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西遊記中記——1.西遊記是崇佛抑道嗎？-1

來自專欄 西遊記猜想龍豹雞：【連載】西遊記中記——寫在前面的話-1?

zhuanlan.zhihu.com龍豹雞：【連載】西遊記中記——寫在前面的話-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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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遊記是崇佛抑道嗎？

不是。

受經典的電視劇的影響，西遊記是一部崇佛抑道之書的觀點可以說是甚囂塵上，深入人心。也難怪，因為從表面看來，西遊記講述的是佛法無邊、西學東漸的故事，如來只用一隻手就輕描淡寫的解決了十萬天兵天將加太上老君都對付不了的孫悟空，他的水平似乎遠高於道教諸神，而道教諸神又似乎無不影射人間封建統治者的肉食者鄙。西遊記似乎真的是崇佛抑道。但事實果真如此嗎？

其實不然。仔細挖掘西遊記原著就會發現，出身道教的諸神的水平絕不是電視劇裡面演的那麼low。玉皇大帝也好，太上老君也好，他們的德行、道行均深不可測，他們既不腐敗，也不腐朽，也不腐，他們是西遊記中的宇宙得以正常運行的守護者。我認為，只有正確認識西遊記中所重點塑造的玉皇大帝與太上老君兩位超級神仙，才能正確認知西遊記是否抑道貶道。

西遊記中塑造的玉皇大帝到底何許人也？西遊記中的玉皇大帝姓張，自幼修持，苦歷過一千七百五十劫，每劫該十二萬九千六百年，方能享受無極大道，為一切眾生之主。

本文開宗明義的指出，玉皇大帝雖然信仰道教，但他不是道教的統治者，也不是代表道教上台執政，他是三界一切眾生的最高統治者，道教只是玉帝治下的一個人民團體而已。玉皇大帝是一個偉大的統治者，他擁有一個偉大統治者應有的胸懷，也擁有一個偉大統治者應有的城府，他有寬度也有深度，他有原則也有手腕，他有魅力也有魄力，他是整部西遊記中最厲害的存在，他是唯一可以與上天劃等號的大神，他的意志就是天意。

（1）玉帝執掌的天庭擁有完善的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天庭內部組成和運動穩定而健康。從日月星辰到山川河嶽，從五湖四海到三界眾生，從風雨雷電到生死輪迴，從陰陽五行到年月日時，所有的事情皆有專人專職，宇宙和諧而高效的運行了億萬斯年。這就是玉帝的本領，這一切都歸功於玉帝的英明領導，正所謂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一切讚美歸於玉帝。

（2）天庭建立有完善的官僚體系。天庭的百官，對玉帝的擁護與服從是沒有任何疑問的。天庭各級官僚的構成可謂五湖四海，既有道教出身，也有佛教出身，也有非宗教出身，既有人修鍊成仙的，也有動物修鍊成仙的，凡有九竅的生命體都有位列仙班的機會。同時，天庭官僚管理體系也很完善，有輪崗換崗，有權力制衡，有考勤管理，有監察巡視制度。比如四大天王會輪流守衛四個天門，同時九天應元府三十六雷將會共同協防天門警衛，兩路人馬既要通力協作，又相互制約；再比如，天庭設有糾察靈官，對天界進行巡視和監察，設有日游神和夜遊神，對下界進行全天候的巡視和監察，他們的存在時刻震懾著天地間的眾神莫伸手，伸手必被捉。

（3）天庭擁有完整而龐大的國防力量，即天兵天將。天庭軍隊以玉帝本人為統帥三軍的總司令，以李天王為最高軍事將領，兵種齊全，動員能力和戰鬥能力都非常強悍，各類武器裝備非常先進，而且軍隊的日常管理與戰時管理互相分離，最高軍權嚴格的掌握在玉帝本人手中。

（4）天庭得到道教宗教勢力的絕對擁護，太上老君對玉帝是絕對支持和服從的，同時，玉帝充分尊重太上老君等道教領袖的宗教地位與利益。

（5）天庭對佛教政治勢力有一定的約束力，雖然佛教政治勢力擁有極大的自治權，但不敢與玉帝的天庭分庭抗禮，也不敢公然宣布獨立。

（6）天庭唯一不能完全控制的非佛教神仙武裝集團就是二郎神集團。但是，玉帝是講究變通的，他通過血緣關係以及豐厚的金錢報酬，對二郎神集團進行了安撫，並通過調令來調動這一集團參與天庭的軍事鬥爭，將其轉變成為天庭的僱傭軍。

