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方寸

來自專欄 方寸

星空寂寂，四野無聲，除了到處遊盪的微風不時弄出一些動靜外，偌大的發掘場完全沉浸在了安靜之中。

凌晨兩點，考古車外的台階上，墨尋獨自而坐，望著磅礴的星空，任憑眼淚滑過臉頰，無聲的滴落在了腳邊。

對媽媽的依戀，是每個孩子與生俱來的本能，對於墨尋來說這一點更甚。五歲時，爸爸便在一次發掘事故中離開了，這些年來唐雲一個人帶著墨尋，走南闖北，兩人的感情早就超越了一般的母子。

對於別的孩子來說，失去媽媽，人生或許只是變得不完整了，但對於墨尋來說，失去媽媽就等於失去了一切，不只是心靈的依靠，還有生存的保障。他只是一個十一歲的孩子，遠遠沒有學會如何照顧自己。失去庇護，明天吃什麼，後天要睡在哪裡，都是很大的問題。但他並沒有想到這些，他只在意自己關心的人，只是單純的想讓媽媽活過來，哪怕需要用自己的生命交換。

「你好。」

冷不丁一個聲音，嚇了墨尋一跳，雖然溫和，但在這四野俱靜的夜晚，也讓人毛骨悚然。

「誰……」

墨尋聲音顫抖，抬手放在了門上，張凌正在車內打鼾，只要猛力一砸就能醒來。

黑暗中，緩步走出一道身影，雖然朦朧夜色中看不清來人面容，但修長的身姿，輕緩的步伐，給墨尋一種莫名其妙的好感，剛剛抬起的手也垂了下來。

「你是墨尋嗎？」

聲音在次響起時，墨尋已然看清了來人，面容和善，笑意親切，只是髮鬢中藏著點點銀絲，想來年歲已是不小。

「我是墨尋，你….你是誰？」

「我姓丁，如果你覺得年齡合適的話，可以喊我一聲丁叔。」說話間，來人停下了腳步，笑意盈盈的看著墨尋。

「我不要。」

「不要？」來人微微一愣，「我這年齡還做不得你叔叔？」

「你這年齡做我大爺都行，可是我又不認識你，為什麼要喊你叔叔。」

「呵呵，」來人會心一笑，「那你就喊我老丁吧，這樣總可以了吧。」

「那還差不多。那個，這麼晚了，你來這裡幹嘛？」

「我可以坐過去說嗎？」老丁指了指墨尋身側的台階。

「不可以，你也不要離我太近，」墨尋鄭重其事的說到，「我告訴你，我真正的叔叔就在裡邊睡覺，如果你是壞人，那就快走吧，我叔叔比你年輕多了，你打不過他的。」

「哈哈哈哈，」老丁忍俊不住笑了起來，「小鬼真是聰明，這趟沒白來。」

「你說誰是小鬼呢！」墨尋不高興了，「我可不小了，我都上初中了。」

「你不要誤會，小鬼是稱讚的意思。」

「哼，沒見過這種稱讚法，我不接受。」

「好好好，」老丁擺了擺手，「我不是壞人，來這裡是想和你交個朋友。」

「交個朋友？為什麼？我都不認識你。」

「因為你很特別。」

「特別？」墨尋撓了撓頭，「我沒覺得哪裡特別啊。」

「你自己感覺不到，但是你真的很特別，比別的孩子厲害多了。」

「你不要以為我年齡小就可以花言巧語的騙我，我什麼樣子自己最清楚了。」墨尋面色略微好轉，爭強好勝是男孩的天性，聽到老丁這麼說，內心確實有幾分得意，警惕性一下降低了不少。

「我騙你有什麼好處。」

「好處多了，現在拐賣人口的那麼多，我這麼聰明的孩子得值多少錢啊。」

老丁哭笑不得，說到：「我真的沒有惡意，對你說的話都是實話。」

「真的？」墨尋面帶狐疑盯著老丁。

「當然是真的。」

「那我特別在哪裡？」

「我可以告訴你，不過有個前提，在這之前，你得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憑什麼呀？」

