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軍:三十年故事訴說的是生命記憶
來自專欄 絲路陝西
昨日聽著窗外的春雨聲,我想起了家鄉的蘋果。也許是因為記憶太過的深刻了,也許是現實的一切留下的異樣感覺太多。我就寫了一點算是回憶,也算是心情文字的東西。不料三十多年的老友張博給我發來一條消息,糾正了幾個錯字別字,又說讀著這些文字心裡覺得暖洋洋的。讓他也回憶起當年的很多故事來。我當時就說也給他寫點文字。可他說不用了,他現在已經退出媒體圈了。我笑著說,人都可以退出歷史的舞台,但是生命的記憶卻退不出宇宙的存在。
昨夜我失眠了,一直聽著窗外滴滴答答的春雨聲,心裡似乎都能感覺到血液流淌的動態。最近也不知道是怎麼啦,總是帶著美好前去,回來卻總是覺得什麼地方傷痕纍纍的。也許這就是生命的傳奇,也是生命自己留給自己的不幸。說好要給張博老友寫點文字的,可是就這樣的心境,讓我都擔心真的寫出來的文字會不會糟蹋了我們三十多年的情誼,玷污了我們三十多年的生命交往。早晨起來,站在窗前,看到外邊的行人都撐著雨傘,來去匆匆。我想不管是啥,此刻的心情也算是此刻生命的記憶,留下來也是對生命的一種回報。
張博在我的心裡他就是我們市裡的新聞大咖。這個詞我也是從網上學的,如果放在過去,我不會用的。幾十年了,我經常能想到當年我們在一起為了家鄉的事業挑燈夜戰,經常為了一篇小稿子爭執的面紅耳赤。人就是這樣,當年也許還有過心情不愉快的時候,可現在回憶起來卻覺得都是生命中的喜悅,都是生命中最值得記憶的畫面。我印象里,張博最初不是叫這個名字的,他叫張喜民。可後來改名了,為什麼改名我一直都沒有問過他,我想也許在他的心裡,當年改這個名字,也是心存一種渴望吧。
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都是二十幾歲的毛頭小夥子。當時人家是渭南報的記者,我是縣上的新聞幹事。當時的渭南報人很少,記得總共也不到十個人。當時是一周出三期報紙吧。而且還是小幅的報紙。不過在當時那也很是了不起的。具體認識的時間我都記不住了,可是有一個細節我和他都沒有忘記。當時不知道是因為什麼說到了鈔票。記得張博當時說,他這人就把鈔票看的很淡,覺得人生在世,活的就是一種理想,一種對社會的貢獻。當時我們是第一次見面,我沒有他那樣群情激昂的樣子,我只是說,要是走在路上,看見掉在地上的鈔票,我是不會彎腰去撿的。因為那不屬於我的。很多年之後,我們聊起當年的那一幕,張博總是開玩笑說,當時我給他的感覺就是太清高了,清高的都有些離譜。
也許都是年輕人,也許都是有理想的年輕人。後來我們的關係發展的很好。特別是在家鄉蘋果產業剛剛開始的時候,他和我一起為了家鄉新興的產業發展,不惜餘力的進行鼓吹。那段時間我們經常都在一起。那年頭不像現在的條件,張博每次來縣上都是坐著客車來,而且來了一待就是十天半個月。只要他來縣上,我們就吃住在一起。當然了,那時候的住的是招待所,吃的也很簡單。有時候出外採訪,回來過了飯點,我們就去街道上的小飯攤隨便吃點。當年還沒有後來我們所說的夜市。記得就在街道的西頭有一個籠籠肉夾饃的。一個一塊錢。我們經常去那裡吃。而且感覺很好吃。不過後來我在去吃,就沒有原先的味道了。記得有一回他來縣上,我說要不再去回憶一回過去?張博說,那就再吃一回籠籠肉吧。
