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獵頭小白的心路歷程

這幾天總是下雨。隔著雨幕看見「高凡大樓」四字旁仍亮著燈，想起剛剛離開辦公室前環顧四周，仍有鍵盤聲伴隨著短促的咳嗽聲，在八點半這個時間點上，顯得有些突兀。

仔細想來，加入高凡這個大家庭已是兩月有餘。每次下班都習慣性的環顧四周，時間早些時可以看到許多埋著的頭和飛速敲打的手指，晚些時，就如今天一樣，大家手邊放著熱茶，手下是快速敲擊著的鍵盤，三三兩兩的散布在辦公室的各個角落。這也是我對這裡的第一印象，安靜卻有分量。

由面到點：JD是一切信息之源

在沒有來到高凡之前，我並沒有接觸過人力資源相關的工作。面試時我很忐忑的問起過「獵頭是份怎樣的工作」，主管給我的回復是很官方的一句：「獵頭就是根據甲方公司的需要，找到合適候選人的一份工作。」那時我對這句話的解讀甚是粗淺，大抵是「按圖索驥」，卻也需要懂得變通。

剛來的那幾天，我在主管和同事的幫助下建好了各平台的賬號、學會了積攢積分的方法，其他時間都用於琢磨針對新員工的手冊。手冊的內容很詳細，也讓我發覺這份工作並非我當初認為的那麼簡單。起初我總認為JD繁瑣又冗長，只需掃過一眼即可。而恰恰相反，JD才是最重要的信息所在。哪些條件是硬性，哪些是可變通的軟性要求，又有哪些是公司最為看重的關鍵點，其實都清清楚楚的體現在JD中。

認識到這一點後，我的獵頭生涯便從認真研究JD開始。遇上完全陌生的辭彙，對於我這個初入職場的笨鳥來說，最簡單快速的方法就是善用搜索引擎。像是我原先一竅不通的工業方面，看著白底黑字密密麻麻的一長段介紹，我硬著頭皮讀了好幾遍，才逐漸理解了所謂「機械自動化」的含義，那也是我所接觸的第一個項目。而職位介紹中的專業術語又再次難住了我，就在此時，我的同事提醒我，也許我可以把這些直接給候選人看，由他自己做出判斷。在這樣的情況下，我開始了第一次與候選人的聯絡。

主動求教：亦師亦友的同事們教會我的事

從小到大的班主任評語上，總少不了「內向膽怯」四字的我，在第一次通話中表現得果然差強人意。為了這通電話，我照著新手手冊抄了好多句有可能遇到的問題回答，又默默地聽了好長一段時間同事們的通話，把關於公司和職位的重點記了一張紙，腦內模擬了好多遍，才敢撥出去。但出師不利，我至今都記得對方急匆匆地說著「發我郵件」時的語氣，讓我感到些許沮喪。幾個電話都以類似的結局告終，掛下電話後，我帶著求助的目光望向身邊的同事。面對我的求助，他問：「候選人不同意？」我搖了搖頭。他對我說：「你介紹的時候太亂了，東一句西一句，沒個重點。」

我咬著筆頭說：「可我明明記了那麼多呢……」

他回道：「就是因為多，順序沒排好，重點也不突出，才顯得亂。你要有思路，而不是想到什麼說什麼。」我正翻開筆記本打算記筆記，他卻接著講，「而且你要去理解公司是做什麼的，再用自己的方法傳達給你的候選人。照著讀，那跟讓候選人看有什麼區別呢？所以他們才讓你發他們JD，你想想是不是？」

這是對我極有啟發的一段話，以至於兩個月過去我仍記憶猶新。而那卻只是同事對我指導的開端。在我入職的前一個月內，我的許多時間都用於聽他們如何和候選人溝通，如何應對候選人為難的詰問，又或是如何進行一些敏感問題的旁敲側擊。同事們對於這方面的經驗都傾囊相授，並無保留。他們指出，的確，好記性不如爛筆頭，但記完還需要自己再做總結和歸納。偶爾他們還會對我溝通中出現的問題進行指摘，和我模擬同候選人溝通的細節。

