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孩兒的古往今來
來自專欄 漫談西遊
現今流行的百回本西遊記（署名吳承恩那本）里有一著名妖怪，聖嬰大王紅孩兒。孫悟空戰之不勝，跑來求觀音菩薩，中間有一段：
「須臾按下雲頭，直至落伽崖上，端肅正行，只見二十四路諸天迎著道：「大聖，那裡去？」行者作禮畢，道：「要見菩薩。」諸天道：「少停，容通報。」時有鬼子母諸天來潮音洞外報道：「菩薩得知，孫悟空特來參見。」等等，鬼子母是誰？鬼子母是佛教一位著名的護法天神。北魏《雜寶藏經》講鬼子母有一萬個大力士兒子，最小的那個叫嬪伽羅。鬼子母有個壞習慣，喜歡吃別人的兒子。人民受不了啊，就去求世尊。世尊把嬪伽羅抓來，壓在缽盂下。鬼子母知道了，用盡神力，也動不得缽盂分毫，只能求世尊饒恕。世尊說：「你有一萬個兒子，少一個尚且不捨得，普通人不過三五個孩子，你還要吃一個，人受得了受不了。你要是肯受三歸五戒，不在殺生，我就放你兒子。」於是鬼子母就此皈依我佛，成了佛教護法天神之一。
再接著，到了《大唐三藏取經詩話》。這裡面記載了一個國家，這個國家呢沒有大人，全是三歲小孩，叫之不應，呼之不靈。為什麼呢，因為這是鬼子母國，裡頭的國民全是鬼小孩。而這，應是紅孩兒火雲洞的雛形。
時光荏苒，到了元末。楊景賢寫了一部《西遊記》雜劇，這裡取經的故事基本已經定型了。雜劇第三本《鬼母皈依》折，講了一個故事。妖怪愛奴兒變作小孩在山裡哭。唐僧心地善良，讓孫行者背他下山，行者說這是妖怪，唐僧不信硬要他背。行者就讓唐僧先走，結果一背發現背不動，就一戒刀把小孩砍了。而這時，妖怪已經飛到前面把唐僧捉去了。行者去求觀音，觀音也沒法，二人無奈之下去求世尊。世尊說「這妖怪叫愛奴兒，他母親即將是我的護法天神，現在只是緣法未到。我已將他壓在我的缽盂下，七天之後就會化為黃水，你們等著吧。」果然，鬼子母帶鬼兵來攻，結果打不過哪吒，只得皈依我佛，這才救出了愛奴兒。
這部雜劇里不僅有鬼子母，也有鐵扇公主。那這位鐵扇公主又是誰呢？她是風部祖師，神通廣大，只因跟玉母娘娘吵了一架才下凡。那雜劇里為什麼她不肯借扇子呢？因為孫行者調戲她。
「弟子不淺，娘子不深，我與你大家各出一件，湊成一對妖精。小行者特來借法寶，過火焰山。」（這他媽說的都是什麼！）
「這猢猻無禮，我不借你。」我個人覺得這裡風部祖師的設定頗妙，風部祖師方才配得上風系至寶芭蕉扇啊。君不見某閑人只因為鐵扇公主有扇子，太上老君也有扇子就可以腦補出一段情感大戲。注意，這時候紅孩兒還不叫叫紅孩兒，他叫愛奴兒。那麼，紅孩兒這個名字又是哪裡來的呢？這就又要回到上個故事所講的《西遊記平話》。我說過，這本書已經找不到了，但是《朴通事諺解》里有記錄。而這裡面，正有一個妖怪名叫「紅孩兒怪」！
這一版紅孩兒的故事前半段和吳承恩版西遊記幾乎一模一樣，後半段又變回了「鬼母揭砵」。終於，到了吳承恩版的西遊記。鐵扇公主和鬼子母合二為一，孫悟空不再粗俗無禮，佛祖也不再逼人成佛，而愛奴兒也就成了紅孩兒。所以，觀音菩薩果然大慈大悲，他這是送紅孩兒和親生母親團聚啊。而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鐵扇公主又叫羅剎女，這正是源自她曾經鬼子母的身份啊。
有意思的是，雜劇西遊記里，鐵扇公主和驪山老母是姐妹，而孫悟空和驪山老母也曾經結拜。也就是說孫悟空既是紅孩兒的叔叔（爸爸的弟弟），也是紅孩兒的舅舅（媽媽的兄弟），這熊孩子又打了叔叔，還打了舅舅，當真應該送回生母那好生管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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