「因為這樣才公平啊，你是個男人，男人應該講究公平。」

「你也是男人啊，憑什麼我先說。」

「但我是老人啊，你要尊重老人。」

「那好吧，」墨尋想了想了說到，「尊老愛幼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我就讓你一次。」

會心一笑，老丁從口袋裡掏出一張摺疊的A4紙，展開之後，略微掃了一眼，說到：「這是警方的筆錄，上邊說，你在夢裡看到你媽媽遇險，是真的嗎？」

「你是警察？」

聞言，老丁面色一滯，微微吐了口氣，說到：「算是吧，曾經。」

「那你也是來笑話我的吧，」墨尋面色黯淡，嘆了口氣。

「什麼？」老丁一愣。

「這幾天來了好多警察，他們都不相信我，那可是我媽媽，我怎麼可能拿她開玩笑。」

「沒有沒有，」老丁趕忙擺手，「我相信你。」

「真的嗎？」

「真的，我這麼大年紀了，不會騙一個小孩子的。」

墨尋盯著老唐看了很久，點了點頭，說到：「是真的，那天晚上我確實夢到了。」

老丁想了想，問到：「你們老師有沒有提過，夢是假的，是大腦創造的幻境？」

「嗯，我們學過。」

「那為什麼當時就要去找你媽媽，是怕萬一，還是你確定這已經發生了？」

「確定已經發生了。」

老丁點了點頭，接著問到：「為什麼？」

「因為已經發生過好多次了，每次都是對的。」

「哦？能詳細的說一下嗎？」

「去年我媽媽下坑的時候不小心把腿摔了，當時我就知道了，打電話的時候她還沒到醫院呢。」

「嗯，」老丁微微一頓，「筆錄上說，你看到了兇手，她是突然出現的，你確定看到了這一幕？」

「我確定！」墨尋面色肅然，「絕對沒有錯，我一輩子都忘不了的那個場景！」

「沒有任何預兆，就憑空出現了？」

「沒錯，」墨尋眼中泛著濃濃恨意，「可惜我沒看見她的樣子。」

「嗯。」

老唐沒有繼續再問，話鋒一轉，說到：「我問完了，君子之約在前，該輪到我告訴你特別在哪裡了。」

「你不會說這就是我特別的地方吧。」

「這不好嗎？」老丁一愣，沒想到墨尋會這麼說。

「這有什麼呀，」墨尋失望的說，「還不如跳的高一點，高一點我就可以扣籃了。」

「但是別人做不到啊。」

「做到了也沒什麼用啊，說出來沒人相信，還老是被嘲笑。」

「你不要往心裡去，他們沒有惡意，只是，人們喜歡否認自己認知之外的東西。」

「我沒往心裡去，都習慣了。」

老丁略一思索，抖了抖袖口，一根形狀怪異的棍子，滑到了手裡，輕輕抓著，托到了在墨尋面前。

「這是什麼啊？」墨尋一頭霧水。

「看好了啊。」

老丁略一用力，棍子繞著右手掌心轉了起來，與此同時，墨尋面前驟然炸開了絢爛光芒，好似煙花但卻又流動，好似氣流卻又燦爛，就在老唐右手正上方，隨著物事旋轉的軌跡，妖嬈舞動。

