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在北大遇到了愛情
2017年12月31日。
儘管是馬上要踏入新一年的倒計時,但看似卻和平常別無二致的一日。依舊是大把的陽光透過明窗灑落到床上,掃地機器人悠哉地巡視工作,浴室傳來嘩嘩的水聲,兩隻貓咪開始了每日例行的打架玩鬧,瞳仁雖已變得細長但卻專註無比,尾巴在身後的木質地板上左右掃動,動若脫兔,靜止時便蓄勢待發……我像無數個清晨一樣,依靠著枕頭抱著電腦窩在床上,佔據二分之一的空間,地暖熱烘烘地令人心安,和過去的日子無異,但唯一的不同便是,這次,恐怕要碼字到深夜了。
一
又到了這個落雪的季節,這個我認識了你的季節。
2013年的聖誕節,好似隔了好久,又仿若在昨日。
因為考試周的關係,也無暇顧及這個浪漫的節日,只是習慣性地給身邊的朋友買了小禮物,然後穿著毛茸茸的睡衣艱難地爬下床,翻翻書吃口餅乾,桌子上散亂著各種零食,頭髮也橫七豎八地在腦袋上抗議,但似乎因為考試周的緣故,這一切都成了理所當然被原諒的理由。
間隙,上網無聊地刷人人,看到同學上傳了日語課上老師唱歌的視頻,說是送給大家的聖誕禮物。我蹲在椅子上,有點好奇也有些無聊地點進去看看,臉盲加健忘的我,甚至對於那個同學丁點兒印象都沒有,雙眼成放空狀態,右手散漫地點擊著滑鼠。
然後,你就這樣出現在了那個狹小的視頻窗口,我至今仍然記得,你穿著藍色的襯衣,卡其色的長褲,歌聲溫柔,笑容溫暖。
那首歌的名字,叫作《First Love》。
嘴巴里的餅乾含了好久都沒有咬下去最後一口,我給那個同學留言,說:好帥。他回復我說:好像還是你師兄哩。
那天起我默默地記住了那個同學的名字,姑且稱之為小Y。然後沒事就去他的主頁瞅瞅,看看有沒有關於老師新的動態。也從他那裡知道,你是我們日語系的博士前輩,14年6月畢業,然後現在會在學校帶帶二外日語課。
考試周結束,各門功課都以馬馬虎虎地狀態告終,盼望了那麼久去未名湖滑冰,竟然這個冬天北京連雪都沒有下,很快放假,自己在學校里拖拉著不回家,每天去教室寫論文,或者念書,或者發獃……然後2013年就如此這般結束,跨年的晚上我哪裡都沒去,在宿舍宅了一晚上去小Y主頁上瞅了瞅也沒發現新的情報,也象徵性地寫了篇總結性的日誌,日誌的結尾有寫到:希望2014年能找到我的彼氏。
彼氏,在日語里是男朋友的意思。
放假回家前的最後一天,和幾個日本朋友出去喝酒。小Y也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緣故,我跑到他面前,鄭重地說:我喜歡你老師!
然後他很淡定地說:我們老師沒有女朋友,我幫你告白?
