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語者 第三話 倒霉的人
來自專欄 貓語者
期中考試向來是個有喜有憂的日子,憂的是考試分數,喜的是可以換座位。與坐車不同,靠窗的座向來令同學厭惡,教室不是車廂,靠窗並不能欣賞美景,只能暴露玩手機的你。
考完試後同學們從不同的考場回到自己的教室,座位表已經貼在了講台上,眾人將講台圍得水泄不通,關心著自己或者別人的座位。寧穀雨不喜歡湊熱鬧,更重要的是,如果現在得知新座位是一個很糟糕的位置,那將會影響自己的食慾。寧穀雨正打算離開,無意間瞥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寧穀雨湊上前去,假意去看座位表。寧穀雨站在她身側,用餘光看著她,她卻毫無察覺,仍是仔細看著座位表。
「哎呀,咱倆怎麼隔得這麼遠啊。」她抱怨道。
寧穀雨也好奇她分到哪兒了,開始在座位表上尋找著。「藍暖煙、藍暖煙、藍暖煙,找到了!」寧穀雨心中默念著。「二組,五排,果然是好位置。」寧穀雨將二組五排四周掃視了一遍,並沒有發現自己的名字,寧穀雨心中有些泄氣。正當他準備離開時,卻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肩膀,「嘿,咱倆坐一起了!」
寧穀雨回頭一瞧,是林海。林海個子很矮通常坐在第一排,寧穀雨感到不妙,他趕忙撥開旁人,一個猛子扎進了講台,他從第一組橫向看去,果然在第四組的第一排看到了自己。寧穀雨閉上了眼睛,心情瞬間降到了冰點,即使教室內開著空調,寧穀雨仍有一種如墜冰窟的感覺。寧穀雨轉過頭去看新同桌,他正一臉痴笑的看這自己,寧穀雨生生擠出一絲笑容,卻怎麼也說不出話來。
林海抬著頭看他,「不用那副表情啦,我知道你心裡怎麼想的。坐第一排有什麼不好的,你看我不是一樣該吃吃該喝喝嗎?」
寧穀雨聽了這話才稍稍有些釋然,還沒等寧穀雨開口,林海就拉著他向外走了,「走,吃飯去。」
寧穀雨通常在附近的一所小學周邊吃飯,那裡的小攤販很多,吃飯也相對便宜。寧穀雨現在腦子裡還想著座位的事情,根本沒有心思吃飯,林海卻興緻很高,一步一跳的走在前面。寧穀雨看著林海與旁邊的小學生融為一體,心中暗笑:「林海這身高就算進了小學校門,衛門都不會攔他。」林海不光長得小巧,樣貌與聲音都與小學生無異,剛開學那會寧穀雨一度以為誰把自己的弟弟帶到學校來了。
「走快點,追上我就請你吃飯。」林海回過頭來對寧穀雨喊著。
寧穀雨眼瞅著他就要踩到了井蓋,趕忙喊到:「前面是井蓋!」
話音剛落,林海已經一腳踩到了井蓋上,「井蓋怎麼了,又不是壞的。」
寧穀雨皺著眉毛說:「我外公給我說過,踩到井蓋會倒霉的。」
林海切了一聲,「什麼封建迷信!」說罷,他把另一隻腳也踩在了井蓋上,然後連跳了幾下,「你看,這不什麼事都沒有嗎?」
寧穀雨白了他一眼,迅速從他身邊走過,「愛信不信。」
林海見他氣鼓鼓的走遠了,趕忙驅動著自己的小短腿,一路小跑的跟了上去,「你還沒說晚上吃啥呢!」
翌日,林海遲到了,早自習快結束時他才匆匆趕到教室。又是熟悉的英語早自習,英語老師是個畢業沒多久的女性,她對學生也算和藹,碰到遲到的學生她多半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林海是住宿生,只要賄賂一下值日生是不會被班主任發現的,可他剛踏進教室卻被班主任逮個正著。班主任是教計算機的,課很少,所以他沒事就喜歡到教室周圍溜達。
「林海,出來!」班主任用他那低沉的聲音說。
