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2式家庭結構的中間層生存狀態

來自專欄 雙胞胎協奏曲

我覺得我能理解，為什麼很多80後不願意要第二個孩子，並不是因為養不起，而是不想降低對生活質量的需求，進一步壓榨和消耗自己。

422式家庭結構，顧名思義就是雙獨婚後生了兩個子女。這種家庭模式在雙方父母50-60歲的時候往往很和諧，尤其是我們這種都在北京並不住在一起，但互相能照應和搭把手的。家庭煩惱大多不過是來自年幼的孩子哭了病了。

等到父母們即將邁入70歲，當頻繁帶著老人跑醫院的時候，你會發現比帶孩子跑醫院緊張多了。孩子生起病來雖然來勢洶洶，但病好後馬上生龍活虎。老人每病一次都元氣傷損，做兒女的想心情徹底放鬆，沒可能的。

高速旋轉，每天能睡6小時是最大的奢侈

我和魏工都是早出晚歸的工作，由於和姥姥姥爺同住一個小區，平時老人接送幼兒園。爺爺奶奶也時常過來幫忙。為了讓老人能儘可能地多休息，晚上、周末和節假日我倆都儘可能自己帶孩子。晚上陪孩子們做遊戲、看書、練琴、洗漱、哄睡；再迅速搞定必要的家務，基本上就到了夜裡十一點。那個時候洗衣機里的衣服剛洗完，洗碗機里的碗筷剛烘乾。晾好衣服收好碗筷，準備好全家明天的穿戴用品，終於準備躺下了，可能忽然想起房貸還款明天是最後一天，又是一通手忙腳亂……好像一年有很少的幾天，能睡滿6個小時。

其實工作日還好，起碼上班的時候能坐著。周末我倆才真是馬不停蹄，做飯洗衣陪玩陪練，只盼孩子午覺時我能得片刻喘息。有時候我太累了也跟著睡著了，醒來就會非常懊悔：就這麼一個來小時自己充電的時間，還給浪費了，太不自覺！

我倆都是平凡辛勞的工薪族，魏工還經常出差加班。我曾誇口說已適應了超飽和生活，凡事只要快速判斷尋求最佳解決方案，再高效執行，任何難題都不是問題。我們也一直是這樣保持著高速平穩運轉。但是內心還是會有不安，對於我倆這種滿載飽和的生活方式，稍有外力干擾，突發事件，可能就會被打亂程序，捉襟見肘，北京話講叫「掰不開鑷子了。」

奶奶摔傷，緊急手術

今年元旦的時候，孩子奶奶囑咐我們：本命年要小心點過哈。結果沒出一周，奶奶就在午休時因著急去接一通電話而摔倒在地，直接椎骨骨折。而那通電話，是一則廣告。

我們趕緊叫了120，用擔架抬著奶奶送往附近社區醫院拍片住院。魏工跟著跑醫院檢查、夜裡陪護，我則一邊在家帶倆娃做好輔助工作，一邊調查醫生建議的椎體成形手術。看了一些國內外的醫學文獻，考慮再三，覺得老人身體偏弱，如果卧床保守養傷，恐怕各項器官功能都會加速減弱，往後更會有駝背的可能；手術雖然有骨水泥滲漏的小概率風險，但注入後隔天便可下地走路，最大程度上保證了老人的生活質量；且選擇滲漏率最低的PKP（球囊擴張椎體後凸成形術），找一家好醫院，可以最大程度降低滲漏風險。與家人商量，奶奶本人和家人都同意手術。於是又立即到某三甲醫院挂號聯繫手術。手術很順利，三天後奶奶回家休養。每天可以遛彎，但身體終究虛弱，要定期回醫院複查換藥。

姥姥突發闌尾炎，緊急手術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時隔倆月，某日早晨姥姥說肚子疼，判斷可能是頭晚著涼。但不吐不拉，吃了點胃藥仍不見效。我上班前叮囑她還是去醫院看看。到了單位我仍舊不放心，打電話詢問：她說喝了點紅糖水趴在床上休息了一會兒，感覺沒那麼疼了。我放下電話，越想越覺得不像是普通的胃腸感冒。忽然想起同事曾經說過她婆婆早晨覺得胃痛吃了點兒葯，頂到下午不見好，去醫院才發現是心梗。因為錯過搶救的黃金時間只得做了支架。

想到此，我又打電話問姥姥究竟是肚子哪個位置不舒服？姥姥說是中間部位。我聽了立即讓她去醫院檢查。我也匆匆請假趕往醫院匯合。門診人很多掛不上號，直接掛了胃腸外科急診，拍了CT，發現是化膿性闌尾發炎引起的腹膜炎，需要立即手術切除闌尾。

姥姥問可以保守治療嗎？大夫說建議三天之內立即手術，否則保守治療複發率高達80%~90%。如果到了七八十歲複發再做手術，並發危險性可能更大。姥姥同意了。由於她從昨天晚飯後就沒再吃過東西，符合術前空腹的要求，醫生說可以在下午立刻安排手術。

由於是家門口的三級醫院，名氣也不大，所以就診人數還不算多，立即安排住院，接下來就是等待。姥姥因為疼痛和飢餓坐卧不安，我這邊手機上工作電話一通接一通，我又急忙趁著空當聯絡解決。快到下午三點，醫生終於把我叫到會議室，給我講了手術注意事項，家屬簽字。主刀醫生耐心地給我畫著手術示意圖，並講述著可能存在的風險、手術費用等。我一邊緊張於醫生所說的那些併發症，一邊佩服於醫生的耐心細緻；而手機又在衣服兜里不間斷地震動……