然後一瞬間我就慫了,自己坐在那裡跟不倒翁似的,東倒西歪。
過了一會兒,我說:好。
或許是過了太多的寒暑假,所以無聊透頂的節奏。時間長了老媽又開始嫌棄我,幹啥懟啥,說這麼大了還賴在家裡,你看誰誰誰都結婚了……我經常去表親家裡住住,尤其喜歡和我的弟弟妹妹以及哥哥姐姐的孩子們玩,有種長不大的小孩子的感覺,去的地方無非也是水族館海底世界,或者就是一天都穿著睡衣在家裡晃,不怎麼洗臉從醒來到睡覺就窩在床上看看小說動漫,打打電子遊戲,有一天我看著妹妹在屋子裡煲電話粥,我突然發現在我們這個龐大的家族裡,唯一單身的只剩下我,和小學的表弟了……
那個假期鬼使神差地我讀了特別多的青春小說,數量之多達到了令我妹妹都鄙視的程度,而且裡面神奇地是以師生戀的題材為多,後來和你在一起之後好久,舍友有一天才突然頓悟告訴我說,原來其實潛意識裡我那整個假期都還是那首歌。
老媽把我再一次塞進火車裡的時候,正巧是2014年情人節,所有的人都在笑我說:原來北大才是你的情人呢。
離開了山東半島,然後逐漸北上。天氣還沒有回暖的跡象。
我依然還是那個對感情麻木的孩子,即使是你,我也幾乎沒有想過,因為感覺太遠,遠到我踮起腳尖,也似乎觸摸不到你的遙遠。
每天依然背著書包很乖地上課吃飯,依然覺得這個世界有朋友在身邊就足矣,依然覺得談戀愛這種事情跟我八竿子打不著邊,依然覺得那個對的人一定會自己出現不用地我苦苦去尋覓,我自恃清高地看慣過眼煙雲,只是閉上眼睛依然能想起那首歌的場景,心裡的某個地方依然會有些痛痛地,我知道潛意識裡我也淡淡地,怕錯過。
其實小Y是個還算靠譜的小夥伴,他經常會告訴我一些關於老師的信息,不管是錯的還是對的,每次我都特別開心地咧著嘴聽他說。他每次講完都會像個長輩一樣語重心長地對我說:你得自己加油啊。
又過了些時日,某日,我驚喜地發現了你給小Y的互動留言,然後就發現了你的人人,自己在電腦前進行了一系列翻江倒海般地思想鬥爭,然後哆哆嗦嗦地點了好友申請。
然後,你通過。
可惜也不敢去看你的人人,就整天拉著小Y問該怎麼辦,小Y比我大三歲,所以分析事物比較透徹,當知道我加了你人人之後,就毫不留情地批判我:欲速則不達呀。
他的計劃是我先去聽你上的日語課,然後自己作為日語專業的學生就可以很棒地回答各種問題,然後在課堂上大放異彩,然後……
可惜我自己嘚嘚瑟瑟地先搶跑了一步,讓他的布局大亂。
那時候偶爾也會有聚餐,每次我都會衝到小Y面前問:你老師怎麼樣了?!
然後小Y就會像一位長者一樣說:老師太內向,你太外向,不大行……總之加油吧!
我立志每周去看你的人人一眼,這樣你應該就發現不了什麼蛛絲馬跡,我經常在你上課時間段在走廊外面晃一下,這樣你不容易看到我,我卻可以感受你。
小Y對我的各種表現深感無語,但也呈一副愛莫能助的樣子。
他經常跟我說今天的課堂上多麼有意思,讓我好生羨慕。
但是我沒有膽量,他亦是知道的。
我就這樣虎頭虎腦地躲在你生活的背後,我想就一直這樣,等你博士畢業那天,我衝出去遞給你一封情書,說:學長我喜歡你!然後就悲情地在你莫名其妙中消失…
交往之後你針對我這一想法,說:傻死了,那還怎麼在一起?
或許遠在日本的雅人叔從來沒想到,他會對我的生活造成如此翻天覆地的改變。
2014年3月5日,我在人人上分享了一篇關於日劇的日誌,我還感嘆:只看過雅人叔演的劇。沒想到晚上我看到你的名字出現在那篇日誌的下面,說:我也是。
雖然我當時完全沒有反應過來這根本就不是你專程給我的留言,只是你分享這篇日誌的時候,順帶著系統把你的話留在了我的頁面上而已。
可是當時我就乘著這一股興奮勁兒,開始了和你噼里啪啦地聊天。
那天晚上宿舍里沒人,當舍友回來之後大吃一驚,急急地跑上前摸我的額頭看著一臉通紅的我有沒有發燒,我雙眼迷離滿臉是憨笑地緩慢站起來,擁抱了她們每個人,然後特傻地說:我很幸福。