林海只得苦著臉向教室外走去,教室內嘈雜的讀書聲幾乎就快把班主任的訓斥聲給掩蓋了,訓了得有五六分鐘林海才慢吞吞的走回教室。林海來到寧穀雨面前,寧穀雨將椅子挪了挪,林海個子小很容易就鑽了進去。
寧穀雨半笑半同情道:「你個住校生怎麼還會遲到?」
林海眼神一變,眉頭皺到了一塊,寧穀雨以為他生氣了,正準備解釋,他卻突然轉過身去。
「你怎麼不喊我起床!」林海向坐在他後面的湯泉埋怨道。
湯泉瞪大了眼睛,「天地良心,我絕對喊你了,不光我喊你了,寢室里其他幾個人全都喊你了,你卻跟個死豬一樣怎麼喊都不起來,這會兒倒怪起我來了。」
「真的嗎?」林海語氣軟了下來。
「愛信不信。」湯泉有些生氣了,自顧自的背起單詞來。
林海轉過身來,撓了撓腦袋,「這就奇怪了,我怎麼一點感覺都沒有。」
「肯定是你昨晚上看小說看的太晚了。」寧穀雨說。林海聳聳肩,掏出手機繼續看小說。
課間休息時,寧穀雨去了趟商店,買了一瓶飲料,等他回到教室時,林海仍在那裡專心致志的看小說。寧穀雨擰開飲料蓋,一口下去,寧穀雨冰的直呲牙,喊了一聲:「爽!」
寧穀雨瞟了林海一眼,只見林海專心致志的看著手機,如果不是手指偶爾滑動一下,寧穀雨還真擔心他是不是石化了。「看的什麼書呢?」寧穀雨問。
林海仍是緊盯著屏幕一言不發,寧穀雨準備再問一遍時,坐在後面的湯泉從桌上抬起頭來,說:「別費勁兒了,從昨天起,他就這樣了。」
寧穀雨不信,伸出手來戳了他一下,他仍是無動於衷。湯泉笑嘻嘻地說,「看我的。」說罷,湯泉拿起一本書朝林海腦袋打去,只聽得啪的一聲,他的脖子都被打縮了一截,林海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個字,「滾。」
寧穀雨苦笑了兩聲,不再去管他了。
政治課,寧穀雨看到窗邊有個人影在晃動,寧穀雨趕緊用手肘碰了碰林海,可林海此時已入了魔,就算刀架在脖子上他也無動於衷。寧穀雨心中念到:「完了!」
只聽得「嘩」的一聲,窗戶從外面打開了,一隻巨爪伸了進來,一把將林海的手機奪了過去,隨即就是一個爆栗,「下課到我辦公室來。」
林海捂著頭,白了寧穀雨一眼,小聲嘟噥:「你怎麼不提醒我。」
「哇,我怎麼沒提醒你,就差一巴掌打你臉上了!」寧穀雨說道。
林海正準備說些什麼,一個粉筆頭砸在了他的臉上,「玩手機還有理了!」周圍的人嬉笑了兩聲,林海嘆了一口氣,開始在書堆里找起政治書。
好不容易等到下課,喇叭里卻傳來課間操的鈴聲,眾人哀怨了幾聲,極不情願的向操場走去。寧穀雨看到林海仍在發獃,忍不住提醒他:「要去操場了,你還不跟上?」好幾秒後林海才緩過神來,「啊,對哦,我還要去辦公室找班主任。」
寧穀雨嫌棄地看著他,「隨你好了,我要去操場了。」
天氣很冷,眾人都出來的很慢,寧穀雨站定後還有不少人正在操場上不緊不慢地走著,寧穀雨正準備閉上眼養養神,突然喇叭發出一陣刺耳的聲音,聽得寧穀雨心中一緊。
「我看還有那些班沒有到齊!」年級主任萬勝橋的聲音伴隨著回聲在操場上回蕩。
眾人一聽到「殺人萬」的聲音紛紛撒丫子跑到班級隊伍里,不出十秒鐘各班級的隊伍都已經整頓完畢了。萬勝橋滿意地點了點頭,正準備誇獎兩句時,一道矮小的身影出現在了操場入口,只見他踉蹌地向自己的班級走去。
萬勝橋見狀立即喝道:「你,哪個班級的?」
林海仍是一臉獃滯地向寧穀雨那邊跑去,萬勝橋見他無動於衷,立即提高了嗓門:「說的就是你,還敢跑,站住!」
這時班主任實在看不下去了,走上前一拍他的腦門,「還往那兒跑?」
林海這才如一隻受驚的小鹿,小心翼翼地站在那兒,用驚恐地眼神望著眾人。
「你就給我站在這裡,站一上午!」萬勝橋的聲音猶如螺旋向上的氣流,在操場上回蕩著,一直在空中迴旋。
