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仲舒:諸子學的終結與王宮學的復歸

董仲舒:諸子學的終結與王宮學的復歸

《漢書·藝文志》

諸子十家,其可觀者九家而已。皆起於王道既微,諸侯力政,時君世主,好惡殊方,是以九家之說蜂出並作,各引一端,崇其所善,以此馳說,取合諸侯。

漢代同樣面臨一個問題:選用什麼樣的學說,作為國家理念。

漢文帝喜歡刑名之言,跟法家的關係很密切,根據名,來限制個人的責任,按照法家借用黃老的思想,韓非子說,名是萬物自然自有的東西,我只不過是維護這個固有的東西。

文景之治,有很強的道家背景,到了景帝,仍然不認儒家。

漢武帝剛剛即位,竇太后掌權,竇太后好刑名黃老之學,漢武帝即位,直到竇太后崩,整個國家政治理念開始轉變,罷黜黃老,興起六藝之學。

公孫弘就因為會讀春秋,做到了三公,受到了權力的重視。儒家成為官方學術。成為政治上升的途徑,於是,天下人靡然向風,奠定了中國數千年整個學術大的背景。

董仲舒的出現,很好的繼承了儒家的學術。

董?仲?舒?最?重?要?的?理?念?就?是?,罷?黜?百?家?,獨?尊?儒?術?。

他這一套方案,都是在竇太后崩以後開始推行的國策。

當時,很多人讀書,只是為了權力,為了飯碗,才去學習儒家,董仲舒真是為了理念,去參與政治,改變王朝的走向。

按照董仲舒推行獨尊儒術的主張,那麼,他的思想世界是什麼?

首先是,他的基本政治理念是什麼?

一個統一的國家,需要形成中央政治權威,而中央權威,在春秋時期被完全破壞掉了,在這樣形勢下,如何重建地方對中央的向心力?董仲舒提出來一個「大一統」的概念。

什麼叫大一統?大是一個動詞,就是以國家統一為大,以一統為重。大一統講什麼?

董仲舒強調所有的人都必須與天子的權威保持統一步調。

大一統的背後指向,就是天子權威,

天子權威,是董仲舒思想里,居於最核心的地位。

君主是天人連接的樞紐,這個樞紐所關聯的,就是王道興衰。

一個統一的王朝需要一個君主角色的塑造。

董仲舒為我們揭示了一個王的世界,王的世界是什麼樣的圖景。古人看來,生活世界,不只是人的世界,世界一定是天地萬物的世界,古人看到的世界,一定是天地萬物統一的世界。

董仲舒的文本里,天地萬物之間存在某種關係,這種關係擁有著某種秩序,這種秩序性,表現在陰陽上,陰陽又裂為五行,五行是天地萬物的不同屬性,關係是五行生剋。這樣的秩序是不能違背的,如果遵從這些秩序,萬物會治理很好,逆反這種秩序,萬物就得不到治理。

董仲舒的理念就是,人的作為,能不能達成一個好的結果,取決於你能不能遵從一個根本的秩序。

在這個狀態里,人的位置是非常小的,董仲舒對人的描述里,出現了關鍵命題,就是,人副天數。

副其實就是摹本。人就是天的一個摹本,與天數相參。

天地之符,陰陽之副,常設於身,身猶天也。……天以終歲之數,成人之身,故小節三百六十六,副日數也;大節十二,分副月數也;內有五藏,副五行數也;外有四肢,副四時數也。

他認為,天人一些基本的相合,是通過數字來連接的。

天的結構,落在人的關係上,處處表現出天的跡象。

天子扮演的角色,春秋繁露講到,聖人是副天之所行為政。

天人感應成立的基礎是,天人不是突然感應的,而是有著某種內在的關聯,不是無端的感應。既然天人感應,那麼,誰感應誰,這也是一個必須回答的問題。

前邊談的是天感應人,人能不能感應天,這也是需要探討的。

在董仲舒裡面,天人是相互感應的,其道一也,是一回事,這背後的指向是什麼?

