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誕在節目上的懶為什麼會讓人覺得可愛

來自專欄 李小軍的電影日常

梁啟超先生寫《李鴻章傳》，開篇第一句是：

「天下惟庸人無咎無譽。」

照這個說法看，李誕一定不是庸人。

他每次在網上被人們熱議，都是毀譽參半。

之前和許知遠對談，有人被他圈粉，有人說他淺薄。

昨天綜藝節目《嚮往的生活》播出後，李誕以一個「懶」字詭異地登上了微博熱搜，他成了一個點，是笑點也是槽點。

李誕就是這樣。

喜歡他的人喜歡得不得了，討厭他的人看到他那對小眼睛就嫌煩。

他顯然也對這種狀態表現出了高度的自知。

這期節目播出前，他就發了微博：

這不叫「唾面自乾」，這是種「你們儘管唾只要開心就好反正我也挺開心」的消解。

在李誕的世界裡，開心應該是頂重要的事情。

第二重要的，可能是每天都得躺夠十二小時。

反正看完新的一期《嚮往的生活》，同樣熱衷於躺著的我挺羨慕李誕。

也挺感謝他和他的小夥伴池子。

當張紹剛帶著李誕和池子出現在節目里，《嚮往的生活》突然就變得好看了。

這兩個人自帶歡樂濾鏡，吵吵鬧鬧間就貢獻了大量笑點。

其中最核心的點就是李誕的懶。

《嚮往的生活》這個節目，嘉賓的任務就是干各種各樣的活兒，李誕則在一開始就表現出了自己對幹活兒這件事兒的不嚮往。

還沒正式開始勞動，劉憲華讓李誕劈柴，李誕就趕緊說：

「我不劈我不行。」

把李誕在這期節目里說過的「我不行」剪到一起，都夠給腎寶做一則廣告，八成還特有感染力。

到了挖竹筍的時候，李誕就更抗拒了。

正能量的劉憲華反覆地說著「你要有自信」，就像是在念緊箍咒相讓李誕接受勞改。

李誕的回答很自然：

「我沒有。」

自信帝大華的經驗里沒出現過這樣的情景交際，頓時就語塞了。

當大華看到李誕在幹活兒時的有氣無力時，無奈地問他：

「你為什麼沒勁呢？」

李誕的反應很符合他脫口秀藝人的身份：

「因為我沒有自信。」

他也不是嘴上說說，幹活兒時的李誕確實流了比別人都多的汗水，誠實的身體回應了他的發言：

「我不可以我真的不行了。」

當他坐下來休息之後，劉憲華問他：

「你不可以站起來嗎？」

李誕的回答可能會給大華留下心理陰影：

「我可以但是我不願意。」

調戲完大華李誕還不忘打電話給黃磊和何炅，問：

「我能不能打他。」

黃磊替觀眾發出了疑問：

「你打得過他嗎......」

連著兩個電話，李誕先是撒嬌，又是要蘆薈膠，逗得幾位老師哭笑不得。

大家都沒想到這個內蒙漢子還這麼嬌嫩。

節目播出的過程中，我就已經猜到那些要罵李誕的網友們會怎麼發言了。

「光耍嘴皮子不幹活兒，偷奸耍滑，還長得不好看。」

「醜人多作怪。」

「公眾人物參加節目也不知道約束自己，懶怎麼能表現得這麼無賴。」

…...

事實上，仔細看完節目，我發現李誕嘴上說著不幹，該乾的活兒卻也沒少干。

除了沒採油菜花，多躺了會兒，他一直都在努力地跟著大家邊喊累邊做事兒。

躺屍的時候，這位懶惰的詩人同學還寫了打油詩自嘲：

「勞動最光榮，李誕最沒用。」

躺了會兒，看到大家在幹活兒，他就又趕緊起來幫著做了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這樣的李誕，讓我覺得格外熟悉。

看節目恍惚間看出了照鏡子的感覺。

當然，如果你是個自信滿滿的勤快孩子，可能體會不到。

李誕就是很多人的樣子。一見到幹活兒就叫苦連天，能多躺盡量多躺，看到同伴幹活兒自己又不太好意思，只能努力尋找自信起身再干。

這是真實的，所以在節目中出現才變成了好笑的。

也是因為真實，懶惰且理直氣壯的李誕才顯得可愛。

他的可愛源於自知。

不行就是不行，他沒有嘴上信心滿滿卻拿不出行動。

懶就是懶，他絲毫不迴避自己的懶。

就像他知道會有人罵他一樣，他明知道怎麼做是「對」的，但他還是選擇用不強迫自己的方式來做這件事。

這倒才正應了「嚮往的生活」這五個字。

隨心所欲一點，想幹活兒幹活兒，想躺著躺著，這才會讓人嚮往啊。

反正我是挺想每天躺夠十二個小時，吃吃喝喝了無牽掛。

相信李誕的懶不止讓我一個人產生了共鳴。

這是一種廣泛存在的心理狀態。

累是現代人的通感。

累了怎麼辦？

對著自己喊一萬遍「你要有自信」，我這稿子寫不出來就是寫不出來。

我要是真寫不出來，還強迫自己瞎寫，肯定不開心。

那倒不如感慨幾句，對生活和才華服個軟。

我不行就是我不行，我自己認。

你們誰愛說我廢就隨便說去，反正我達到了消解。

這未嘗不是一種良性的生活狀態。

「決不輕易放棄」容易讓弦綳得太緊，該慫就慫倒是一鼓作氣前的必經階段。

反正得活下去，反正事情得往下做，在知道這些大前提的情況下，讓自己變得開心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李誕有條著名的微博，寫道：「人間不值得。」

不值得什麼？他沒說，也不必細說。

你覺得什麼不值得，那就是什麼。

之前許知遠找李誕錄《十三邀》，兩個人聊了不少。

觀眾最後發現，整天皺著眉頭的許知遠反而熱愛生活充滿慾望，成日里嘻嘻哈哈娛樂大眾的李誕卻一口一個「沒勁」，表現出了對生活的些許厭倦。

總感到「沒勁」的李誕，沒有強行給自己鼓勁，而是儘可能地讓自己過得快樂。

就像他在《嚮往的生活》里表現的那樣。

有意思的是，他快樂了，很多觀眾也因而快樂了。

這種快樂，用李誕自己的話說，可以解釋為「美」。

在他寫的書里，有這樣的一段話：

「我一直以來是個沮喪的人，認為人生沒有絲毫意義，夢幻泡影。近來因機緣獲得一點兒開悟，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人生確實沒有意義，但人生有美。夢幻泡影嘛，本來就是美的。」

瞧，這個懶人多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