那是他都當了渭南報社的副總名編輯了,可謂是大名鼎鼎了。可是坐在路邊的小攤上,他吃的還是和過去一樣,津津有味,而且那吃相似乎也和過去沒有什麼兩樣。可我就不行了,儘管也想裝出一幅和當年一樣的樣子來,但最終都沒有做好。我記得對張博說,時代變了,這籠籠肉的味道怎麼也變了呢。可張博對我說,其實什麼都沒有變,只是我們的生命形態變化了。他說這話的時候我沒有在意。可後來我明白了,作為一位真正的新聞人,持之以恆的心態,不變的初衷,做事的真實就是根本。張博的文字我很喜歡,他在大學歷是讀中文的。所以他對文字的感悟在我覺來一直很好。他對事業的那種認真的態度就是到了今天我回憶起來也是覺得很受用。
我經常和他開玩笑,說家鄉的蘋果能有今天的知名度,他可是功不可沒。可張博聽了總是笑笑說,是那個時代創造了白水蘋果。是那個時代留住了白水人走向輝煌的印記。張博經常說,我的家鄉就是他的第二故鄉。我知道,這不是客氣話,這是發自他內心的聲音。因為當年我們為了家鄉的蘋果宣傳,幾乎窮盡了自己所有的智慧。現在回想起來,當年那種情形,真的是讓人到今天回憶起來都覺得激情澎拜,情不自禁。當年我們寫上一篇好稿子,熬上一個通宵,早晨天不亮,他就起身坐班車回市裡送稿子去。想想當年的那種精神,似乎覺得生命好像沒有跟著達爾文的《進化論》去走,而是在悄悄的退化著。
三十多年了,很多記憶真的已經模糊了。可是當年為了家鄉的發展,為了家鄉的進步,我們經常在一起討論,在一起爭論。儘管很多時候我們誰也說服不了誰,然而我們合作寫出的很多稿子,就是在今天讀起來也會讓人受到感動。我印象最深的一次就是我們聽到了家鄉有一座兵站,只有五六個人,已經很多年了,可是縣上竟然很少有人知道。我也是無意間知道的。當時我想,那裡肯定有故事。當我把這信息告訴張博的時候,他和我一樣的激動。我們決定要去採訪的那天,兩人合夥去商店裡買了一些吃的,心想,和戰士們在一起聚聚也許就能聚出很多感人的故事來。
聽說前不久張博來縣上給通訊員做培訓的時候,講到了我們的那次採訪。我當時因為有其他公務外出了,不然我是不會放棄那樣的機會,我也想聽聽老友這幾十年的新聞路到底走的有多麼的厚實有趣。可是事不由人。不過我回來聽人說,那一次他的報告講的很精彩,還說到了去採訪兵站的情形。現在回想起來,當年我們對新聞的理解和認知真的和今天有些不一樣了。如今一份材料就可以寫一篇稿子。可當年我們從來都沒有過這樣的習慣。
記得那次我們去採訪一位鄉黨委書記,嚴寒的冬天,我們凌晨五點就從縣城出發了,六點剛過我們就到了鄉上,結果一問說是書記一夜未歸,就在修路的建設工地。於是我們又驅車前往工地。朦朧朧的天氣里,我們看見鄉黨委書記的時候,只見他披著一件黃色的棉大衣,轉身的瞬間看到了他鬍鬚上的冰凌,那一刻,我和張博幾乎同時轉頭對望了一下,心裡的感受我敢說,在那一刻真的都被震撼了。後來我們用《他是一把泥土》為題寫了長篇的人物通訊,在渭南報一版頭條的位置刊發了。當時在縣上引起了很大的反響。
張博來自農村,小時候經歷過苦難。所以他對黃土地有一種特殊的感情,他對新聞有一種痴心不改的努力。當時我們要寫因為身患癌症卻能面對死亡而大笑的女人。我記得很清楚,文章的第一稿是我拉出來的。因為要寫的主人翁就和我在一個單位上班,就坐在我的對面。可以說我們是朝夕相處的。當時張博進行第二稿的加工的時候,他就加進去了很多細微的細節。也許我們能成為朋友的原因就是這種無形的互補。他對事物的觀察一直是我敬佩的。記得當時他寫的主人翁走進手術室的那段描寫,現在回想起來都特別的感人,讓人不光是是對生命的感動,而且有種對世界空靈的心靈滋潤。