也是從那天起,「男神」這個詞成了我從睡醒到睡著這段時間裡一直要提到的詞語,剛開始,舍友們都很興奮開心,鼓勵我要加油,後來每次我一說就變成一副掏耳朵狀,完全是厭煩了的架勢。
而我和你的關係,也在逐漸往前走著。每天上完課我都會急急地跑回寢室,和你聊天,那段時間,我們每天都可以說好幾個小時的話,而且每次似乎都意猶未盡地感覺,永遠都說不完的話題,我也從未想過會不會耽誤你的時間,只是每晚舍友們看到我一臉通紅地對著電腦屏幕,都會給我一個大大的白眼。
我一直都很乖地叫著你老師,自以為很聰明地裝著對你沒有任何想法,有時候還跟你聊聊單詞或者語法,還很裝地問你要上課的課件,直到有一天。
小Y同學在網上發動了去漫畫書店的活動邀請,然後你也被拉了進去,我突然發現,小Y除了你之外約的全部都是女生。
然後我小小的嫉妒心就開始迅速膨脹,我對你說:老師你不能去哦。
你問我為什麼,我自己胡編亂造地海吹了一把,說什麼大家都很懂漫畫的,去了的話老師你肯定會被落單的,大家都說很專業的話你都不懂,會被鄙視的,而且你現階段最重要的是寫畢業論文呀,怎麼可以去那種地方等等,我都記不得自己說了些什麼了。
只見你說:好,那我跟小Y說聲。
我暗自竊喜。
過了一會兒,你說:搞定了。我問你怎麼搞定了,然後你說你對小Y說是我不讓你去的。
我倒抽一口氣。
果不其然,小Y馬上出現跟我說:我沒想到你們發展這麼快。於是我都說了。
那一瞬間我想死的心都有了,如果小Y在我面前,我覺得我都能拎著他衣服領子把他拎起來,我哆哆嗦嗦地問:什麼叫你都說了?你說什麼了?
小Y:說你喜歡他呀!
我:我去……你不是說欲速則不達嘛。
小Y:我發現這個在你身上不管用,我改變戰略了。
我:你改變戰略怎麼也不通知我一下啊。
然後我又哆嗦到你那裡,對你說:小Y有沒有跟你說些有的沒的?
你:什麼有的沒的?
我:就是亂七八糟怎麼聽都聽不懂稀里糊塗的話?
你:我都聽得很明白啊,一點不糊塗。
那天晚上我匆匆和你告別,然後各種審小Y。
果真他把我對你的心跡全部都交代了精光,我感覺已經無顏再找你聊天了,凌晨2點把人人的狀態改成了:豬隊友。
我一天都沒敢跟你說話,直到晚上你上課回來之後主動冒出來,我像一個犯錯的小孩子一樣,等著你的審訊,但是你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還是很自然地和我說話。
你甚至告訴我有人給你介紹女朋友,還是隔壁的日語老師。然後我又開始了自己的嘴炮模式,給你分析不能找個同行呀多苦悶。然後你又說好像170+多呢,我又開始分析高個兒多麼不好。然後你又說聽說挺漂亮的,我又開始分析漂亮的人自戀呀hold不住什麼的。然後依然各種給你灌輸現階段主要目標是論文,怎麼可以談情說愛呢。自己就像一個說教的小老頭,大腦發熱地突突突說個不停,當時的你,是不是一直對著電腦屏幕無奈地笑著呢。
我跟你說:老師,整天有人給你介紹對象或者表白你都不能專心於學業了,乾脆改個狀態對外宣稱你喜歡男的吧!
然後你半天都沒有反應,我正在擔心你這是生氣了還是怎樣,就看你截了個圖發給了我,上面生動形象地寫滿了你對於自己喜歡男生這件事的描寫,我當時腦袋都炸了,還有很多圍觀黨去你的人人,你卻像個沒事人一樣向我耀武揚威,不過我倆誰都沒想到就是這條狀態還讓我那個中情局的老媽誤以為了好久你性取向不正常= =。
周五晚上你預答辯,所以想讓我幫你代一節課,還要提前把課本給我。我知道這一切的時候直接嚇傻了過去。我怕見你,特別怕見你。怕見到你之後你萬一不喜歡我覺得我太小孩,或許我們以後連這種說話的機會也沒有了。我又去找小Y,他說:你總不能一輩子和老師只是網友吧,你想嗎?