下午四點，姥姥被推入手術室。工作的事也安排妥當。姥爺去幼兒園接孩子過不來，魏工在出差歸來的火車上正往家趕。我作為唯一家屬代表守在手術室外。

焦急等待，亦如當年您在產房前等我

幾個月間兩次在家屬等待區注視著那塊屏幕滾動的字幕，盯著雙重母親的名字所對應的狀況：術前準備、手術中……如果時間一旦超過了醫生術前告知的預期，心裡就開始打鼓。我想起姥姥曾經在我當年的剖宮產手術時，就是這樣一直等在手術室外，因為發現卵巢囊泡醫生順便切除並突發大出血等狀況，所以手術時間比原定長了很久。姥姥一直揪著心。別人都去看孩子了就她一直守在外面，直到我被推出來的時候首先看見了姥姥，我想那一霎那，我們倆彼此都安心了。所以，當做完闌尾炎手術的姥姥面無血色地被推出來，全麻的藥力還未散去，仍舊處於半昏迷狀態的她聽見我的呼喚，輕輕地點了頭，放心地讓我陪她回病房。我想，這一刻，我們倆也都同時放下心來。

想想我們到底給了父母什麼，又索取了什麼？記得我沒有孩子時，姥姥的qq簽名是：知足人，每天與朋友做操、游泳、聊天、讀書，退休生活真是充實愉快！那時她還是老年舞蹈隊的演員，健美操隊的領操；姥爺更是游泳、乒乓無所不愛。但他們也是付出型人格，有了孫輩以後，牽扯大量精力。我有時會張羅著各種文娛活動來豐富他們的生活，但父母臉上的疲憊分明告訴我：他們的一天已經很累了，晚上只想靠在沙發上看會兒手機。

陪護老人的功力都是從孩子身上練就的

當天夜裡，我陪護在姥姥的病床邊，看著監護儀上一直顯示著噪音、停搏，並不斷報警，心裡很不安。護士說可能是麻醉副作用所致，如果老人出現憋悶、出汗、臉紅等情況，要立即按鈴。所幸姥姥看起來還算平靜。只是昏睡沒力氣，每隔一會兒就嘔吐。夜裡上了止吐葯後有所緩解。我去刷洗便盆時忽然感到：這與我每次照顧生病中的孩子的感覺，是何等的相似。雖然需要起夜多次照料，但每次都能躺在摺疊椅上快速入睡。——這亦是多年夜裡照顧孩子所練就的功力吧！

422家庭的可持續生存之道

手術時魏工剛從外地出差回來，下火車趕到家馬不停蹄做飯帶娃，並準備好各項陪護用品帶來，做好後勤接應工作。夜裡快到12點，好不容易看著姥姥睡得安穩，我鬆了一口氣也想合眼，才忽然感到隱形眼鏡還沒摘。於是給魏工發微信說：明天送飯時記得幫我帶隱形眼鏡藥水。今晚上就先湊合了，也睡不了多一會兒。結果，沒過一會兒，接到了快遞電話，人就在病房區域門外等候。原來魏工叫了某app上的跑腿業務，給我送來了隱形眼鏡藥水、隱形眼鏡盒，還有框架鏡。他在給快遞小哥之前，把東西悉數放在一個密封袋裡，再用一個手提袋裝好，用訂書釘釘牢，細膩如斯。

姥姥出院那天，魏工又赴雲南出差。我和姥爺辦妥各項事宜，接姥姥回家，接孩子放學。一切都搞定了，我給魏工發了微信，總結道：「這次我覺得我們處理得比較好，比較沉著果斷，沒有互相抱怨。」魏工馬上回復：「你表現得很沉穩，我老愛著急，我要調整調整。但我工作態度也還可以對吧，任勞任怨。」我說：「是的，能力也太強了，做飯也太棒了。」

這幾天，魏工每次不光做好病號飯，變著花樣兒熬粥、蛋羹、面片湯，還給家人孩子做好三餐。

（土豆燉牛肉和香椿麵碼兒，簡單豐盛）

錢都花在哪兒了？

422式的家庭要掙多少錢、存多少錢才夠用呢？這個問題我其實沒資格講，因為還無法做到不恐慌。所以，我更願意去規劃錢應該花在哪裡，能讓幸福最大化。除了吃穿用度和必要的健康保險之外，錢更應該發揮活在當下的意義。比如請小時工做家務，或者購置自動化的清潔裝備，為老人和自己「買」來更多的時間；比如購買或下載專業的醫學資料，自己研究懂了再轉述成能讓家人接受的信息，呵護全家健康，讓那些小道消息不攻自破；在老人硬朗時，在孩子獨立前，多陪伴他們出門走走看看大千世界，安排舒適而豐富的旅途體驗，將預算做到力所能及之最高……

每當累了煩了，就想想家人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從今往後彼此最年輕的一天。這是未來的自己何等羨慕的時光。

也許我們所有的焦慮和祈禱，都不如珍惜身邊人，過好每一秒。

Hope you never grow old

Birds in the sky

They look so high

This is my perfect day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