午休時,寧穀雨準備回家吃飯,發現林海竟還在操場上站著,寧穀雨趕忙走上前去,一拍他的肩膀,「幹嘛呢,還不去吃飯。」
林海慢悠悠地回過頭去,「已經到中午了嗎?」
「剛敲的鈴,你沒聽到嗎?」
「扶我一下吧,腳站麻了。」林海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了。
寧穀雨只得將他手扶住,「去宿舍還是去食堂?」
「去手機店。」林海說。
「你有錢嗎,就去手機店?」寧穀雨說。
「生活費還剩點。」
「你不吃飯了?」
「沒有飯吃頂多餓一點,沒有小說看我就會死!」林海突然提高聲調。
寧穀雨無奈只得將他送到了手機店,隨後回家吃飯去了。
回到家中寧穀雨將中午做好的飯菜加熱了一下,正準備動筷子時,粉獅子和松針跳上了桌子,寧穀雨嚇了一跳,「喂,誰讓你們上桌子吃飯的,快下去。」
「我們跟應觀都是這樣吃飯的啊!」松針說。
寧穀雨有些不耐煩了,連忙站起身來,揮手趕它們,「不行不行,你們兩個怎麼能直接舔盤子,我頂多幫你把食物放進你的盤子里。」
「誰理你!」說罷,松針將盤子里的一條小魚叼在嘴裡,一溜煙跑了。寧穀雨眼瞅追不上了,便將目光集中在粉獅子身上,粉獅子看他盯著自己,笑了兩聲,「怎麼,你還想對我動手不成?」寧穀雨這才反應過來,粉獅子是不能得罪的,也不等粉獅子開口,寧穀雨將剩下的一條魚夾了起來,放到了它的盤子里。
「對了,問你個事。」寧穀雨說。
「什麼事?」粉獅子抬起頭舔了舔嘴巴。
「踩到井蓋會倒霉是真的嗎?」
粉獅子聽到這話後立即站了起來,跑到寧穀雨身邊,仔細地打量著他。突然,粉獅子跳下桌子,只見它站起身來前爪搭在了寧穀雨的板凳上,隨後用它那胖胖的肉墊在寧穀雨的屁股上拍了三下。
寧穀雨下了一跳,站起身來,「你幹嘛呢?」
「你踩到了井蓋嗎?」粉獅子反問。
「不是我,是我的一個同學。」
粉獅子跳上桌子,繼續吃魚。寧穀雨見它只顧著吃魚,便又開口問:「你剛才那是幹嘛呢。」
「你怎麼不問第一個問題了?」粉獅子吃完魚,舔了舔爪子。
寧穀雨愣了一下,這才說:「兩個都問!」
「踩到井蓋的人有可能會被守宮妖附身,繼而會被詛咒,從此運氣變得極差。」粉獅子說。
「守宮妖?那是什麼?」
「就是壁虎,只不過在下水道待久了,感染了污穢之氣,所以才會害人。」
寧穀雨聯想到林海這兩天的遭遇,忙問:「那有什麼辦法可以趕走它嗎?」
「很簡單呀,就像我剛才那樣拍三下。」粉獅子看著他。
寧穀雨聽完這話趕忙向屋外跑去,粉獅子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出了門,這時松針湊了上來,說:「守宮妖玩夠了不是自己會走嗎?」
「讓他去拍同學的屁股不是挺好玩的嗎。」說罷,兩隻貓笑了起來。
寧穀雨趕忙趕到林海先前的手機店,這時林海早已回學校了,寧穀雨又火急火燎地趕到了學校。才入校門,寧穀雨就看到一個人正蹲在路邊哭,寧穀雨仔細一瞧卻是林海,寧穀雨趕忙走上前去,一拍他的肩膀,問:「你怎麼了?」
林海抬起頭來,看到是寧穀雨,哭的更傷心了,他沒有回答,只是將手中的手機遞給他看。寧穀雨仔細一瞧,新手機的屏幕摔碎了,寧穀雨心想:「這肯定是守宮妖造的孽。」寧穀雨正準備朝他屁股拍三下時,卻突然意識到周圍很多人都看著這裡,自己公然的拍一個男生的屁股似乎不太好。
寧穀雨只得先把他扶了起來,又問:「這是怎麼弄得?」
「都怪那個『殺人萬』,讓我站那麼久,走路腳都打顫,這不就摔跤了嗎?」林海哭的傷心,將這一切都推給了萬勝橋。寧穀雨扶著他向教室走,踏入走廊的那一刻,寧穀雨覺得此處僻靜,便決定在這裡動手。寧穀雨小心翼翼地將手伸向林海的伸手,他的手開始顫抖,手心出滿了汗。
