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我的第二本長安亂。

送我的第二本長安亂。

來自專欄 聽敬之講故事

收到一個包裹，裡面應該是一本書，我買的書很多，沒有太在意就扔在桌子上，那天泡一杯茶，水很熱，茶葉在水中掙扎，慢慢舒展開來，一片靜綠。

我把包裹拆開，裡面躺著一本已經拆過封的長安亂，打開扉頁 一行眉清目秀的正楷安放在那裡

"喜樂不怪你"

杯中的茶不停的掙扎翻滾，熱氣升騰，我也愣住，被卷進一個滾燙的年代。

那時候我初二，每天沉迷與小說和史書，我是我們班出了名的睡神，夜裡挑燈看書能到天亮，我看書極雜，詩歌 散文 小說 史書 。我尤其鍾愛小說和史書，為了看三國志和資治通鑒，我不惜把文言正解翻了幾十遍。

我幾乎從未在學校里干除睡覺以外的任何事，上課我永遠不抬頭，一年多了同班同學我還認不齊。說我是學渣都是誇我，我渾渾噩噩，開開心心。

學校讓組織學生培優補差，班主任覺得我沒救，就沒安排人給我補，她自告奮勇給我補習，當我一覺醒來忽然多出來個同位，讓我很不爽。

我問她是幹嘛的，她看我睡眼朦朧便咧著嘴笑，她說她是來幫助我學習的，我說我不用幫助，讓她趕快滾蛋，別占我睡覺的地方。

她說她知道我不學，所以才搬過來給我坐，我聽明白了，她是來逃避責任，她長的挺好看，我多看了兩眼，又趴下睡覺。

自從她和我坐一起後我就沒睡過好覺，班裡幾個挺跳的同學開始往我這邊扎堆，經常把在睡夢中的我喊醒和我稱兄道弟，我特么更不爽了，她一臉無辜朝我笑。

後來班裡有個染著黃頭髮的嬉皮笑臉的跑到我位上和我嘮嗑，我看著他的頭髮，我想到了烤熟的螃蟹，就是那種黃。我心裡吐槽著政教處，為啥不把這種螃蟹抓起來游班。

螃蟹給我扯東扯西，最後帶著笑問我能不能和他換座位，我一拍桌子，求之不得啊，螃蟹看我拍桌子以為我不願意，便小聲的告訴我他可以出錢。

我當即點頭，說可以考慮，明天給他答覆，螃蟹說我夠兄弟，滿面春光的走了。

她問我螃蟹找我幹嘛，我說換位，

她說你同意了？

我說那傻孩子還給錢！我不同意就和他一樣傻了，到時候錢咱倆五五分。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她一下子把我手拍開，她一臉不開心。

我問她你是不是不喜歡螃蟹？你看螃蟹多可愛，看他那黃頭髮，咔咔的！

她低著頭不搭理我。

第二天早晨螃蟹又來了，問可以換位置了嘛，他說他馬上給錢，我一臉不好意思我說這桌子我睡慣了，可能換不了，對不起啊。

螃蟹臉色黑沉，嘴裡咒罵著走開了。

她走到班裡，看到我還躺在座位睡覺，她把我拍醒問道

"你怎麼沒和那傢伙換位置。

我哼唧兩聲

"這桌子老子睡得舒服，給多少錢我都不換"

她被逗笑，她笑的很好聽，像山間清泉叮嚀，如銀聲入耳，格外清冽。

日子過的有條不紊，我睡覺，她學習，她是真的很喜歡笑，我睡覺前會偷瞄她兩眼，她淺淺的笑會芬芳一整個夢。

那年韓寒發新書《長安亂》 我特么賊想買，可我沒錢了，那段時間我白天睡覺都不踏實，總夢見有人把書買完，我一個人在書店門大哭。

我忘了那天是星期幾，我只記得陽光特別明媚，教學樓前的合歡花開的格外漂亮，洋洋洒洒的與陽光混為一體，帶著香味的光明，那天她塞給我一本長安亂，一下子把我的瞌睡趕走了，她說街邊路邊攤這破書打折去順便給我捎了一本。