我搖了搖頭。
我也挺怕上課的,我對你說可不可以只見面不上課,你說:其實我讓你講課就是個幌子,創造機會見面,你笨死了。
你把一切都交給我定,時間地點形式,只要我覺得舒服就可以,你還說:見你之前我誰都不見了。於是我特別弱地問了一句:那見我之後呢?你說:那我更誰都不見了。
那天是3月8日晚上都過了零點,我就對你說了「男生節快樂」,就像你那晚第一個對我說「女生節快樂」一樣。然後你回我:謝謝笨笨。
我就發了個生氣的表情,表達自己智商很高。
然後你說:這個叫潛台詞,如同女僧說:我討厭你!(我喜歡你),男僧說:笨笨(你好可愛)。
然後我就給你回了一句:
我討厭你。
和你約定了見面之後我就開始諮詢各種同學朋友該怎麼應對,甚至還把180+的哥哥叫出來比比身高差,身邊的朋友說你這個年齡應該喜歡成熟的女性,於是我嘗試了各種穿著打扮但違和感太重把舍友們笑個半死,努力穿高跟鞋結果還沒走出學校就摔了三跤……
我甚至開始吃不進去飯,以前都是大胃王的我變得每一頓飯只吃幾粒米,每天都是各種緊張。唯一的好處就是上課再也不會打瞌睡了,感覺神經每時每刻都在綳著。
直到周三的來臨。
所有的準備都變成了浮雲,我以一種平時上課的穿著姿態準備去見你,也沒有穿高跟鞋,覺得喜歡就是喜歡,不能強求。
那天午後,我上完課就在小花園裡來回踱步,像很多韓國留學生路過我的身邊都是各種側目,最終我拿出手機,跟你說:老師,我在三教門口,等你哦。
然後自己就在台階上坐下,用手機放一首歌,舒緩自己的心情。
那是我第一次見你。
那是一個無比溫暖的午後,感覺在陽光下我就像做夢一樣,似乎一切都不真實。你穿著我喜歡的衣服,笑成我喜歡的樣子,就那麼突然出現在我的世界裡,帶來了大把的陽光。你穿著牛角扣的藏青色短大衣,依然是卡其色的褲子,你眼角都帶著笑,然後走過來,我看不清你的容貌,但是卻切切實實地感受到了你的存在,我拍拍自己身邊的台階,說:你坐。
然後自己把臉埋到了臂彎里,我歪歪頭看看你,你目光一迎上來我就趕快轉頭,你笑笑,說:你臉好紅。
我感覺自己都要燃燒起來的耳角,小聲地說:紅衣服映的。
午後的校園幾乎了無聲響,空氣里滿是馨香。我以一種大腦要爆炸的狀態坐在你身邊,表面平靜內心猶如火山爆發一般。偶爾偷看你幾眼,我在你身邊縮成好小一隻,你也不怎麼說話,倒也不會覺得氣氛尷尬。
我把自己頭腦中的影像和眼前的你努力想成一個整體,覺得你比網路上更加帥氣,便更加不能與你言語。
你帶我去你上課的教室看看,那個我裝作不熟路但其實早已被我偷窺爛了的地方。然後便一起往未名湖畔走著,你總是很細心地幫我推門,或者走在路的外側,幫我留意過往的車輛,我大腦一片空白地茫然跟你走著,感覺周圍所有的人都跟沒有顏色一樣不存在,你看我那麼緊張的樣子,笑著攤開你寬大的雙手跟我說:你看,我也有些緊張,全是汗。
而我老是禁不住偷看你,給自己不停地輸送大腦空白的訊號,你老是想迎上我的目光,而我卻在不斷地躲開,你有些壞壞地一笑說:你怎麼老偷看我。
我瞬間變成一隻通紅的番茄,指著你身後的博雅塔說:我、我……我在看博雅塔呢!
然後你就像個孩子一樣肆無忌憚地笑了起來。
你邀請我一起吃晚飯,我不禁猛地說出口:老師,我不能和你吃飯,我看著你會食難下咽的。
你說:真心高級黑呀。
你又說:那面試算通過了?
我說:當然咯。
你又說:還有終面么?