（7）天庭具有強大的危機管理能力。天庭近千年來所遭遇的最嚴重的危機莫過於孫悟空起義，雖然天庭在戰事初期非常被動，進展不利，但天庭通過統一戰線，最終成功的鎮壓了孫悟空匪邦。戰後，天庭對孫悟空進行了充分的研究，所以，戰前孫悟空十萬軍中無敵手，戰後孫悟空的個人能力就不再具有突出的優勢了。同時，天庭也進行了深刻的總結與反思，進行了積極的補短板活動，所以孫悟空被捕後五百多年，天庭再未遭遇類似的危機。

（8）玉帝就是老天爺，他最看重的權力就是掌控天氣的權力。人間的所有降雨，須得玉帝旨意，吩咐在哪地方，要幾尺幾寸，甚麼時辰起住，還要三官舉筆，太乙移文，集合龍王、雷公、電母、風伯、雲童等人，嚴格按照玉帝規定的時間地點和點數進行降雨。如果有人明目張胆的違背玉帝對於天氣的意志，那麼玉帝一定會對其處以極刑。當然，由於天氣是玉帝事必躬親管理的，日理萬機的玉帝很難保證不出錯，很難避免有人鑽空子。但是，瑕不掩瑜，西遊記中人世間的天氣基本是正常運行的，玉帝的個人業績仍是非常完美的。

（9）玉帝對官僚的激勵體系比較完善。比如，玉帝會通過一年一度的蟠桃會對業績好或地位高的眾神進行獎勵，而且獎勵分為三等，分別可以吃到不同級別的蟠桃。除此之外，據太上老君交代，玉帝還有丹元大會，雖然不知道頻率和所邀請的神仙範圍，但是性質應該與蟠桃會類似，用九轉金丹賞賜群仙。另外，玉帝也會通過賜予寶物等方式，激勵一些有前途、有潛力的新進選手，比如，原天蓬元帥剛剛位列仙班的時候，玉帝當即賜予凌霄殿的鎮殿之寶九齒釘耙，以資鼓勵。

（10）玉帝對犯罪的神仙的處置嚴格公正，而又留有餘地。西遊記中，在天庭供職期間犯罪並受到懲處的有七人：孫悟空犯有叛國罪等數不清的死罪重罪，受到最為嚴厲的懲處，但條件所限，無法對其執行死刑，改為無期徒刑；天蓬元帥調戲婦女、酒後拒捕，被罰下界投胎；捲簾大將打碎琉璃盞，被罰下界，同時還有其他後續「嚴懲」；小白龍犯有縱火罪，焚毀西海龍宮明珠，處以極刑，後被保釋；涇河龍王擅自更改降雨點數和時辰，罪無可赦，處以極刑；看守八卦爐的道人犯有玩忽職守罪，被貶官為火焰山土地；奎木狼擅自下界為妖，受到降級處分。其中，奎木狼是執行任務不算犯罪，很快官復原職；捲簾大將是為執行秘密任務而上演的苦肉計，也不算犯罪。

（11）玉帝還有一些秘密而恐怖的統治手段，比如毒酒、間諜以及南斗星君的生死簿。

（12）玉帝有自己的心腹，可以用來執行秘密任務，比如捲簾大將。

（13）當然，必須要指出，玉帝也曾犯有嚴重錯誤，特別是在大鬧天宮事件之中及之前，玉帝當時的統治因循守舊，導致積弊如山，造成了鎮壓孫悟空反叛時天庭的種種被動，天庭為此付出了沉重代價。但是，很快，玉帝重振雄風，重整天威，在平定孫悟空之後，迅速啟動了天庭的深度改革之路，恢復了天庭的活力與生機，天庭得以中興，並最終徹底恢復了三界至高無上的最高統治權。正所謂，人誰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正所謂，君子之過也，如日月之食焉，過也，人皆見之，更也，人皆仰之。

還有一點需要特殊說明。受主角光環的影響，玉帝對待孫悟空的態度，是人們評價西遊記中的玉皇大帝做人是否成功的一個非常關鍵的考慮因素。在絕大多數影視劇中，玉帝對待孫悟空的態度都被改編的面目全非，這直接導致玉帝的形象被篡改的面目全非，使得人們普遍認為玉帝既陰險虛偽、不仁不義，又荒腔走板、無德無能。但西遊記原著中的玉帝並不是這樣的。對待孫悟空，玉帝並不是像經典動畫片《大鬧天宮》之中那樣的冷酷無情，也不是像經典電視劇之中那樣的孱弱綿軟。在西遊記原著中，玉帝是這樣對待孫悟空的：