墨尋驚訝，身子猛然一顫，望著眼前發生的一切，目瞪口呆，甚至這些天一直延續的悲痛，都在這一刻消失的無影無蹤。

看著墨尋震驚的樣子，老丁微微一笑，五指緊扣，抓住了旋轉的棍子，空中絢爛的光芒也嘎然而止。

「怎麼樣？」

「這......這是什麼呀？」

直到此刻，墨尋才認真看向了棍子，通體蠟黃，外形錯落不規則，長約三十公分，兩頭粗中間細，其上刻著幾簇莫名奇妙的圖案。

「好看嗎？」

「太酷了！這是…這是法術嗎？」

老丁搖了搖頭，問到：「想不想學？」

「當然想了！這還用問嗎？」

「我可以教你，但是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

「我要過去坐在你身邊。」

墨尋略一猶豫，抬手拍了拍身側地面，說到：「那你過來吧，不過我沒騙你，我叔叔真在裡邊睡覺。」

「你放心，我對你沒有惡意。」

說話間，老丁來到墨尋身側，躬身坐在了台階上。

「我問你個問題啊，你覺得，如果換成你的同學，他們會不會學？」

「肯定會啊！這還用問嗎！」

「但是我不能教他們，我只能教你？」

「太好了！不過……為什麼啊？」

「因為他們學不會的。」

「為什麼呀？」

「因為他們不能夢到現實。」

「你是說，只有可以夢到現實的人才可以學？」

「對，只有可以夢到現實的人才可以學。」

「真的嗎？！」墨尋驚喜的看著老丁。

「當然是真的了，」老丁鄭重點了點頭，「其實，那並不是一個夢，而是聯通到了兩個人的感受，這種情況通常會發生在親人之間，沒人能解釋的了這是為什麼，但這種現象確實存在，叫做心電感應。」

「心電感應？」墨尋滿頭問號，「這是學不會的？」

「對，這是一種天賦，在我們那裡被稱為第六感。」

「第六感……聽起來很…很玄幻，好像是小說里的東西。」

「並沒有，」老丁擺了擺手，「之所以被稱為第六感，是因為我們認為這種天賦和視覺、嗅覺、觸覺、味覺、聽覺一樣是人類的感覺之一，是這五感之外的另一感覺，只不過有些人先進化出了這種…這種認識世界的方式，而有些人還沒有。不對，不能這麼說，進化這個詞有些種族歧視的味道，而且現在確實也沒有定論，或許只是某種不正常的基因變異吧。」

