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把我從深淵的邊緣拉回來

謝謝你把我從深淵的邊緣拉回來

校園漸漸成了一個可怕的地方。

成績太好被嫉妒,於是寢室的床上被放了11根鋼針;相貌不佳的女生被人看不順眼,路過時被七八個男生圍著毆打……

這些都是新聞里的真實事例。只是秦曼沒想到,這種事情原來也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近日發生一起校園惡性襲擊案。嫌疑人趙某某手持匕首,在第三中學門口連續傷害19名學生,目前已造成7人死亡……據了解,該嫌疑人因曾遭受校園暴力,畢業後多年仍懷恨在心,便尋機製造了此案……」

聽到電視里的新聞播報,秦曼不禁晃了神,轉頭看了一眼身旁已經累得睡過去的祁軒。

祁軒的臉上帶著疲倦,烏黑的眼圈越發深色了,卻仍不掩深邃的五官給人第一眼的帥氣印象。從前略白的膚色最近也變黑了一些,看起來更加成熟了。

秦曼緩緩握住了他的左手,嘆了口氣,看向祁軒的目光中除了心疼還有深深的感激。

拿過外套輕輕蓋在祁軒身上,她心想:如果不是祁軒,或許我也會被仇恨蒙蔽了雙眼,變成一個內心充滿了戾氣的人吧……

高二那年,因為分班考試失手,秦曼被分到了幾乎墊底的文科16班。生性沉默的她,與班裡活潑好動還總惹是生非的一大群人顯得格格不入。

每次通報批評的名單里,總能聽見「高二16班的……給予記大過一次的處分」,班裡除了秦曼,幾乎個個都是惹事小能手。

欺善怕惡算是校園裡不良少年的一大特色了,於是本來沒什麼存在感的秦曼因為「太聽話」成了眾人欺凌的對象。

「你看她,就會裝!都分到我們這個班了還一副努力學習的模樣,裝給誰看啊?」

「哎呀,人家可是要考北大的呀!當然瞧不起我們這些差生啦!」旁邊一個女生陰陽怪氣地插嘴。

「嘁!就她?她要是能考上個普通大學,我就能做全市首富了!哈哈哈哈……」

嘲笑的聲音在課室此起彼伏,早已習慣了如此冷嘲熱諷的秦曼只是眼眸低垂,緊緊攥住了手裡的筆,又強迫自己集中精神開始複習半小時後的期中考試。

「喂,秦曼!等下考試,你把試卷往右邊放一點,把答案露出來知道嗎?」馮樂把校服短裙往上折了又折,直到露出大腿,然後用手肘戳了戳秦曼。

馮樂是班裡所謂的「大姐頭」,班裡大半的女生都對她阿諛奉承,不外乎她有個做副校長的姑姑,以及她認識四五個打架很厲害的校外混混。

秦曼瞥了一眼馮樂,嘴唇緊抿,不想理睬她,於是低下頭沉默以對。

馮樂一把奪過秦曼手上的練習冊,一臉傲慢地說:「書獃子!我告訴你,要是你不把答案給我抄,我這次考試過不了,你就吃不了兜著走!」說完,將練習冊隨手扔到了地上。

周圍的同學發出一陣鬨笑聲。秦曼低著頭,長發遮住了她無助又憤恨的眼神,雙肩微微顫抖著。等到老師進門,眾人開始翻開書本,她才悄悄起身跑到遠處撿起了那本已經掉落了幾頁的練習冊。