剛入職時，他們得知我每天需要坐公交車來公司，紛紛提出要把我送到公交站台。一路上聊起工作里不懂的地方，也都樂於解惑。中午拉著我一起去食堂，在我說自己沒帶現金時毫不猶豫的幫忙墊付，這讓我感到無比的溫馨和安定。

沒有來到高凡前，我曾在上海的一家公司工作過近一年的時間。我仍記得同樣是齊整的格子間，大家的交談卻是通過電腦，平時面對面的對話都少得可憐，每個人卻默認著這樣冷漠的常態，辦公室常常是敲打鍵盤的聲響，鮮有人聲。在長達一年的時間裡，我很少感受到來到高凡後，內心熨帖溫暖的感覺。同事常常聚在一起討論項目的重點，或是從候選人的面試反饋中得到了關於職位的最新信息，總是第一時間共享以便大家調整思路和方向。

正是有了他們的幫助，我才慢慢度過了最艱難的摸索期，開始製作第一份根據我與候選人溝通出來的信息所制的簡歷，在獵頭生涯中又邁進了一步。

情緒管理：溫柔亦是一種力量

在入職半個月後的一個周六，那本是我第一個進入面試的候選人面試的日子。上午七點半，我收到一條來自候選人的簡訊，上面簡短的一句「不好意思，我不想去了」如同晴天霹靂把我從半睡半醒的狀態拖了出來。我一個激靈從被窩裡坐起來，第一次面對這樣的情況，腦中一團亂麻。四下權衡後我撥通了候選人的電話，詢問他不願意前去的原因。他說公司太遠，且公司規模不大，不符合他的預期。

我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些什麼，這也的確是甲方公司的短板所在。我試圖和他解釋公司是全德資的子公司，未來前景不錯，地址他原本也聲稱可以克服。候選人聽後有些不耐煩地問：「所以你是在責怪我嗎？」這讓我啞口無言，其實我本無意向他強調這一點。但想起在這場面試的前一周里我曾三次和他確認，他都滿口答應，卻臨時變卦，一時間我不覺也語氣強硬了起來：「但我希望你可以有些契約精神。」回應我的卻是一陣忙音。

我的第一次候選人面試就這樣以候選人的主動放棄告終。公司也表示了遺憾，認為他很合適。而事後的反思中，我最大遺憾來自於沒能從專業的角度給他分析利弊，卻和他就契約精神較起了真，這正是我缺乏專業性和不善於與人溝通所帶來的不良後果。

後來周一的公司晨會，偌大的會議廳里擠滿了來自各部的顧問，台下是人頭攢動，台上的角落裡放著一排排的禮品，那些或洋溢著微笑，或淡定得彷彿習以為常的前輩們總是在分享經驗的環節提及，「我們獵頭是服務行業」，這註定我們需要照顧客戶和候選人的感受，而我的尖銳是極不可取的。大學時我在青奧會餐廳做志願者時也發生過類似的事，那時我的小主管曾教導我：「做服務行業是不能帶有個人情緒的」，我還不服氣的哼了兩聲。而在數次晨會裡，我才慢慢醒悟，這是我的工作，對方是我的候選人，而不是一個普通的陌生人。我帶有情緒的責怪是十分無禮的，也沒能給事情帶來任何一點好的影響。我也沒有做到推己及人，沒有做到先自省再去別人身上糾錯，這樣的認知讓我不禁羞愧的低下了頭。

事後我編輯了一條簡訊主動向這位候選人道了歉，他也表示如果我沒有和他較真他原本還會去看看。也是這次衝突讓我意識到，溫柔是一種力量，以退為進也是一種智慧。並不是所有的爭取都要帶著戾氣，反而是讓人舒服的方式，才更能帶來想要的結果。尊重他人才能贏得尊重。而這一課，才不過是與人溝通的第一課，我所需要學習的還有很多。

自省自查：摒棄了學生心態，才算是到了職場

關於職場的印象，總有人比作「無硝煙的戰爭」，大家都在各憑本事自食其力。對於剛剛工作一年多的我來說，對此有了些許自己的感悟。雖在高凡這樣溫馨的大家庭里，大家也是在各自為了自己的業績而拼搏。開始學會做簡歷後，我的問題也更加明顯的暴露出來了，那就是數量上遠遠不夠。簡曆數量過少，進入面試的可能性也就更低。