「有些人？你的意思是進化出第六感的人很多嗎？」

「嗯......，」老丁想了想，「你知道世界上有多少人嗎？」

「我知道啊，我們老師說過，地球上一共有七十多億人。」

「不錯，知識挺淵博啊。」老丁笑道。

「哪裡，哪裡，這些都是老師說過的。」

「嗯，」老丁略一頷首，「我們這類人大概有六百多萬，也就說平均下來，一千多人裡邊會出現一個我們這樣的人。」

「這麼少啊。」

「還不止呢，這六百多萬人裡邊，大部分還是內部通婚的結果，如果只算世俗的話，那就更少了，十萬人裡邊能有一個就不錯了。」

「啊......。」墨尋目瞪口呆。

「所以，十萬分之一的概率，十萬人中的唯一，我說你特別沒有錯吧。」

「這麼看來，確實有點特別啊。」

「不是有點，是很特別，我在世俗生活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遇到原生的同胞呢。」

「嗯。」墨尋點了點頭，不知不覺間已經對老丁卸下了心防。

「正因為這樣，我才來找你。」

「嗯，」墨尋點頭，忽然心中一動，問到，「同胞…….，你剛剛還說我們那裡，是不是說你們有一個….有一個……。」

「聚居地。」

「對對，聚居地。」

「孺子可教也，聰明，」老丁讚賞的看向墨尋，「不過那不叫聚居地，那裡和世俗世界一樣，是一個社會，一個六百多萬人生活的社會，那裡才是你該去的地方。」

「該去的地方，」墨尋忽然有些嚮往，「那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啊？」

「一個和這個世界很不一樣的地方，」老丁輕輕一抬棍子，「一個可以學到這個的地方。」

「啊？學這個還要專門去那裡啊。」墨尋心中有些不舒服，雖然很嚮往這種奇妙的東西，但內心深處並不願意離開這個生活了很久的故土。

「當然啦，你上學不也是要去學校的嗎。」

「但是上學不一樣啊，學校教很多課程的。」

「這個也不簡單，也要學習很多東西的。」

「是嗎？看起來不是很難啊，你不就是轉了兩下那根棍子嗎。」

「任何看似簡單的東西，背後一定存在一套邏輯自洽的原理，沒有什麼東西是無緣無故存在的。」

墨尋點頭，似乎在思考老丁的話，略一耽擱，說到：「我可以看看那跟棍子嗎？」

「可以，」老丁把棍子遞了過去，「不過它不叫棍子，它有個很好聽名字，叫做寸儀。」

「寸儀......。」

重複著剛剛聽到的名字，墨尋學著老丁的樣子，猛一使勁，寸儀在右手掌心旋轉了起來，但卻沒有老丁的效果，面前依舊是漆黑一片。

「果然沒那麼簡單。」墨尋撓了撓頭。

「所以才需要去專門的地方學習啊，想去嗎？」

「我……我要考慮考慮，」墨尋面帶難色，「你不能就在這裡教我嗎？」

「我可以在這裡教你，不過就算這樣，你也要去那個地方。」

「為什麼呀？」

「因為我們這種人是不允許出現在普通人的世界裡的。」

「你不是好好的站在這裡嗎？」

「我……這並不是我的本意，我有我的苦衷。」

「那……好吧。」墨尋勉為其難的答應了，但卻打著自己的小算盤，心想只要學會了就耍賴，堅決不去那個地方。

「好，既然這樣，那你就聽好了。」

「幹嘛？」

「學習這些之前，有些事情你需要知道。」

「嗯，你說，我會認真記住的。」

「嗯，」老丁略一頷首，抬手一揮，寸儀滴溜溜的繞著中指轉了一圈，然後迅速抓住，輕輕插在了袖口裡。如若此刻有人在側，會驚訝的發現，就在老丁揮動寸儀的同時，兩人的身影緩緩消失了，考古車前的台階上空無一物，什麼都不存在。

略微梳理一下腦中所思，老丁開口說到：「自從人類誕生以來，偶爾會出現一些特別的人，這些人可以在相隔很遠的情況下感知到親密的人遇到了危險，可以感同身受的體會到親密之人的喜怒哀樂，這種客觀存在的現象在現代被稱為……。」

「心電感應，」墨尋突然發聲，「你剛剛說過了。」

「沒錯，」老丁點頭，「有的人說這是一種自我暗示，也有人說這是腦電波的異常表現，但沒人知道這種現象的為什麼會存在，它的邏輯原理是什麼，唯一能確定的是，具備心電感應能力的人很少，而且這是一種天賦，沒辦法通過後天訓練掌握。」

「所以，我們是特別的。」

「我們是擁有這種天賦，但不是特別的。」

「為什麼啊？這是天賦啊，是學不到的。」

「人類本身就是存在差異的群體，有的人可以發現物理法則，有的人可以百米十秒，所以對於個體我們是特別的，對於人類本身我們也不過是差異中的一環而已。」

「我不太明白。」墨尋撓了撓頭。

「沒關係，等你長大了就明白了。」

「好吧，我確實不夠大。」

「呵呵。」老丁被墨尋逗笑了，略微一頓，繼續開口。

「在很久以前，歷史記載之外，曾經存在過一個特別的人，他和你我一樣，天生具備第六感，不，應該是比你我強大的多的第六感。同時，他又是一個非常有探索精神的人，他非常好奇自己為什麼具備這種能力，這種能力到底能做什麼，他把畢生的精力全部用在了探索和研究上。」

看了看聚精會神的墨尋，老丁會心一笑。

「剛開始時，他非常失望，因為這種能力其實沒什麼用處，只是可以感受到親人所感，但之後，他發現了一些不同。或許是用多了，能力提升了，也或許是找到了竅門，某一天，他無意中發現，利用第六感可以感知到物質內部的世界，不只如此，他還發現任何物質都是由很小很小的單位組成的，而且這些單位也可以繼續分化，直到一個無法分割的層次，他給那個最底層、組成一切而且無法分割的單位起了個名字——方。」

「方？」

「對，方，四方上下的方。」

「那個很小很小的單位是不是原子？」

「不，其實沒人能確定那個小到無法分割的單位是什麼，而且也沒人能確定它是真的無法繼續分隔，還是我們的能力只能觀察到物質細化到那種程度，但就現在來看，這個單位很像科學家們口中的量子。」

「哦，我們老師還沒講過。」

「那是大學的課程，」丁原略一點頭，「還不止如此，他發現雖然心電能力沒辦法對肉眼看到的一切造成影響，但卻可以操控『方』，他還發現兩個『方』之間可以相互影響，無視距離。只要將兩個方配成一對，其中一個方做出動作，另一個方就會做出相應的反應，也就是說只要控制其中一個方，就能利用另外一個方為自己服務，方的這種特徵也很像量子的一種態，糾纏態。」