……

「叮鈴鈴……」考試結束的鈴聲響起,秦曼收拾了書包急匆匆就往外跑去,卻被人攔在了走廊里。

「書獃子,你可真有膽子!我都拚命給你使眼色了你居然當看不見?還要用手把試卷遮起來!真行啊你?是不是以為我不敢教訓你?」馮樂一臉怒氣地用手指著秦曼。

「我不敢作弊,被抓到了要記大過的……」秦曼弱弱地解釋著,引來了眾人的鬨笑。

「哈哈哈哈……她居然怕記大過!我們班誰沒被處分過啊?哦對,好像就她沒有。」

「真是個膽小鬼!處分一下又不會掉一塊肉,有什麼好怕的……」

「我不管,今天我必須要教訓一下這個蠢貨!我馮樂的話都敢不聽,我的面子要往哪裡擺?姐妹們,揍她一頓!」馮樂尖銳的聲音刺得人耳朵生疼。

聽到吩咐,周圍的女生一哄而上圍住了秦曼。

秦曼睜著驚恐的雙眼,看到一個個獰笑著的同學圍上來,嚇得轉身就跑,卻被堵到了走廊的角落的牆壁上。

拳頭紛紛砸在了秦曼的身上,她不得不用雙臂護著頭。雖然女生的力氣不算大,但她們的長指甲劃在手臂上,瞬間就划出數道血痕。

「別打了,別打了……求求你們別打了……」秦曼微弱的哀求聲淹沒在眾人的拳打腳踢中,突然馮樂一腳踢到了秦曼的左臂上,讓她整個人躺倒在地。

秦曼疼得眼淚直流,頭髮散亂遮住了臉。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被打了,但每次她努力想要反抗打回去的時候,起身卻又被不知從哪冒出來的手臂按了下去。

馮樂衝過來掐住她的下巴,右手狠狠地拍了拍秦曼的臉:「最後一次警告你,再不聽我的話,就不是被女生打這麼簡單了!哼!」

秦曼咬著牙,臉上滿是淚痕。雙手都被人反扭在身後,根本無法動彈。

「我讓你裝清高!讓你不聽我的話!」馮樂一邊咬牙切齒地說著,一邊連續抽了秦曼5個耳光。

「啪啪啪……」被掌摑的聲音清脆響起,令圍觀的人覺得很是解氣。秦曼的嘴角滲出了血,指痕清晰可見,顯得狼狽不堪。

突然不知從哪裡傳來一個男聲:「教導主任來了!」

眾人一聽,嚇得第一時間就四散奔跑,就連有著副校長親戚的馮樂都畏懼那位鐵面無私的教導主任,也倏地鬆開了掐住秦曼的手急匆匆跑了。

「砰」的一聲,秦曼的身體失去支撐,重重地砸在了走廊的大理石地板上,冷得她不停發顫。身上的疼痛感令她全身開始麻痹,恍惚得似乎身上的肢體都不是自己的了。

一陣腳步聲之後,一雙溫厚的手扶起了秦曼,頭頂傳來剛剛那個男聲:「你怎麼樣了?還能走路嗎?」

一陣耳鳴過去之後,秦曼終於緩了過來,她眨眨眼,慢慢扭過頭看著身旁的男生。

「剛剛是你說教導主任來了嗎?是真的來了?」秦曼費勁地四處張望著,心裡是不希望看到主任的。就算這次她投訴了,馮樂她們被處分了那又怎樣呢?她們只會更加變本加厲,讓自己往後的日子更不好過罷了。

「沒有,我騙他們的,這麼多人我也不好出面,免得給你拉仇恨啊!」祁軒撥開她臉頰的頭髮,拿出紙巾輕輕擦去她額頭的灰塵和臉上的淚水。

他的動作令秦曼愣了一下,祁軒身上的氣息籠罩著她,呼吸倏地停頓了,她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

「嘶……」紙巾擦過她臉上的紅痕時,秦曼疼得喊出了聲,突然又反應了過來,「你……認識我?為什麼要幫我?」

祁軒笑了笑:「你是16班唯一一個沒有被處分的人啊,秦曼嘛,其他班的人都認識你啊!大家都在猜你到底是個好學生還是做壞事手段高明,每次都不會被抓到……」

又看了看她皺巴巴的衣服和手上臉上的傷口,無奈地說:「現在看來真是個誤入狼窩的好學生了。」

祁軒微笑的樣子令秦曼想起來,這是長期出現在理科前十光榮榜上的人,叫祁軒。剛剛他說得沒錯,如果他出面幫自己,那麼馮樂那群人肯定會覺得祁軒是自己的靠山,嫉妒的心理只會令她們更加瘋狂。

「謝謝你。」秦曼很感激祁軒救了自己,但心裡對馮樂一群人的憤恨也在日積月累的欺壓下達到了頂點。

「需要送你去醫院嗎?」祁軒看著秦曼手臂上青一塊紫一塊的,臉上被掌摑的痕迹越發明顯,不禁皺了皺眉。

「不必了謝謝,我要回家了,再見。」秦曼謝絕了祁軒,拿起書包蹣跚在回家的路上。她的眼裡泛著堅定和決絕,是一種視死如歸的仇恨和狂熱。

此刻的秦曼,早已被仇恨和報復充斥了頭腦。她沒有看見,身後祁軒擔憂的目光默默追隨著她的背影,直至她消失在街角。

「我這是怎麼了?竟然會去擔心一個不太熟的人……」祁軒眨眨眼,搖了搖頭,一邊喃喃自語一邊離開了學校。

翌日早上正值體育課,高二16班的課室里空蕩蕩的。微風吹過,掀起了淺藍色的窗帘,颯颯作響。

一個人影倏地從窗外跳進來,貓著身子靜悄悄地鑽到了馮樂的座位旁邊,從口袋裡掏出一瓶葯,倒出一顆扔進了開水瓶里。

「嘶——」藥丸在滾燙的開水中一下子化開,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秦曼謹慎地向四周張望了一下,然後扭上了瓶蓋。