張博為了我的家鄉,寫過很多膾炙人口的文字,不管是蘋果產業的《一葉小舟托起黃土魂》,還是《新民說,他是農民的兒子》,還有《黃土塬上的12號兵站》,就是今天翻看起來,也能讓人心靈感到震撼。後來他做領導了,寫稿子的時間相對就少了一些。加上我後來沒有離頭的離開了做新聞的環境,我們幾乎就再也沒有過合作。但是幾十年的感情卻把我們的心緊緊的拴在了一起。每次他來縣上公幹,總要騰出時間和我聊了一陣子。我們喜歡回憶過去,我們喜歡用新聞人的目光來審視眼前的世界。
後來我去教育局上班了,過了三年的時間,張博突然有一天對我說,幾十年了,我們總是合作給別人做嫁衣。是不是也該寫寫自己新的領域裡所做的事情呢。我當時因為他是在和我開玩笑。因為在縣上做宣傳十幾年,我還從來就沒有想過用自己手裡的筆為自己寫點什麼。我總覺得對我來說,新聞的價值就是家鄉。我們需要世界知道的不是我自己,而是生養我的土地和家鄉。雖說後來我去上班的地方已經和新聞無關了,沒想到了我和張博交往的幾十年里,他竟然要給我寫點文字。記得沒過幾天,他就給我打電話說,他要來縣上,好好的採訪一回我坐鎮的教育系統。不為別的,就為曾經的新聞人做事業用的也是新聞的精神,出彩的也是一版頭條。
開始我想拒絕的,可我又覺得朋友是好意。於是我給他出了一道在我看來幾乎就沒有辦法完成的任務,想著他就會退縮的。我告訴他,寫可以,但是既然是大名鼎鼎的總編輯來寫,那就不能少於一萬字,不能不上一版頭條。結果張博哈哈大笑,說幹了一輩子新聞,他就不信沒有一萬字的渭南日報頭條。就這樣,他來了。那些天里,我幾乎一直陪著他。儘管我們都已經走過了人生半個多世紀了,可我發現,他對新聞的摯愛還和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他對新聞的理解還是那樣的痴心不改。
他每天都深入到一線進行採訪,那種細緻連我都覺得有些受不了了。我告訴他不用辛苦了,我也就是開個玩笑。能寫上千二八百的字也就行了。再說了,有什麼不明白的可以問我的。可是張博說,既然來了,既然答應了,他就要在這片屬於自己第二故鄉的白水找到自己心靈的真實感受。最後他臨走的時候對我說,這回他親自主筆,也許這是他人生最後一次主筆寫大稿子了,因為不久他就該退居二線了。我知道,張博這是在調侃,其實對於生命來說,對於張博來說,退就是一種形式,而不是生命的本真。
他走了有半個月的時間吧,我記得是一個晚上凌晨之後的時間,他給我發來一條微信說,稿子寫好了,但是他還是覺得不大滿意,讓我先看看,再提點修改的意見。於是他把稿子發給我了。我一看果然超過了一萬字。他用《一個小縣的教育革命為題》,把家鄉多少年來的教育變化寫出來了。我能感覺到,他是在用心靈的真情寫文字。他是用思考的靈魂在審視。我說過的,任何事物的發展都是有起因的,任何事物的發展都不是那一個人就可以涅槃的。我很認真的把稿子讀了兩遍,我還是第一次沒有在張博的稿子上寫過一個字的。我覺得做了一輩子新聞的張博,這大概還真的是最後一次用心靈的感悟來寫文字。
最後稿子在《渭南日報》一版頭條的位置刊發了。一萬多字的頭條稿件,我記不清渭南日報還有沒有過先例,但是至少是很少很少的了。稿子刊出的那天晚上,張博給我打電話說,任務總算完成了。不過說心裡話,好多年沒有這樣的採訪過一項事業,好多年沒有心懷一種感情來寫稿子。這回算是又體驗了一回做新聞人的價值。這篇稿子讓他覺得,這一生做新聞不悔,做新聞值得……
這就是張博,我三十多年的朋友。儘管他說讓我不要寫他,因為他已經淡出了媒體界。可我想,淡出的是現實,留下的是傳奇。大概人生最得意的就莫過於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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