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的戰士:尼古拉·弗拉基米羅維奇·西羅廷
來自專欄 飲茗而歌
題圖:克里切夫市戰士公墓的紀念雕塑,尼古拉·弗拉基米羅維奇·西羅廷就埋葬於此。
1941年,古德里安的裝甲洪流撕裂東方,幾乎勢無可擋。然而,在克里切夫市的索科爾尼奇村附近,卻發生了令人驚嘆的一幕:一名孤膽英雄,依靠一門45毫米反坦克炮和六十發炮彈重創德軍裝甲部隊。
迫於古德里安的第四裝甲師的攻勢,1941年7月,紅軍第13軍決定渡Dobrost河後沿莫斯科-華沙公路方向向後方撤退。西羅廷所在的團受命阻擊追擊的德軍裝甲部隊,為大部隊轉移爭取時間。7月17日,炮兵營營長決定營大部開始隨團後撤追趕大部隊,同時留下一小股力量阻擊德軍,掩護營主力。而所謂的「一小股力量」,其實只有兩個人——營長,和志願者尼古拉·弗拉基米羅維奇·西羅廷高級中士。
尼古拉·弗拉基米羅維奇·西羅廷,共青團員,1921年3月7日出生於俄羅斯的奧廖爾市,曾在奧廖爾的Текмаш工廠(現Орёлтекмаш國防工業綜合體)工作,並在1940年10月5日加入蘇聯紅軍,在白俄羅斯波洛茨克服役。1941年6月22日,西羅廷在德軍的空襲中受輕傷,但輕傷不下火線,被派往前線作戰。
兩人帶著一門45毫米反坦克炮和60發炮彈提前在山上選擇了能幾乎毫無遮攔俯瞰公路和坐落在布羅斯特河岸上的大橋的位置,並巧妙地隱蔽好,靜待德軍上鉤。果然,黎明時分,一列德國裝甲部隊出現,並向橋上開進。待德軍上橋後,二人一炮命中隊首的坦克,第二炮又準確命中了位於第二的裝甲車,完完全全的阻塞了整座橋。德軍大驚,車上的步兵和坦克機槍開始胡亂掃射。同時,他們試圖用其他坦克將癱瘓的坦克推下橋樑;而裝甲車試圖直接渡河,結果卻完完全全地陷入了淤泥里動彈不得。儘管他們沒能擺脫窘境,但他們運氣也不算太差——儘管他們完全沒發現炮組藏在哪裡,但胡亂掃射的流彈或者破片恰好擊中了營長。
營長下令棄炮撤退,而西羅廷卻斷然拒絕了:他認為還有許多炮彈可以使用,應當趁德軍混亂給他們造成更大傷亡。於是,營長只得自己撤退到索科爾尼奇村,在那裡村民為他包紮後,他向後方撤退。
而西羅廷這邊,他先是把 想把癱瘓的坦克推下去的兩輛坦克點了名,又把陷入河裡的裝甲車挨個點了名,又繼續對橋上的德軍坦克開火,而德軍竟然愣是還沒發現西羅廷藏在哪——據德軍士兵日記的回憶,他們甚至以為自己遭到了一整個炮兵營的埋伏。這場奇怪的戰鬥持續了大約兩個小時,德國人才最終發現了西羅廷躲在哪。面對大批德軍的包圍和勸降,西羅廷唯一的回應是他手裡衝鋒槍的火舌。
最終,十九歲的西羅廷壯烈犧牲。此時,衝鋒槍的子彈已經打光,那門反坦克炮也只剩下了三枚炮彈。
更多蘇聯視角的戰鬥的過程我們已經無從得知——因為唯一一名經歷者已經戰死。但我們可以從之後發生的事情看出端倪。
很快,德軍佔領了這一地區。他們把西羅廷的屍體送到了索科爾尼奇村,甚至和當地居民一起為西羅廷下葬。
當地村民О. Б. Вержбицкой在1960年回憶道:作為一個懂德語的俄國人,我被迫為德軍充當翻譯。在葬禮上,一個身材高挑、灰頭髮、有些禿頭的德國高級軍官讓我把話翻譯給在場的俄羅斯人。他說,這個士兵的英勇令人震撼。他打得很好,如果德國士兵都打得這麼好,那他們很早以前就已經到莫斯科了。一個士兵就應該這麼捍衛他的祖國。他從我們的士兵口袋裡掏出證件,讓我記錄下他的信息。我記得很清楚,寫著奧廖爾市,名叫弗拉基米爾·西羅廷(姓記不清了),還有街道的名字,我還記得門牌號是兩位數。那個指揮官告訴我,把他的事迹告訴他的母親,讓他的母親知道他的兒子是什麼樣的英雄,以及他是如何戰死的。
隨後,我們的士兵被下葬了。德國人為他的墳墓立起了十字架,把他被打破的頭盔掛在了十字架上,並把他的雨披蓋在墳墓上。
德軍軍官漢高德中尉(於1942年陣亡,陣亡後日記被蘇軍發現和繳獲,最終落入蘇聯作家Ф. 塞利瓦諾夫手中)在日記中記錄道:
1941年7月17日。福爾克納,克里切夫附近。當晚,有一名身份不明的俄軍士兵被埋葬。他獨自一人操作一門反坦克炮射擊步兵和坦克,最後戰死。所有人都被他的勇氣震撼。奧伯斯特上校驚嘆地說:如果元首的所有士兵都像他一樣,那我們早就已經征服全世界了。他們甚至鳴三次禮槍。可他畢竟是俄羅斯人,我們應當這麼崇拜他嗎?
幾天後,當地村民在他的墳墓旁邊種上花,並湊錢從教堂里請來了牧師。
戰爭結束後,他的遺體被轉移到公墓中;而直到壯舉發生後的19年,他的事迹才被人廣泛知曉。1960年,蘇聯中央檔案館的工作人員才開始探索這一壯舉的所有細節。同年,他被追授一級偉大衛國戰爭勳章。1961年,在村子附近的公路上立起了紀念碑:「在這裡,在1941年7月17日的黎明,炮兵高級中士尼古拉·弗拉基米羅維奇·西羅廷與敵人坦克激戰兩小時,保衛了我們自由的生活和獨立的祖國。」在紀念碑的旁邊,佇立著一門76mm反坦克炮。據維基百科,目前,你仍能在白俄羅斯M1高速公路距莫斯科476公里處看到這個紀念碑。
令人惋惜的是,他並沒有拿到蘇聯英雄的稱號。據蘇聯國防部人事局的檔案,在戰爭期間他的上級從未為他申請這一榮譽。而戰爭後,檔案也因不符合程序沒有被提交。更令人惋惜的是,由於他的身份證件在疏散過程中丟失,現在甚至沒有一張他的照片能讓後人緬懷,只有一張根據他戰友描述而得來的手繪畫像。
關於他的戰績,官方認定的數據是11輛坦克,6輛裝甲車,57名士兵和軍官。而根據網上能找到的檔案,德軍當日至少有十九人被擊斃。
無論如何,他已經得到了雙方的尊敬,而無愧於一個孤膽英雄的稱號。
1956年5月的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村子裡的青年聚集在河岸上,在公墓的紀念碑旁,一位母親在她眼前被法西斯槍殺的女高中生斯韋特蘭娜·杜博夫斯卡婭發表了講話:
他們給了我們生的機會,給了我們快樂的生活。因此,讓我們懷念我們的父輩和兄弟,加強我們國家的力量,捍衛祖國和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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