我說:沒……沒有了。
那晚回去以後,我又傻笑了一晚上,凌晨三點才睡著。
後來的幾天,我們也偶爾會見面,你會突然出現,然後我總是各種呆和二。
本來我是比較擅長交際的人,可是一牽扯到你的問題直接大腦短路,我曾經說:以前都是別人追我的,所以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你對我說:那這次換我追你。
我笑了笑,以為你在對我開玩笑。
周五終於到了,可憐的小Y作為備胎被揪上講台講課,而我由於好奇第一次出現在沒有你的日語課堂上。
那天是3月14日,白色情人節。
我坐在昔日你上課的教室里,其實是對於自己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教室里,透過小Y想像你上課的場景。
快八點半的時候,臨下課,小Y突然喊了聲:老師來了。
我心跳漏了一拍,回頭一看,你坐在教室的最後一排,看著我,笑。
下課後,我衝上講台,拉著小Y,一直在絮絮叨叨怎麼辦怎麼辦。
無情的小Y穿上外套,對我說:這次我可幫不了你。然後絕塵而去。
我彷彿木質雕塑一般僵硬地轉過身去,穿過陸陸續續下課離開教室的學生,瞅了你一眼。然後你朝我揮了揮手,指了指教室外,示意我出去。
我僵硬地拿上書包,有些順拐地像機器人一樣跟著你,你問我急不急著回去,我搖了搖頭,然後就和你一起往未名湖走去。
未名湖上已經點了燈,我看著你的側顏,感覺你的眼睛比星辰還璀璨。我傻乎乎地問:你怎麼來教室了?
你笑笑說:想你了。
我們在未名湖畔的一張長椅上坐下,博雅塔靜靜地矗立在那裡,像是不著言語地守候。
我一直看著湖面,沒有一絲漣漪,只有燈光靜靜地投影在上面。
那晚你是應該對我說了很多的話的,你說: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今天是白色情人節。也就是男生回饋女生心意的日子。
然後我瞪大了眼睛,你說:你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我傻傻地問:你嫌我矮嗎?
你:那你嫌我高么?
我:不嫌。又問:你嫌我小嗎?
你:那你嫌我老嗎?
我:不嫌。
你:這不就得了。
然後自己終於鼓起勇氣看著你,說:這次我看的不是博雅塔,是你哦。
二
三月的北京還是微涼的氣息,但是那個夜晚,我看著你夜色下仿若星辰的雙眸,感覺瞬間繁花盛開,春天,一下子就降臨了。
那時候社交sns的主戰場還在人人,我開通了微博卻也不怎麼會用,但是為了躲開你的目光,就把自己絮絮叨叨的小心跡全部寫在了微博上面,那段時間,有好多溫暖的網友給我留言,或是鼓勵加油,或是出謀劃策。有人說戀愛中的女人智商是負數,認識你之後我經常智商掉線,慌裡慌張,有點像,一隻手足無措的小獸。
我想成為你喜歡的樣子,但是又不知你喜歡什麼樣子。於是那段時期,我就像一個傻子一樣一會兒身著淑女風,一會兒又一身運動裝,滿滿地變裝遊戲即視感。我有點想把自己塑造成一個完美女性,舉止端莊,步履輕盈,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每次吃飯的時候我都小雞啄米,每次開心的時候我都捂嘴淺笑……那是一段我名媛值飆升的日子,直到有一日,你給了我一個驚喜,突然降臨到了我的宿舍,彼時吃著辣條蹲在椅子上看動漫的我收到你到樓下的簡訊之後哇地一聲慘叫一個箭步跳下椅子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所有髒亂差堆積的衣服、包包、鞋盒都甩到了床上,大學宿舍上床下桌這種設計的唯一好處就是我站在地面上基本上看不到床上的情景,所以五分鐘內我就做到了一個以我的視角看無比整潔的宿舍,然後就屁顛顛套上裙子,整理好頭髮。然後你到了,一推門,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個衣服山。
