教你，幫主。」

「你，不對，你到底是誰，居然知道我是幫主。」

「很簡單，因為這裡距離村莊裡面還遠，而你在這裡攔住我，同時，在你訊問我的時候，其他人卻沒有敢搭話的，再說，你們一個小小的強盜團體，也就不過十幾人，更不可能有太多的職務，故而我斷定，你就是鬼得幫的幫主。」

「小子，我承認，你的確很聰明，你說吧，你有什麼問題？」

「我其實很不明白，那些村民比你們人多，他們有的武器也比你們要鋒利，而且，他們之中的大部分人也因為長久的勞作，身體也都比你們強壯，那麼，為何他們不反抗呢？我相信，如果他們一起反抗，你們肯定是沒有任何辦法的。」

「哼，就那群如同羊羔一樣的百姓嗎，我這麼給你說吧，是，如果他們一起反抗，我們的確沒有任何辦法。但是，他們害怕，一個人，一旦有了恐懼之心，他就不敢，他們都害怕死，當然，他們也想反抗，可是，問題就在於，他們都很清楚，第一個起來反抗的人，肯定會死，而只要沒有第一個人站出來，那麼他們就不敢冒這個風險，所以，他們寧願就這麼忍受下去，也絕對不會起來反抗。」

「的確，我剛才是想偏了，他們都只是普通的百姓，他們都只是一個個體，對於他們而言，他們的生命就只有這麼一次，所以，既然反抗必死，而你們又暫時不會去動那些不反抗的人，所以，他們自然就不會去選擇反抗。你們很聰明，他們也很聰明，只不過，你們和他們都沒有看清楚這件事情的本質。」

「什麼你們他們的，小子，既然加入了我們鬼得幫，就最好別想其它的，否則，爺爺我現在就剁了你。」

「我說了，你們和他們都很聰明，但是，你們都沒有看清楚事情的本質，或許在平時，這次的事會如同以往一樣，但是，今天不會了。」

「小子，你，你敢！」

……

故事的最後就是，書生起來反抗了，書生用儘力氣，砍傷了那位一直在和他對話的鬼得幫幫主，然後，被盜匪恐嚇住的那幾百名村民隨即開始了響應，自然，一旦村民真正開始了反抗，盜匪自然無可奈何，很快，盜匪便全部放下了武器，成為了村民們的俘虜。

而書生，很遺憾，書生在第一時間便被盜匪亂刀砍死了。至於盜匪，自然是被村民送往了官府；村莊，則是繼續安定的存在下去了。

其實，盜匪之所以那麼容易便放下武器，只是因為，那些盜匪在砍死書生之前，書生臨死之前的那最後一幕，給他們了以極大的震撼力。

那時，面對著無數刀子的刺入，書生雖然疼痛異常，但卻並無任何的恐懼之感，而只是輕輕的說了一句：「孟子曰：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捨生而取義者也。」

書生，死了；盜匪，送去了官府；村莊，完好無損的繼續存在。一切，還是如同以往一樣平靜。

那麼，書生的死真的有價值嗎？

當然，書生的死當然有價值，不過，事實上書生並沒有死，死掉的只是一個人，但不是書生。

書生，不是一個人，也不是一個組織，更不是一段歷史，而是一種精神，一種義之所在，雖千萬人阻，吾亦往矣的氣節。

甚至，在今天，依然有書生在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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