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楚人江南留香久

來自專欄 秉燭夜遊錄

如果你也和我一樣，從《楚留香新傳》讀起，再回過來讀《楚留香傳奇》，一定會對鬼影般在新傳中出現的妙僧無花、石觀音、水母陰姬產生刻骨的興趣，畢竟楚留香在每一個事件中遇到令人悚然的對手，古龍都不忘拿這三人與之對比，告訴大家這次遇到的對手是最可怕的，石觀音已經可怕到了極點了吧？但是和現在的這位敵手相比，「簡直就像個還沒斷奶的孩子！」妙僧無花、石觀音、水母陰姬，都已經是近乎無敵的對手了，那麼比之更厲害的對手是什麼樣的？古龍似乎觸到了語言的極限，不肯多說，只是頗為曖昧地扯出這三個人，告訴讀者：敵人到底有多厲害？看看他們，別的自己去想像吧！

等你一部一部讀完了楚留香的新傳，再去看《血海飄香》《大沙漠》《畫眉鳥》的時候，就會發現，其實在楚留香的故事裡，每一次遇到的敵人都是沒有強弱之分的，只要是當下楚留香遇到的，都是他有史以來最厲害的對手，哪怕是你讀完了蝙蝠公子的陰謀，再回過來看石觀音，哪怕古龍已經告訴你，蝙蝠公子比石觀音可怕多了，你在和楚留香一起面對石觀音的時候還是會覺得石觀音的恐怖已經達到了極致。若是放到楚留香世界裡，或許這是問題：並存與楚留香世界的敵手是必然有強弱之分的，若是高低一致，每一個都是無敵的，那麼反而是楚留香世界的一個漏洞，但是妙就妙在，其實古龍是給這些敵手設定了強弱的，只是使用了語言上的障眼法，迷惑了讀者，讓讀者以為每一個都是楚留香遇到的最厲害的敵手。古龍實在是太擅長危言聳聽，每有奇事、每有險情，都是楚留香遇到的「最荒唐、最離奇也最可怖的事」，都是千百年來江湖罕睹的怪事。

楚留香近乎是無敵的，不死的。他傳奇到什麼程度？當他厭倦了江湖，以死為遮蔽，遠離塵世的時候，江湖上最有權勢最有威懾的人也要想盡辦法，設計一場必死的飛蛾之戰，只為了讓楚留香現身，證明「楚留香沒死，楚留香是不死的」這樣一個傳說，古龍還要直截了當地告訴你：「揮手雲霞，瞬息千里，連閻王鬼卒都摸不到他一片衣袂的楚留香，怎麼會死？」

江湖傳聞，楚留香有兩位生死不離的好友，三位風華絕代的紅顏知己。極度自私卻肯為楚留香捨命的姬冰雁、一腔熱血遊戲人間的胡鐵花，江湖人都知道「昔年楚香帥左有飛雁，右有彩蝶，笑傲江湖，縱橫天下」；精於易容的蘇蓉蓉、博聞強記的李紅袖、妙手烹調的宋甜兒，無論是哪一位都是舉世無雙的，偏偏這三位「舉世無雙」的妙人兒全都是楚留香的紅顏知己。在楚留香的傳奇中，除了胡鐵花，其他幾位都更像是楚留香傳奇故事的背景和鋪墊：蘇蓉蓉有千張人皮面具，無雙的易容術給楚留香增添了百變的傳奇魅力、李紅袖燈下添香造就了楚留香對江湖人物掌故的如數家珍……但她們的出現卻都只如驚鴻一瞥，在楚香帥的故事中一閃而過。惟有胡鐵花，至始至終是在楚留香的傳奇中扮演重要角色的，飲酒吃肉有他，出生入死有他，「彩蝶雙飛翼，花香動人間」，果然如此。

如果把楚留香的傳奇看做一出又一出的推理故事，那麼楚留香和胡鐵花更像是兩個結伴去撥開疑案迷霧的頑童，哪怕是即刻就要跌落萬丈懸崖的險境，楚留香也永遠是不慌不忙，胡鐵花也永遠是談笑風生，他們二人插科打諢，對一觸即發的兇險置若罔聞。但偏偏是這樣，他們最後卻總能化險為夷。哪怕在對手的陰謀計劃中，楚留香已經是個死定的人，出現也死，不出現也死；但偏偏楚留香是不敗的，生也不敗，死也不敗。更何況，他根本就是不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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