空氣一瞬間的凝固。
我忽視了自己160+,而你比我高三十多公分。
正常的視線,正巧是床的位置……
那天之後的事情我是記不太清楚了,總之很快地我又開始在學校里風風火火地奔跑,又開始騎著自行車穿梭過校園遇到熟悉的同學就飛起一腳互踹的場景,恢復了家園吃麻辣香鍋三碗米飯的水平,你第一次見我正常吃完飯圓鼓鼓的小肚子,不禁失笑道「比我矮這麼多,吃的比我還多」,我滿足地輕哼一聲,擦擦自己油油的小嘴搖搖擺擺地走了……
人人網逐漸衰退,我的戰場逐漸往微博轉移,我經常刷一些日本相關的東西,除此之外多是動漫和美食。一日晚上我刷到了三文魚的圖片,便饞的睡不著發了條微博說好想吃三文魚。無奈彼時外賣還不發達,便只能餓著睡覺。
第二天上課到11點,突然收到你的簡訊,你說下課不要我急著去食堂,帶了兩位新朋友來見我。見陌生人,我還是有點緊張的,我心神不定地坐在那裡害怕下課,然後我的外教老師看著我躲躲閃閃的神情就不斷叫我起來回答問題= =。一下課,我磨磨唧唧地收拾書包,最後一個背著書包出了教室,一出門,就看到你站在走廊的盡頭,午時的走廊被撒了好多的陽光,我看到你高大挺拔地站在陽光里,周邊都被鑲嵌了一道金邊,我看晃了眼,看你跟我笑了笑,示意我過去。
並沒有陌生人。
「什麼小夥伴?」我不禁東瞅瞅西望望地詢問,「昨晚看你微博說想吃三文魚,今天就帶來了三文魚小夥伴和甜蝦小夥伴~」你說。
我徹底傻掉了,一直愣在那裡,我並不知道你什麼時候發現了我的微博,更別說這所謂的小夥伴。下課鈴聲已經響過了好久,教學樓有點變得空寂寂,我覺得你這句話都是帶著迴音一般神聖,「怕你一下課就第一個往食堂衝刺攔不住你就提前簡訊了一下,都不算驚喜了」,你拍了一下我的腦門,「卡機了么,小朋友?」
三月到六月,冬天到夏天,跨過了三個季節,卻於我,是轉瞬即逝的時光而已。我繼續扮演學生的角色,而你依然做你的老師。只是不同的是,我不需要在躲在走廊想像你上課的情形,而是可以靜靜地坐在教室最後一張桌子上,認真聽你上課。二外日語課上,多是我早已掌握的基礎日語課程,所以很多時間我都靜靜坐在教室最後寫作業,教室里是一種心照不宣的氣氛,輪流回答問題的時候會主動跳過我,有幾個學生課間的時候偶爾也會來問問我日語問題,下課時你從前門,我從後門慢慢走出,你會洗乾淨自己沾滿粉筆灰的手,牽起我的手。我會和你一起討論今天課堂上還有哪點不足,還有哪點需要改進。
末了,我開玩笑道:「老師,你上課都不看我。」
你敲下我的腦袋,說:「看你我還怎麼有邏輯地講課。」
一幅老幹部的模樣。
麥當勞在那一年出了抹茶新口味的冰淇淋,有一天我在自習室里刷出這個消息簡直雀躍到要跳起來。馬上轉發了微博表示對麥當勞的支持。半小時後,我突然接到了一個電話,電話上是你的名字,我退到教室外面接電話,一下子就撞到了一個堅實的臂膀,我一抬頭,看到你特別驕傲的臉,然後是手裡綠色的融化了一大圈的冰淇淋。在那個共享單車還未出現的年代,從海淀橋的麥當勞走到北大東門附近的教學樓可是要花費不少的時間,那個盛夏,我看著你頭髮都微微被汗水浸濕的模樣,看著融化了一大半的抹茶冰淇淋,傻傻地說:「老師,你是神仙嗎?」
你一咧嘴,裝作不屑:「腿長。」
很喜歡和你牽手漫步在學校里,我蹦蹦跳跳,你步履穩重,好多人都會側目看我們。
很喜歡和你聽講座,看你眼裡專註於學習時特別聚精會神的星辰。
很喜歡和你在靜園草坪或者二三教之間的小花園裡,你攬著我給我唱中日文歌。
很喜歡和你手牽手壓馬路,或者去書店你給我指你的書。