我他媽的感動的差點跪下，我整整誇了她一上午，她說這是她第一次被人誇到噁心，說我有當二狗子的潛質。

那天我沒有睡覺，我抱著書端端正正的坐在桌位上，年過半百的語文老太看我的眼神充滿著詫異。

語文老太講文言，讓人站起翻譯，一群人磕磕巴巴，"髦士"二字竟有傻缺翻譯成長著長鬍子的男人，我忍住不住噗呲一聲笑了後來，全班面面相覷，語文老太饒有興趣的看著我。

"敬之，你來，你來"

我極不情願的把目光從小說上移開，吧啦吧啦，把整篇文言一口氣翻譯而完，中間還穿插了個人對吉茂的看法和對文章的見解。

語文老太連說三聲 好好好，她慈祥的看著我

"楊敬之，以後我的課你可以不用睡覺了"

我苦著臉，緩緩坐下，她在一旁眼睛閃著光她問我為什麼懂那麼多。

我說做夢夢到的。

一本不厚的《長安亂》很快被我看完，我第二天又恢復了睡覺的生活，語文老太開始拚命發掘我的能力，死命壓榨我，我古文和作文能力都被老太發掘，後來一直到畢業我一直都是全班語文第一，老太很開心，我很難過。

她開始死命要我教她古文和作文，我說睡覺就能學會，她給我了一腳，我說你特么本來就是班裡第一了給人點活路成不，她白了我一眼，又是一腳。

從那天起我被她硬來著上課，她說為了報答我教我數學和英語，我死命不從，她又是一腳，螃蟹看我整天挨打，眼裡帶著羨慕，說我原來早有企圖，我說去你媽的。

我告訴螃蟹，那天再把逼急了，我就和你換位，正巧她從外面進來，一臉黑線，她半天沒說話，最後憋出一句 "你那麼討厭我嘛？"

說完她眼一紅，哇一下哭出來了，教室里不知道情況的人問我" 怎麼？敬之你是不是反抗了？"

我欲哭無淚，說他媽的誰討厭你誰是狗，她頓時不哭，又給了我一腳 "你本來就是狗"

女人真奇怪，她又笑了，剛剛哭紅的雙眼笑成一個胖胖的月牙。

從那天起我就沒再睡過覺，她每天在我耳旁喋喋不休，我說她像喜樂一樣煩，她問喜樂是誰，我忽悠她說喜樂啊是《長安亂》里一個最後因為說話多死掉的一個女的，她聽了又給了我一腳。

後來中招我竟考了一個不錯的分數，她是年級第二被省城重點高中錄取。

畢業那天回班收拾東西，我的座位混亂不堪，書被壓滿皺褶，那本長安亂被我用報紙包了好幾層藏在書桌抽屜的最裡面。

她也來收拾東西，我們倆收拾的很慢，臨走前我抱著我的書桌，感嘆一句挺捨不得它的，她說她也捨不得這張桌子。

我看著她，我說我也挺捨不得你的，他看著我小聲嘀咕，"其實我可以不走，我可以和你一起去讀本地的高中，你還教我古文，我還教你英語"

我愣住，我說你開什麼玩笑，她一臉認真說自己沒開玩笑。

我沒說話，她問我" 我喜歡你用文言怎麼說"

"吾甚愛汝"

"吾甚愛汝"

她重複了我的話。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她一字一句的告訴我，她喜歡我。他說她願意和我去任何地方。

我愣了足足有五分鐘，這五分鐘我想了很多，想到倘若我們真的在一起後的未來，想到最後才覺得自己想法荒唐，敬之啊，你就是個垃圾憑什麼讓她跟著你，就像長安亂里喜樂如果不跟著釋然行走江湖也許就不會死"

我說對不起啊，我不喜歡你，我喜歡是很聽話的女孩子，不是你這種，你就像喜樂一樣，總是喋喋不住，我很煩你。

我說完落荒而逃，我把她丟在那間教室，那個座位，那段青春。

我以為她或許永遠不會看那本書，或許永遠都不會知道喜樂會變的很聽話很溫柔，溫柔到不捨得讓釋然知道她要赴死，我不希望她溫柔，因為溫柔會死人。

我那本書合住，扉頁被蓋在厚厚的書面上。

茶水不再沸騰，茶葉不再翻滾，褐色的茶葉如陳年往事般沉入杯底，被時間淹沒。

還是要對你說聲對不起。

"喜樂"

公眾號:敬之說

推薦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