（1）在孫悟空剛出生時，玉帝本著好生之德，允許孫悟空這種來歷不明的怪物擁有生存權利，沒有將其視同妖魔扼殺在搖籃中，這才有了後來的一切故事。

（2）在孫悟空鬧龍宮、鬧地府之後，玉帝聽取了太白金星的建議，選擇招安孫悟空，而不是妄動干戈，這不是玉帝隨波逐流、人云亦云沒有主見，而是玉帝在統籌全局的基礎上做出的戰略決策。

（3）孫悟空初上天庭，表現粗魯，玉帝對此充分理解，並未怪罪，將其任命為弼馬溫。弼馬溫一事並非玉帝完全昏庸，一是因為天庭沒有空缺，二是因為孫悟空舉止粗魯，不具備高級神仙的基本素質，三是因為玉帝當時並不清楚孫悟空的本領。豬八戒、沙僧是通過法定途徑修鍊成仙，功行圓滿後隨即飛升，玉帝可以清楚知道他們的道行，隨即封為天蓬元帥、捲簾大將，並賜予上寶沁金耙、降妖寶杖等高級兵器；但孫悟空的成仙之路天庭完全不知情。因此孫悟空得到了弼馬溫這一不入流的小官，無可厚非。

（4）在第一次小規模討伐孫悟空之後，玉帝認識到了孫悟空的實力非同小可，能夠戰敗巨靈神、哪吒，他對孫悟空的態度發生根本性轉變，從輕視孫悟空轉而變為非常賞識孫悟空，破格任命孫悟空為「齊天大聖」，官品極矣，但由於孫悟空不具備擔任高級幹部的素質，仍是有官無祿，不與他事管，不給他俸祿。

（5）後來玉帝任命孫悟空掌管蟠桃園，這也不是玉帝昏庸，更不是恐怖的陰謀論。孫悟空擔任齊天大聖后，閑暇無事，與各路神仙俱稱朋友，有關人員恐其閑中生事、別生事端，認為需要對其委以官職。鑒於孫悟空已經掌握了基本的禮儀，有了一定的人脈，可以出而仕矣，玉帝乾綱獨斷，任命孫悟空掌管蟠桃園。玉帝難道會不知道孫悟空是猴子，猴子會偷桃？當然知道，但玉帝也知道孫悟空在養馬時恪盡職守，養的馬無不骨骼驚奇，孫悟空的品質是優秀的，能力是出類拔萃的，況且蟠桃園三千六百株桃樹，孫悟空監守自盜一兩個蟠桃也在承受範圍之內，任命他暫時管理蟠桃園的決策是合理的。而且，孫悟空一開始確實是盡職盡責、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但是，孫悟空畢竟個人品質太差，就像歷代農民起義者進城後見到如此花花世界，由於階級的局限性而迅速腐化一樣，極度渴求長生不老的孫悟空見到如此有誘惑的蟠桃，迅速腐化了，其腐敗程度遠超玉帝的想像。當然孫悟空沒有偷吃前兩種桃子，而是直奔主題，只吃九千年一熟的大桃。之後的鬧蟠桃會、偷金丹，則是整個天庭從未遇到過的全新課題和挑戰，是任何神仙也不能預知的。

（6）孫悟空再次反下天庭，這次的罪行屬於不可饒恕的死罪，因此玉帝大動干戈，興師動眾討伐孫悟空，最終一舉顛覆了孫悟空的花果山匪邦，將孫悟空捉拿歸案。孫悟空罪大惡極，無需審判，直接押赴斬妖台問斬。但玉帝發現常規辦法根本處理不了孫悟空，於是將其交給太上老君拿去煉丹爐里煉丹。這在客觀上又給了孫悟空一次機會。

（7）取經路上，孫悟空多次遇險，向天庭求助，玉帝沒有一次不是痛快答應的，也沒有一次不出手相助的。有的時候，孫悟空給天庭帶來的絕對是很大的麻煩，比如獨角兕大王下界，孫悟空竟然妄想搜查整個天庭，玉帝竟然允許；在騙取金角大王和銀角大王的法寶時，為了對付兩個傻乎乎的小妖，孫悟空竟然要借天裝，玉帝仍然配合；在對付地涌夫人的時候，孫悟空狀告李天王，玉帝仍然配合。當然，玉帝如此全力以赴的幫助孫悟空，也是有目的的。

縱觀玉帝對待孫悟空的態度和行動，絕對算得上仁至義盡了。這樣的玉帝怎麼可能是不仁不義的，怎麼可能是無德無能的？玉帝到底有多厲害，此處點到為止，但玉帝的雄才大略在下文隨處可見。正確認識玉皇大帝，是正確解讀西遊記的核心。玉皇大帝的形象塑造，不支持西遊記抑道貶道的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