很喜歡我手出了好多汗,然後在你衣服上擦擦你也不嫌棄。
很喜歡每次等公車的時候靜靜地依偎,然後車來的一瞬間給我的大大擁抱。
很喜歡你摸摸我的頭髮或者親親我的腦門,滿臉都是溫柔笑容的樣子。
很喜歡你用日文給我寫的情書,我一遍遍看都像要背過來一樣。
很喜歡和你聊我們的未來,那樣會感覺特別幸福美好且充滿希冀。
……
然後時光就如此飛逝,6月份你離開了燕園,又過了一年,我也離開了北大。
2015年6月,你送我一隻小貓咪作為畢業禮物,名字叫皮蛋。
2015年7月,你說,皮蛋該有個爸爸了。
三
始於情動,終於白首。
2015年7月7日,我拿到了人生中三個重要的證件。北大畢業證、碩士學位證,以及一本紅色的本本。三個重要的證件宣告者我人生走向了另一條路。可能在認識你之前,我從未想過今後會留在北京,我可能還會去澳洲念書,也可能和大多數同學一樣去日本工作。但認識了你以後,我發現其實未來的方向,就是有你的地方。
後來怕皮蛋寂寞,我們又養了一隻貓咪,名字叫豆豆。從此皮蛋的生活就變成了,吃飯、睡覺、打豆豆。
我們住在學校附近,偶爾會回學校看看。晚風習習之時,會去未名湖畔告白的長椅上約會。終於那年冬天下了雪,我興沖沖地拉著你回去滑冰,你腳太大沒有合適的冰鞋,便在一邊看著我滑,明明不怎麼會滑的我特別逞強地耀武揚威,屢屢展示自己剛學會的技藝,然後一個不小心就看著博雅塔尖到了腦袋頂上,往後倒就摔了個大屁股蹲,那鑽心的疼現在想起來都倒吸一口氣,我疼痛不已哇地大聲哭了出來,你一個健步沖了上來,懊惱地沒有及時出現,我拿過你的胳膊想蹭掉眼淚,不想一下子粘出了一大串鼻涕,你無奈地看著一邊哭紅了眼睛又愣在了鼻涕上的我,說了句,「笨蛋!」就一下子把我背在了背上,離開了冰場。我到現在都記得深深的雪上你的腳印吱呀吱呀踩在上面,一直走著走著,你走的很慢,我感覺路好長,感覺要一直一直,這樣走,一輩子……
畢業後,生活進入了柴米油鹽醬醋茶的平淡軌道,我也進入了自己喜歡的行業,雖然一切歸於平靜,但是無時不刻不歡欣鼓舞。我們相約努力工作,保持健康樂觀的心態,經常出去玩,偶爾出國旅遊。周末的時候會一起打遊戲,晚上的時候會聽你給我唱歌,我們一起把貓咪喂得胖胖的,一人抱一個一起看書,你工作忙碌的時候,我會給你準備好水果或是熱茶,我早晨起不來的時候,你會為我煎好雞蛋。好喜歡晴天,我們可以一起躺在地板上曬太陽擼貓;好喜歡雨天,我們可以窩在被窩聽著窗外的雨聲感受家的溫馨。工作的緣故我經常晚上八九點才到家,每一天,都是我還未踏入我家的那一層,吱啞一聲門就開了,上面是你的笑臉,下面是皮蛋豆豆爭相恐後迎接媽媽的身影。
我有一個非常幼稚的玩具,就是一個各種小冰塊一樣的模型拼在一起,上面站一隻小企鵝,兩個人分別拿一個小錘砸掉冰塊,看誰把小企鵝先掉下去就輸了,我樂此不疲於這個玩具,雖然你覺得幼稚,但每周末你都會坐在小桌子前認真跟我對決,那認真的樣子,彷彿要迎來一場正式的論文答辯……
自然,也會有摩擦,有爭吵。我記得曾經有一次我有幾瓶從新疆帶回來的奶製品,喝到最後一瓶實在捨不得喝就存在了冰箱,你或許是在口渴的時候無意間拉開了冰箱就隨意地喝了,我回家之後怎樣都找不到我存了好久的飲料傷心極了。一邊哭一邊表示要簽訂分手協議,就找出了一個本子,寫了好幾張紙,寫著寫著全部變成了養貓須知,你在一邊看著我寫,一邊抱來貓咪,對我說:「孩子們不能沒有媽媽。」