墨尋下意識的搖了搖頭。

「慢慢的你就會明白這些，現在你只要知道什麼叫方，方與方之間可以無視距離相互影響就可以了。」

「這個我聽的懂。」

「悟性不錯，」丁原眼中閃過讚賞，「在這之後，他為了區分相互影響中的兩個方，分別給它們取了名字，被自己操控的方名為寸，在外為自己服務的方原名不動，至此方寸之名形成。」

「方…寸。」墨尋若有所思，「你剛剛用的就是方寸嗎？」

「那不是方寸，那是方寸衍生出來的東西，方寸是一切的基礎。」

「所以方寸就只是兩個相互影響的小東西？」

「是，也不是。」

「這怎麼說呢？」墨尋一頭霧水。

「方寸好像音符一樣，單個拆開沒有意義，組合在一起就會形成各種美妙的樂曲。」

「哦，我明白了！那些…那些……。」

「那些匪夷所思的能力。」

「對對對，那些匪夷所思的能力，就是方寸演奏的樂曲！」墨尋滿臉興奮。

「孺子可教也。你說的沒錯，古人確立方寸之名後，利用方寸之間相互影響的特殊關係，創造了很多普通人看來匪夷所思的能力。比如說，利用方打亂光線傳播形成隱身。」

「隱身！那豈不是說做什麼壞事都不怕被發現了！」

丁原皺起了眉頭，但沒有理會墨尋，繼續說到：「在比如說，利用方與方之間的高速碰撞，產生強大的能量釋放造成遠距離殺傷。」

「那學校里誰也打不過我了！」

「這樣想是不對的，」丁原忍不住說到，「方寸不是暴力的代名詞，它可以做很多有意義的事。如果方寸和第六感配合，可以精確打擊癌細胞治療癌症，甚至可以直接改造基因，創造對我們生存有利的物種。方寸是我們社會每一個領域的基礎，科技、制度、思想、生活，武力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你應該想著去做那些事情，想著運用自己的能力去幫助人，而非壓迫別人。」

「想一想而已嗎。」墨尋有些不好意思。

「方寸的力量太強大，即使玩鬧也不是普通人可以接受的，這就是無論是誰，只要進入方寸，就不可以隨便出現在世俗的原因之一。」

「啊！」墨尋驚訝「這麼嚴格？！」

「當然了，」丁原重重的看了墨尋一眼，「從那之後，他開闢了一條路，一條不同於正常人類發展的路，一條只有天生具備心電感應能力的寸人才能走的路。之後，在漫長的歲月中，越來越多的寸人走上了這條路，他們不止開發出了更多基於方寸的特殊能力，還創造了區別與普通人的社會形態，他們在人跡罕至的地方，構建了一個又一個聚居地，只有寸人才能感受的到的聚居地，這些聚居地構成了我們的世界——方寸。」

「那方寸形成之前呢？」

「生活在世俗，和普通人一起。」

「和普通人生活在一起不好嗎？為什麼非要自己去創造一個社會？」

「不是不好而是不能。」

「我…不明白。」

「說來話長啊。」老丁嘆了口氣，停了下來。

墨尋心有所感，但沒有說話，靜靜的看著老丁，等著他繼續向下說。

「人都是自私的，打心底里排斥和自己不同的東西，即使是在今天，種族之間歧視迫害依然無處不在，更別說是愚昧封建的古代了，也正是因為這樣，才有了方寸不得在世俗出現這種鐵律。這些東西展開了就說不完，今天就不說了，你以後會慢慢了解的。」

「嗯。」墨尋點了點頭，沒有再問，雖然老丁只是一提，但他心裡明白，歷史都是一樣，充滿了血與火，至少歷史課本上是這樣寫的。

「那個不說了，這個要好好說一下，」老丁指了指藏在袖口內的寸儀。

「寸儀，」墨尋有些詫異，「不就是個棍子嗎，就是好看一點，這有什麼好說的？」

老丁啞然失笑，說到：「寸儀可不是普通的棍子，它是操控方寸的工具。」

「方寸不是靠第六感控制的嗎？」

「是，但我們不能總靠第六感控制方和寸，那樣會累死的，所以先賢創造了寸儀這種工具。」

「哦，原來是這樣。」墨尋恍然大悟。

「對，寸人通過自身的能力，捕捉寸子禁錮在寸儀中，用以操控與之相對應的方為自己所用。根據能力的不同，禁錮寸子的數量也不相同。比如說我，我的寸儀是三寸，可以操控三對方寸，而有些人的第六感遠遠超過我，他們的寸儀有可能是四寸，也有可能是五寸。」