雖然一切動作進行地很是有條不紊,但秦曼的心此刻像是打鼓一樣「砰砰」亂跳,彷彿要從胸腔里跳出來。

自小就沒做過壞事的秦曼,有一種在犯罪的愧疚。但一想起昨天馮樂那張扭曲而囂張的臉,想起昨天砸在自己身上的拳打腳踢,她的眼神突然又堅定了。

她跑到窗邊,看了一下走廊外,沒有人。於是趕緊跳了出去回到體育課的隊伍里,時間剛好可以對得上她編的「去洗手間」這個借口。

殊不知,這一切被今天剛好請假而遲回學校的某人看見了。他躲在轉角處看著她的一切行動,看到她敏捷地翻出窗外後,緊抿了嘴唇。

他低垂著眼思索再三,翻進了那個還未關閉的窗戶。

……

中午放學時,馮樂喝完那瓶水已經3小時了,可卻沒有絲毫的不適,依然像平常一樣跟周圍的同學談笑風生。

秦曼低頭皺著眉,默默思索著到底是哪裡出了錯,馮樂怎麼可能一點事都沒有?明明那瓶葯……

她思索得太認真,以至於班裡的同學都走了也沒發覺,更沒發覺此時一個怒氣沖沖的人正站在自己的課桌前。

秦曼抬起頭,被祁軒嚴肅又近在眼前的臉嚇了一跳。還沒反應過來,她就被祁軒拉著手腕扯出了教室外。

「喂!你幹什麼?快放手,別以為你救過我一次就可以這麼沒禮貌……」秦曼不明所以,手腕被祁軒勒得生疼,拚命用力想要甩開他。

祁軒將她推到牆角,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你早上第一節課的時候,鬼鬼祟祟在水瓶里加了顆什麼葯?」

秦曼的心「咯噔」了一下,忘記了掙扎,眨眨眼定在了原處,慌張地開始反駁:「沒有,第一節的時候我在上體育課,我不在教室里……」

「我都沒說在教室里,你就什麼都招了。明明不是個能做壞事的人,你這是要幹什麼?」祁軒對她這種毫無水平的捉弄手段感到生氣,萬一被人發現了豈不是遭到更嚴重的欺負?

「我……」秦曼被他嚴肅又帶著怒氣的質問嚇到了,吞吞吐吐地說,「我……我只是想要捉弄一下馮樂,她們欺負得我這麼慘,我就不能報復她們嗎?」

說著,她抬起頭跟祁軒對視,眼睛裡滿含委屈和倔強:「這跟你有什麼關係?你是正義的使者嗎?怎麼什麼都管?」

「你……」祁軒看到她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不由得心軟了,語氣也輕了下來,「不管馮樂出了什麼問題,她就算不懷疑你,也會把氣發泄在你身上的!這種老是被處分的人哪裡跟你講道理的?」

祁軒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認真地解釋著:「再說了,如果事情鬧大了引來了警察,一下子就能查出是你乾的,到時你不僅僅會被處分,知道嗎?你放的到底是什麼葯?」

聽了祁軒的解釋,秦曼頓時覺得自己很不識好人心,氣勢瞬間弱了下來,低著頭說:

「也沒什麼……就,就是瀉藥而已啦。雖然我很想毒死她算了,可是我根本不敢買什麼毒藥……再說了,她喝了不是也沒事嗎?會不會是那葯過期了?」

「呼……」祁軒頓時心安了不少,長吁一口氣。倒是慶幸她的膽小,就算自己沒幫她,也不會造成什麼嚴重的後果。

他沒好氣地彈了彈秦曼的腦門:「過期你個頭!我真怕你做出什麼蠢事,把她給毒死了會去坐牢。我看見你放葯了,所以溜進去把她的水給換了。」

秦曼猛地抬起頭,一臉的不可思議:「你……你為什麼……」

祁軒右手放在她的頭頂,認真地說:「秦曼,不要因為別人的過錯而讓自己誤入歧途。對那些欺凌你的人來說,最好的報復就是你過得比她們好一百倍。」

「她們不值得你一直記在腦海里,更不值得你去以身犯險。等你考上好的學校,就可以擺脫她們了。現在,我會幫你的。」

「你……為什麼要幫我?」秦曼咬著嘴唇,眨著眼睛認真地看著祁軒。不管他之後是不是真的會幫自己,僅僅是這兩次的事情,其實秦曼心裡已經充滿了感激。

祁軒儘力克制住內心的凌亂,眼神飄到了一旁,隨口解釋說:「你就當我是正義的使者,喜歡鋤強扶弱吧。」

秦曼被圈在他的氣息里,微笑看著他彆扭的樣子,心裡似乎泛起了漣漪。

秦曼回家,說服了父母帶著她一起找班主任,強烈要求換到理科班。她並沒有說出被校園暴力的事情,因為她知道就算說了也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她被調到了理科普通班,就在祁軒的班級隔壁。雖然秦曼的理科基礎不太好,但因為少了跟馮樂一群人的接觸,那些不良少年也漸漸淡忘了她的存在,她反而更能集中精力去學習。

高三的時候,她在窗外聽見了馮樂一群人的笑聲,下意識就低下頭藏在了窗帘後面。看著馮樂說說笑笑的模樣,她雙手握成了拳,心裡的不甘和怒氣刺激得手上的青筋凸顯。

一看到那張笑得肆無忌憚的臉,她就想起了多次被壓在牆角里、被踢到地上忍受著拳打腳踢的疼痛感和屈辱感。那種痛楚至今仍深深印在她的心裡,無法忘懷。

她甚至想過要從家裡帶一把匕首回來,狠狠地刺進馮樂的身體里。也想過要把馮樂約到樓頂,再把她推下樓。還想過各種毒死人的方法……

為什麼做盡壞事的人可以笑得那麼快樂,而無辜的自己卻要背負著痛苦和疼痛?明明是別人的錯,為什麼卻是自己遭受著心靈的煎熬?

過去的回憶太痛苦了,每次回想起來,秦曼都恨得咬牙切齒。

但她的視線偏移了一點,看到了站在走廊里跟人聊天的祁軒,頓時心裡所有不好的想法都退散了。

「他說他會幫我的。」雙臂環抱住自己,秦曼想起了那天他語重心長的一番話。還有這幾個月來,祁軒一直在幫自己補上理科的功課,讓自己慢慢進步了起來。

後來,她壓線考進了一所很好的學校,雖然只能被調劑專業,但居然能跟祁軒讀同一所大學已經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了。

再後來,祁軒跟她表白,兩人在一起。

這之後,她聽爸媽說,馮樂因為高考沒考上大學,只在本地讀了個職校。脫離了副校長親戚的庇佑,她只能跟著那些所謂的「好哥們」混混一起生事。

最近她因多次聚眾鬥毆而被學校開除的事情,在老家那個小鎮上傳得沸沸揚揚,不知真假。

悲觀的人總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或許一個不慎就會跌入「替天行道」的犯罪深淵。而理智的人卻堅信「多行不義必自斃」,馮樂闖下的禍積少成多,總有她該贖罪的一天。

而當初不可一世的跋扈少女落魄到被學校開除,曾被欺凌的自己卻是年年拿獎學金的大學生。這難道不是對施暴者最好的報復嗎?

……

秦曼長吁一口氣,看著祁軒的目光越發柔和。

低下頭,她偷偷在祁軒的臉上親了一口。還沒來得及縮回身子,就被突然醒過來的祁軒攬在了懷裡。

「你醒了?」秦曼漲紅了臉,對自己偷親的行為有些不好意思。

「嗯。不醒過來都不知道,原來有人這麼喜歡我,趁我睡著了偷偷親我。」祁軒磁性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秦曼回想起,第一次聽到這個聲音時,自己全身狼狽,而祁軒就像是天使一樣,成了自己的救贖。

轉過身,她環抱住祁軒:「對,我很喜歡你。」

同樣的,也很感激你。如果不是你,也許當初的我也會像那個持刀傷害學生的嫌疑人一樣,被仇恨和報復所控制,從此毀了自己一生。

對於像秦曼這般遭受過校園暴力的人而言,陰影會伴隨他們一生。屈辱和不甘也許會激起人心中的仇恨和衝動,想要用極端的手段進行報復。也不是每一個受害者都能像秦曼那樣幸運,有祁軒一般的救命稻草將他們拉出深淵。

但人間最理智也最漂亮的報復,不就是你過得比他們好嗎?沒有旁人相助,那就做自己的救贖。一個人也可以是一支隊伍,做好自己,時間自會證明一切。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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