2016年6月,江蘇衛視邀我去錄製了一期節目,那是我第一次去南京,我好想讓你陪我一起去,但你有工作實在表示脫不開身。整整8小時的節目錄製,我身心俱疲,快要結束的時候,突然主持人讓我回頭,然後一瞬間,所有的燈光都打到了我的背後,刺眼的鎂光燈讓我有些睜不開眼睛,突然我就看到了你站在那裡,一身西裝革履,捧著一束玫瑰花,好像當初你出現在第三教學樓門口一樣,你漆黑的頭髮,漆黑的眼睛,微帶倦容(事後你告訴我為了趕時間你當天趕來南京當天趕回北京),你向我走來,我像過去無數次一樣再次被定格,現場無數的歡呼,我始終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你單膝跪下,用日文對我說:「嫁給我吧!」
我曾經對你抱怨了好多次被你騙上賊船連個求婚都沒有,卻在那一天,老幹部一樣有些古板有些內向的你,在全國觀眾的面前,對我許下了一生一世的承諾。
四
2017年8月29日。
我在微博上發了一個小表情,那是我鮮有的沒有回複評論的一條微博,因為我在找一個好的時機,想要鄭重地告訴你們,告訴一直陪伴在我身邊猶若親人的你們,那一天起,我的世界正式地多了兩位爸爸媽媽,多了一位至親的先生。
翻越萬水千山,只為等到你,於是認識你之後,沒有一時一刻的拖延。我不是一個很強大的女生,我總會有自己害怕或者脆弱的時候,你總是對我堅定地說:「你只管往前走,背後有我在。」
雖然我總是調侃你老幹部,調侃你鋼鐵直男,面對學業極為嚴肅論文作業之類的絕對要我自己做,會直男地稱呼我的光腿神器叫肉色秋褲,我偶爾睡覺呼吸沉重會被錄音下來回放給我聽,我做錯事的時候一定會懟我說我笨,我就像個幼稚的小孩子,還總是給你分析雖然你比我大六歲哦但女生要比男生成熟的多,但其實你一直在默默地幫我擺平生活中的好多障礙,我就像一隻短腿小貓,你就像一隻長腿大貓,生氣的時候你用前腿支著我的腦袋,任我怎麼揮舞小拳頭都打不到,在我悶悶睡去的時候,又會默默把我圈進懷抱。
你話不多,不怎麼愛表達,大多數時間都是靜靜看著我在碎碎念。我有很多缺點,住在一起後更是暴露無疑,我喜歡光著腳走在地板上,比起沙發更喜歡坐在地上玩,喜歡打遊戲看動漫到忘乎所以,買好多假髮、cos服在家裡沒事突然一變裝……於是你每晚都會給我準備熱乎乎的泡腳水,買了掃地機器人把地面打掃乾乾淨淨,還允許我施小計在你生日時候美其名曰送你一台遊戲機其實都讓我自己拿著玩,雖然對二次元完全不懂並且作為老幹部但還陪我去了好多次漫展……明明總是你照顧我,但你畢業論文結尾的時候寫道,感謝我的女朋友,而你工作後出的專著後寫道,感謝我的妻子。
有些愧疚,其實我就是個不怎麼懂事的小孩。
如此這般,那一日,你卻西裝筆挺地出現,我穿著拖地的白紗,和爸爸站在另一端,你一如最開始見面時那般耀眼,眉目深情,表情溫潤,高大挺拔的你因著舞台的燈光鍍上了一層金芒,你開口唱了歌——
「沒有一點點防備,也沒有一絲顧慮
你就這樣出現,在我的世界裡
帶給我驚喜,情不自已
還記得我們曾經,肩並肩一起走過那段繁華巷口
儘管你我是陌生人,是過路人,
但彼此還是感覺到了對方的一個眼神,一個心跳
一種意想不到的快樂
好像是一場夢境,命中注定。
你存在,我深深的腦海里
我的夢裡,我的心裡,我的歌聲里。
你存在,我深深的腦海里,
我的夢裡,我的心裡,我的歌聲里。」
你走向我,從爸爸手裡接過我的手,爸爸的大手緊緊握了握我們的手,好似託付。
全場鮮花簇擁,司儀聲音響起:
「無論富貴貧窮,無論健康疾病,都將永遠愛他/她,並忠誠於他/她決不拋棄,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永遠愛他/她,一生一世!你願意嗎?」
你彎下腰將我擁入懷中,我的耳朵正好是你心臟的位置,你總是習慣叫我小矮子,但卻每每甘願自己彎腰,你低頭輕輕吻了我。
「我,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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