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外傳|其八 捨己為人賈文和
世人皆說,我賈詡賈文和是攪屎棍一根。我是棍,何人是屎?諸公自明矣。屎如不攪,則沉積為垢,日久天長,必定厚如山,硬如石。如不時時攪動,他日再無掏糞之機,天下也再無清澈之時。我賈文和勞心勞力,盡職盡責,臭了自己,也無非就是為了翻動起這口大糞缸里那些沉積多年的屎。
其實想攪屎的有很多人,上一個還假裝自己是屎神,黃得不得了,攪著一群跟他一樣黃的屎,還約定在甲子年把天下都攪黃。可惜,屎就是屎,再黃,它也成不了金子。
甲子年已過去數年,天下沒有變黃,卻越來越黑暗,太陽也照不進半分。不過這黑暗裡,偶爾也會有一兩絲微光。董太師便是那縷光,他來到洛陽時帶著復興漢室的光,死在長安時也帶著復興漢室的光。董太師肚臍上的燈芯,照了三天三夜。這點光在風中搖晃著,太師的肚皮好像也如生前那樣顫動著,人們為此而驚懼,卻仍將這光看作是漢室中興的光芒。
有一個人的身影,借著這縷光,變得高大起來,可惜只是假象,他就是王允,王司徒。
王允王子師,可他既不王也不師。王莽王太傅知道韜光養晦,董卓董太師知道禮賢下士。
可王允,他什麼都不懂。
先殺了感念董太師知遇之恩的名士蔡邕,又揚言涼州舊部一個不留。這樣的人,一無肚量,二無眼光,三無韜略,不過是一塊又臭又硬的狗屎罷了,一旦讓他沉積下來,會是更大的禍患。
罷了罷了,我賈文和為了太師昔年恩義,也為了天下悠悠眾生,就忍臭攪你一回。
我找到了另外兩坨屎,董太師的舊部,李傕與郭汜。他們正準備收拾細軟跑路,對這樣的莽夫,我賈文和還不需費力。
「將軍是屎乎?將軍欲為貴屎乎?」我開口便問。
「屎不過稠稀之分顏色之別,焉有貴賤之異乎?」他們怒道。
我按住他們準備拔劍的手,繼續說:「屎在長安街道,則至賤至臭,人人避之。如在田間地頭,則貴同黃金,人人惜之。屎性如此,人性恰反,將軍於長安則貴,於鄉間則賤。今將軍欲棄長安而投鄉間,何異於屎乎?」
這兩坨屎自然不願意讓人看出他們是屎,於是他們選擇回到長安。王允才得了片刻安寧,還未來得及沉澱,便又被我攪散了。不過他不必後悔,他今天攔不住李傕郭汜,明天也照樣攔不住袁紹袁術。所謂的天子威儀,只有農人才會視如黃金,而在日益強大的豪門世族眼中,呵,不需說了,你我都懂。
我賈文和的名聲也因此徹底臭了,背上了「毒士」的臭名。可我內心的宏願從未因世人的誤解與詆毀而動搖,為了繼續攪動天下,我離開了李傕郭汜這兩坨屎都不如的東西,去宛城投奔相較之下不那麼臭的張綉。
就在這時,我撞見了真正能穿透天下照亮天下的那縷光——曹孟德。原本一切都如我計劃好的那樣,勸說張綉投降曹孟德,然後我也能與曹孟德一同,掏凈天下的糞,還天下一個海晏河清。
我賈文和敢以大漢三百年國祚起誓,我是真的要降的。
可惜中途生變,曹孟德之德,德澤世人,尤其偏愛在戰亂中失去丈夫的孀婦。這次,他的德澤到了張綉嬸嬸身上。
可張綉不堪受辱,他對我說:不報此仇,誓不為人!
罷了,張綉待我情義不薄,我賈文和就再臭自己一回。俗話說得好,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張綉依著我的計謀,殺了曹孟德一個措手不及,還一不小心用力過猛,弄死了曹孟德的長子曹昂和愛將典韋。
還好他是曹孟德,「不報此仇,誓不為人」這樣的話,他只在必要的時候喊,比如說對著徐州陶謙。當他與袁紹決戰在即時,即使是面對殺了自己長子愛將的張綉,面對操縱這一切的賈文和,他也不會為了所謂的情義而拋卻實在的利益。而這才是曹孟德,勝過袁紹,勝過王允,勝過其他所有諸侯的原因。
我賈詡這個攪屎棍,在曹孟德帳下終於可以變成掏糞勺,將濁物一一逐出。呵呵,天下既濁且臭,我賈文和更臭,可這又如何?只是等到天朗水清那一日,但願有人能記得:
我賈詡賈文和的名聲,是為蒼生而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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