「穀雨,你在幹嘛呢?」
寧穀雨嚇的將手一縮,他回過頭去,卻是邱田。只見她身邊還跟著幾個女生,寧穀雨撓了撓腦袋,「沒什麼,我同桌摔了一跤,我正扶他回教室呢。」
「我還以為你要摸他屁股呢。」邱田捂著嘴笑了一聲,她周圍的女生也跟著笑了起來。寧穀雨臉刷的一下就紅了,他剛想解釋,邱田她們卻已經上樓去了。寧穀雨不敢再盲目動手,只得先把林海送到教室。
回到教室中,二人坐定,寧穀雨正琢磨著如何下手,卻發現午休時候教室里人來人往的,若是被人發現自己摸了同桌屁股,還不得被人當成變態啊。寧穀雨只得按兵不動,待上課後再動手。午休時,寧穀雨心中不停琢磨著如何拍林海的屁股,壓根沒有睡好,下午上課時也是無精打採的,只顧著打瞌睡竟將此事忘得一乾淨。
寧穀雨睡得正香,猛地一個激靈,突然想到還沒有拍他的屁股,寧穀雨看了一下時間,還有三分鐘就要放學了,今天是星期五,晚上也沒有晚自習,這會兒再不動手可真來不及了。寧穀雨暗下決心,可真要動手時卻又心生猶豫,但他又想到自己若是不幫他,林海說不定還會碰上什麼倒霉事。寧穀雨把心一橫,伸手輕輕地在林海的屁股上拍了一下。誰知林海反應極大,整個人都顫抖了一下,「你幹嘛呢!」
林海的話在安靜的教室中顯得格外突兀,原本在打瞌睡的老師也被嚇了一跳,趕忙站起身來,「怎麼回事?」
林海見驚動了老師,連忙說:「沒事。」話音剛落,下課鈴就響了起來。眾人一鬨而散,短短几分鐘,教室內就沒剩幾個人了。寧穀雨此時卻還在琢磨拍屁股的事情,一時竟忘記了回家。
林海見寧穀雨還沒動靜,便開始催促,「起來啊,讓我出去!」寧穀雨正猶豫該如何下手時,林海也不知是不是等急了,只見他從後面的桌子上翻了出去,一溜煙跑出了教室。
寧穀雨哪放心他一個人回家,剛忙又跟了上去,只見林海一路小跑,剛跑出校門沒多久,便摔了一跤。寧穀雨心想,「這厄運怎麼這麼快又來了!」還沒等寧穀雨走上前去扶他起來,前方突然轟隆一聲巨響。
只見一輛大卡車突然失控,一頭撞在了學校的圍牆上,與林海只有十幾厘米的距離!林海嚇的連滾帶爬的向後跑去,寧穀雨看在眼裡心中直打鼓:「這守宮妖也太惡毒了吧!」寧穀雨再顧不得許多,他借著替他拍身上塵土的機會在林海屁股上連拍了三下,只見從林海身後掉下了一條斷了的壁虎尾巴,寧穀雨鬆了一口氣,心想:「總算將它趕走了。」寧穀雨將林海送上車後便回家了,回家的路上寧穀雨卻越想越奇怪,守宮妖不是帶來厄運的嗎,怎麼會讓林海摔得那麼巧,正好躲過了一場車禍?
寧穀雨回到家中,見兩隻貓正在陽台後曬太陽,便將剛才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兩隻貓忽然哈哈大笑,寧穀雨見它們笑的如此之壞心中便覺得有些蹊蹺,他走上前去,一手提起一個,「到底怎麼回事?」
「其實守宮妖並沒有你想像中那麼壞,他附身在人身上之後的確會做一些惡作劇,令被附者苦惱一陣子,但當它玩夠之後他就會用自己的尾巴抵擋一次災害,隨後離開他。」
寧穀雨將它們放了下來,又問:「那拍屁股真的有用嗎?」
粉獅子和松針又是一陣譏笑,松針說:「只有在剛附身沒多久拍才有用,而且並不一定非要拍屁股,拍哪兒都行。」
聽了這話,寧穀雨想到下午這兩隻貓肯定在不遠處看自己的笑話。寧穀雨頓時火冒三丈,隨手抄起晒衣桿向二貓掄去。松針早有防備,還沒等他掄到自己,便和粉獅子一同鑽進光環中消失不見了,只留下一陣笑聲在寧穀雨耳邊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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