「天有陰陽,人亦有陰陽,天地之陰氣起,而人之陰氣應之而起;人之陰氣起,而天之陰氣亦宜應之而起。其道一也。」

他接著提出「物類相召」。帝王治理的好,天會降下美祥,治理不好,會出妖孽。

董仲舒的思想很明顯,當我們要對皇帝的治理不能做出評判的時候,我們只能根據一些象徵性的東西,比如天降下的祥瑞或者妖孽來判斷。來警告天子。這個是董仲舒來限制約束警醒帝王的思想目標。

通過天人秩序的梳理貫通,架構起一種政治治理的某種合理性合法性。

天經地義,意味著某種終極合法性。

「經」這個詞語,跟織布有關,地理上經線緯線,用來確立呈現世界的條理性。盡量不讓世界呈現出不規則的屬性,而讓世界的某個位置,通過經緯,確立起來。

人事法則,人倫秩序,政治秩序,都是通過天人關係,來維護,來確立的,而這個天人之間秩序的確立和疏通,也就保證了「大一統」的基本理念的確立。

聖人能夠按照天的規則,制定人的秩序。

我們看到,這個天人關係背後的意圖所在。

老子的道,最終落回了自然的道。

儒家看到的是,天地給人呈現的秩序不一樣。

這種秩序首先體現在,一種賞善罰惡的古老機制上:詩經提到,以德配天。

做得好,得獎賞,做不好,受懲罰,天作為一個外在的機制,出現的。

而董仲舒,他是在天人的內在溝通上,內在結構上,強調一種貫通性,天不再是外在的,不再是外在的強制性。

中國哲學,不是一套死的知識。

大學最重要的不是課堂筆記,ppt的掌握,你必須有一種縱深的理解。有一種比較與理解,反思與創見。

古人尋找、論證合理性,往往從兩個方面入手:天道,人心。

聖人之性,不可名性;斗筲之性,又不可以名性。名性者,中人之性。

這句話意味著,人性論開始了一場非常大的變化。。

董仲舒把聖人之性排除了,在孟子、荀子看來,常人之性,與聖人之性,有決然的界限嗎?

孟子講聖人與常人都有四端,因此,聖人與常人之性同。

但是在董仲舒這裡,退步了,在孟子/荀子那裡,都在人性中尋找一種絕對的普遍性 ,尋找一種普遍的人人都有的東西。

但是董仲舒不再處理了,他放棄了上智下愚,只處理常人,中性人,認為這些人可以慢慢的修剪加工。

中民之性,如繭如卵,卵待覆二十日,而後能為雛;繭待繰以涫湯,而後能為絲;性待漸於教訓,而後能為善;善,教訓之所然也,非質樸之所能至也,故不謂性。

人只有一個質樸的素材,人必須有一個教化的過程,才能成為善。天給了你一個材質,但是,王教,就是把每個人天賦發揮出來。

這裡,王教就會成為一個與人性不可或缺的關聯。

如果大家看春秋繁露,董仲舒講他的主張的對話對象,很多就是針對孟子的,當然,他的批評,帶著對孟子的誤讀,但是在董仲舒看來,人天生的惻隱之心,天生的本性,都不叫善,真正的善,一定是善轉化為言行,才能稱為善。你不能拿著蠶絲,說這是衣服。這就是董仲舒要闡明的。

當然,另外一個角度,他說,禾出米,這個跟繭出絲不一樣。善從天生處來的,天生是素材,善是加工的結果。

荀子講人性中沒有善,化性起偽都是後天給你的,董仲舒也在這個方面刻意要與荀子有所區別,他說人性的善,跟實現了的善,最大的區別就是,人性善,是一個半成品,需要加工。

面對不同的人性,你要做的人性養成的過程里發生的意義是不同的。

在孟子那裡,成就善,需要對自主的善端,進行自我涵養,反求諸己,才能體現出來,擴充出來,因為這個你本有的。不必外求的。

對於荀子而言,荀子讓人做什麼 ?他認為人性中沒有符合禮法的東西,更多依賴與禮法這種外在的約束和施法。

到了董仲舒,一面強調,人是天生的善,一面說,如果沒有外在教化,你就實現不了善。董仲舒也是強調後天影響,後天起到了柏拉圖助產術的作用,起到了真理的辯證法的作用。柏拉圖說,人可以認識理念,但是要通過辯證法,董仲舒說人可以善,但是需要經過後天教化。

對脈絡的整體把握,慢慢的對材料的思考和調理,對所有人都是必要的,把中哲當做一個問題,這是一個自我鍛煉的過程。

北大孟慶楠教授,聽課筆記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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