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個槽 | 無產階級空虛主婦的出路在哪裡

來自專欄 郝院長

最近在看迷你劇《大小謊言》，講述幾位年輕母親意外捲入一起命案的故事。雖說主打懸疑主題，但比起命案，幾位母親複雜的生活本身更值得玩味。

表面上看，她們過著理想的生活：衣食無虞之外，還有臨海的洋房，聰慧的孩子，尚未發福的身材，以及與三五好友一起做瑜伽喝咖啡的時間。當然還有款式不同的各種老公，有的高大威猛，有的溫柔暖心。既不高大威猛又不溫柔暖心的那個，也會在老婆社交生活受挫時從身後環抱住她說：親愛的，你性感漂亮又事業有成，其他女人都是在嫉妒你。

以上每一樣，都夠一名無產階級婦女為之奮鬥很多年。特別是在中國，一方面官方還在呼籲女性回歸家庭，另一方面，社會卻並沒有為女性在家庭中做出的貢獻給予足夠的重視。換句話說，他們覺得你應該回家帶孩子，是因為認為反正你也做不了什麼非你不可的大事，不如把珍貴的工作機會讓給男性。

而劇中，雖然萬年不變的主題仍然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但至少，丈夫不會用妻子是不是在花「我賺的錢」來決定要不要尊重她。你願意做叱吒商海的女強人也好，每天在家陪孩子拼樂高也好，熱衷社區志願工作也好，都不是判斷一位母親是否稱職的標準。唯一的例外是劇中Celeste的丈夫Perry，而他反對妻子的工作的原因，是因為怕她接觸到太多的男性而離開他。

如此自卑的男人當然不是什麼好例子，最後眾望所歸地死掉了。

這並不單是物質精神文明發展程度不同造成的差異。美國的老婆們，不管工作與否，進賬何如，是真真切切的掌握著家中一半的財富與話語權。支撐他們的不是丈夫們的不二忠心，而是健全的法律制度和個人徵信體系。更重要的，掌握生育能力的女性，他們對家庭的非貨幣化貢獻，是被看見、被尊重、被保護的。維持家庭正常運轉所需要的不光是錢，還有數不盡的精力與時間。每一種投入都是付出，更不要提生育撫養這樣的大事。軍功章里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不是說著玩的。

與此同時，社會對丈夫們的期待也不僅僅是「賺錢養家」這麼簡單粗暴。他們也需要參加學校的迎新會，用拿手菜籠絡孩子的心，調解青春期緊張的母女關係……做不到這些，你依然不是一名合格的丈夫或父親。這也正是為什麼呼籲女性回歸家庭的口號讓很多男性也覺得彆扭：女性回歸家庭，男性就該遠離家庭嗎？男人也有享受家庭生活的權利，有參與孩子成長過程的權利，有與妻子共享家庭財富的權利。

當然，並不能因為一部電視劇就判定美國的女性地位就已經高到了人類標杆的地步。十幾年前，本片主演妮可基德曼還演過另一部叫做《超完美嬌妻》的電影，裡面的丈夫們對妻子的期待就是千依百順鍋台灶邊。可見男女都有自主選擇權、雙方能夠平攤家庭責任的理想社會，仍然是一個需要為之不斷努力的目標。

說回到劇集本身。中產階級空虛主婦的日子實在太容易有故事，畢竟埋頭賺錢的奮鬥史寫出來哪有暗地裡撕逼的宮斗戲更具有戲劇張力。裡面唯一的職業女性Renata之所以社交受挫，是因為她自覺在一幫為家庭鞠躬盡瘁的全職太太面前低人一等。而國內的情況完全相反，包括女性自身在內的群體，都沒有給予全職太太足夠的尊重。雖然聽說誰家的太太不上班，大家都會象徵性的恭維幾句有人養命真好；但自問若不是公婆靠不上、幫手找不到，或是自己的工資確實還不如保姆，哪個女人願意輕易放棄工作。

儘管做家務、帶孩子的勞動強度一點不低，精神壓力甚至要超過很多職業女性，但無可否認，全職太太並不是一份能帶來足夠安全感和社會認可度的工作。在一個傾向於保護資方利益的體制下，誰負責賺錢，錢就是誰的；女性在家庭內的一切付出，都是無薪酬勞動，既不計入GDP，也不會幫你多贏得一份家產。職業女性跟老闆吵翻，大不了掀桌不幹另謀高就；全職太太的Boss可是自己老公，不是說炒掉就炒掉的。雖然全職太太們也會挺起腰桿說回歸家庭是個人選擇，是自由意志，但這種選擇究竟有多少是興趣所致，有多少是境遇所迫，只有夜深人靜時自問自答了。

劇集里，兩個活在別人艷羨目光中的全職太太，在車裡拍著喇叭大喊：「I want more!」，而另一邊的成功人士Renata也遇到了無論如何都擺不平的事，氣急敗壞地把手機扔進了自家泳池。工作與老公，都不能像永動機般帶給女性源源不斷的安全感。終其究竟，上班只能解決錢的問題，而錢不能解決的問題還有很多很多。

中產階級空虛主婦尚且如此，無產階級空虛主婦想要巧妙地度過這一生，還需要積攢更多的底氣與運氣。運氣不可求，但制度充分保障之前，多做些能被社會認可和尊重的工作，而不是男權社會為你量身定製的無薪酬勞動，總是能多些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