「是不是越多越厲害？」

「差不多是這樣吧，寸法也是決定實力的一部分，就算戰爭也有以少勝多的例子，所以不盡然的。」

「那最厲害的是幾寸？」墨尋眼中冒光。

「這個就不好說了，史書中記載，在元末明初的時候，方林寸院出現過一個七寸方士，那是有文字記載的最強者，但他強大的第六感並沒有用在戰力上，一生痴迷探索生物體的奧秘，沒有他的話，可能直到今天，方寸世界的糧食都沒辦法自給自足。」

「那現在呢？」

「現在的話，可能五寸吧，我也不確定，畢竟這一百多年五寸持有者也不過寥寥數人。」

「那我要成為八寸！」墨尋握了握拳頭，「這個東西和錢差不多，越多越好！」

「哈哈，」老丁被墨尋逗笑了，「有上進心是好的，但這麼想不對，錢並不是越多越好，寸儀也不是越強越好。」

「這怎麼會呢，有錢想買什麼就買什麼，怎麼會不好。」

「很簡單的道理，」老丁正色說到，「古人有雲，德不配位必有殃災，錢可以買到好東西，也可以買到壞東西，而偏偏這個世界上壞東西誘惑力更大，當一個生活拮据的窮人，突然之間有了一大筆錢，往往會迷失自己甚至會害了自己，所以強大的能力一定要配上相應的道德水準才有意義，不然財富也好力量也罷，不過就是懸在身邊的炸彈，早晚會炸了自己埋了別人。」

看著墨尋迷茫的神情，老丁笑了笑，說到：「你年齡小，還理解不了，但一定要記住這些，不要像有的人，直到挽回不了的時候才幡然醒悟。」

「嗯，好吧，你說的話，聽起來也有那麼一點道理。」

「話說到這裡，方寸是什麼，你明白了嗎？」

「方寸是一種能力，也是一個世界。」

「說的沒錯，但是方寸的意義不止這些，方寸是一種差別，我們和普通人之間的差別，你既然決定要學習方寸，就一定要記住，差別是一種武器，不是我們的，而是命運的。」

「我…不明白。」

「記住就好。」

「嗯，我會記住的！」墨尋滿臉認真，此刻他已然將老丁當成了領路人，領著自己走上方寸之路的導師。

「好，」老丁起身，「話說的也差不多了，跟我來吧？」

「啊？」墨尋愣神，「去哪裡啊？」

「你不是想學習方寸嗎？我帶你去。」

「好！」墨尋想都沒想直接跟著老丁走下了台階，他並不是一個莽撞的孩子，他知道老丁如果對自己圖謀不軌完全不用這麼麻煩，所以便毫不猶豫的答應了下來。

「對了，」老丁低頭看向墨尋，「我們這一去最少是三天，你的這些叔叔阿姨們明天早上發現你沒了一定會擔心的。」

「沒關係，不就三天嗎，又不是不回來。」

「那也不好，現在是非常時期，大家都關注你，我看還是留張紙條吧，就說……就說你回家了，過幾天就回來。」

「好吧，那你等我一下。」

說著，墨尋轉身就要跑，老丁一把抓住了他，說到：「我和你一起去。」

「嗯，也行，不過你要小心一點啊，吵醒了張凌叔叔我們就走不了了。」

「你放心，就算扇他兩巴掌他也醒不了。」

「為什麼啊？」話剛出口墨尋心中一動，「難道這也是方寸？」

「一種很基礎的寸法。」

「哇，太牛了！」墨尋激動的揮了揮拳頭，對方寸不禁又多了幾分嚮往，想著留完字條趕緊去學習，腳步也無意識的的加快了許多。

看著興奮的墨尋，老丁似乎看到了四十年前的自己，無奈的搖了搖頭，快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