這是著實令我頭疼的事情。為了彌補數量上的缺失，我也自發加入了加班的行列。也正是加班的那段時間，讓我看到了大家剝去平時溫和外表下努力拚搏的姿態，鍵盤上敲打的每一聲都如春筍拔節的聲響，蓬勃又有張力。而持續一周的加班並沒讓我的簡曆數量有很大的飛躍，只能勉強保證每日的簡曆數量達到兩份。經過幾天的思考我發覺，其實白天的上班時間才是溝通簡歷的好時機，而寄望於晚上加班並非明智之舉。在非工作時間，候選人也有各自私人的事情，會將溝通簡歷的效率降低。

因此我將「合理高效地利用白天上班的時間」寫在了鍵盤下壓著的紙上。而現在我們都更多在微信上溝通簡歷，這其實也大大降低了簡歷溝通的速度，遠不及一通電話來得迅速。於是我又給自己寫上一個提醒——「能用電話不要用微信」。

這張紙漸漸成了我的備忘錄，而每一條都是遇到相應問題時添加的，以隨時提醒自己不能再犯。同事可以給予的糾錯其實並不多，真正的成長還是需要自我去發現和糾正才能獲得，一個用來警示自己的備忘錄便顯得不可缺少。

也是在求「量」的過程中，我逐漸發現了「質」的重要性。為了學習如何做一份優秀的簡歷，我在公司系統里查看了許多同事做的簡歷。大家的簡歷風格各有千秋，我截取了許多人的簡歷格式和文字編排，糅合到自己做的簡歷當中。尤其是一個針對企業要求、簡潔又有重點的推薦理由，更能讓簡歷脫穎而出。一份亮眼的簡歷才更容易贏得hr的青睞，而我也在之後嘗到了簡歷出彩帶來的甜頭。備忘錄里也添了一條——「主動學習，而不是原地踏步」。

然而職場也絕不是一個人的戰場，這是許多人的戰場。這更需要思維上的成熟，才能更好的融入。我仍記得我因一份簡歷上的候選人的信息有誤而導致了甲方公司的不滿，我倔強的認為這是我候選人的失誤，而非我的問題，在出現錯誤之後沒有先自省，而是將錯誤歸咎到他人身上，這也是逃避責任的表現。那時主管問我：「錯了就是錯了，你有沒有想過你的錯誤會為公司能帶來什麼？」這句話猶如當頭棒喝，把我從幼稚的學生心態中拽了出來。

是的，這正是職場和學校的區別。在我離開學校時，畢業典禮上院長曾說：「職場不是最後容錯的場所，學校才是。」也正如主管的詰問，其實異曲同工。公司培養我們是希望我們能為公司創造價值，而不僅僅是學習。再用學生的心態去面對職場，是極不成熟的表現。這句話也被我寫在了備忘錄上，時時提醒自己。

成長總是伴隨著一系列的矛盾和掙扎，有茫無頭緒，也有柳暗花明，正如這兩個多月來我的感受。從一個對獵頭毫不了解的初學者，到現在也有不少候選人初試複試的熟手，這段時間我的感悟卻不止在工作上。

常有人問，為什麼選擇做一位獵頭。我當初也並非有志於此，是高凡給了我一個成為獵頭的機會。但如果有一份工作可以讓我在摸索的過程中有一群亦師亦友的同事相伴，學會更好的融入社會和職場，懂得與人相處的基本道理和技巧，更重要的是，自己能有所反省，以更溫和也更成熟的方式應對諸多難題，克服自己的個性缺陷，實現自身的個人價值，這就不失為一次好的體驗，也不失為一份有意義的工作。我想這也是大家願意留在高凡的原因。

這又是一個周五。每每走出大樓，仍能看見停在車庫暗處的幾輛電動車。每個留在辦公室拿著電話敲著鍵盤的人們心中一定也有自己對這份職業的熱愛，有各自所為之奮鬥的理由，更重要的是有那一份為實現這些而拼搏不息的精神。茫茫雨幕中，看著稀疏的星子和遠方華燈初上的樓宇，萬千燈火里，一定也有人在等他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