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錄：讀《中央帝國的財政密碼》有感，以及其它雜想

郭建龍所著《中央帝國的財政密碼》，因各種瑣事，斷斷續續讀了前三分之一。

作者應該是看過很多書，有狂傲氣。全書一開篇他就表達了一個意思，寫歷史金融題材的，兩類人，一類是懂歷史不懂金融的，另一類是懂金融不看歷史的，我寫這書，古今中外，融會貫通了。

但是他的狂傲，我很喜歡，雖然我並不能完全認同的他的所有觀點。

他讓我想起李敖，五百年寫白話文前三名。

在《中央帝國的財政密碼》一書的開篇寫到下面這樣一段話：

「許多人卻把焦點放在一個問題上：國家壟斷和政府干預到底是可以避免的惡，還是必要的惡？

許多人認為：政府壟斷確實拖累了民間經濟，但這是中國創建大一統社會不得不付出的代價，根本沒有辦法避免。

當漢高祖在如此龐大的疆域內創建起統一的中央集權帝國時，這個國家的命運就已經註定了。

為了維持它的統一，帝國必須拿出相當一部分資源來發展軍備，防範外部的敵人，又要加強政府官僚體系的控制力，來鎮壓內部的反抗；而軍備資源和養官成本最終肯定會超出政府的財政負擔能力，逼迫政府想盡一切辦法去斂財。

漢武帝採取的辦法，是統治者能夠想到的最有效的辦法。這就是為什麼古代中國歷代統治者一方面宣稱要放權於民，一方面卻捨不得放棄壟斷的「蛋糕」的原因。

在大一統帝國下，人民享有無數的好處：遷徙的便利，市場的龐大，和平帶來的飛速發展……為了獲得這一切，我們必須承擔一部分集權之惡，養活一個日益龐大的官僚體系。為了養活這個體系，又必須忍受政府壟斷資源的存在。

這就是「必要的惡」理論。但是，這種理論無法解釋人們巨大的困惑：即便保留政府壟斷資源和政府對經濟的干預能力，保留所有的「必要的惡」，可一個王朝仍然沒有辦法永駐。

雖然每個王朝面臨的問題不盡相同，但它們都被財政制度本身拖垮。或者說，最終不管如何努力，不斷擴張的政府財政還是要拖垮經濟，將整個社會變得脆弱不堪，這時候，一個小錯就會導致全盤的解體。這就好像癌症一樣，到後期，當肌體被癌細胞侵蝕，任何的小毛病都將導致健康的崩潰。

本書的目的不在於否定或者肯定這種「必要的惡」，只是想將它從紛繁複雜的歷史線條中剝離出來，展現給讀者，請讀者自己分析、判斷。」

我還沒有看完，也不知道作者最後有沒有闡述自己的觀點，但是在前三分之一的字裡行間，我能感受到，作者對大一統，國家壟斷和政府干預，肯定不是持一種讚許的態度的。

縱觀我天朝歷史的輪迴，統一，分裂，再統一，再分裂，再再統一，再再分裂，分裂之後等待下一次統一。

那麼，到底是大一統好呢？還是各自分裂各自為政好呢？ 歷史的選擇是大一統和大分裂。

我忽然想，這是不是天朝人的宿命？恐怕也是人類的宿命。但是，試看我們中外作家描寫未來世界的作品，無論是地球聯合還是星際帝國，終極目標還是大一統，我們再也回不去小國寡民的時代。

再遙想到文明的問題上，人類歷史上創建的許多巨無霸大一統帝國（橫跨歐亞非三大洲），比如波斯帝國、亞歷山大帝國、羅馬帝國、阿拉伯帝國，為什麼都消亡了呢？除了我們華夏帝國。

大一統的現實基礎是軍事征服，法理基礎是君權神授，近代西方從18世紀末的《常識》、《國富論》和《獨立宣言》用以論證和聲明的是，政府的權力不是上帝賦予的，而是人民賦予的。

這是人類社會的進化。

那麼問題來了，英國全球殖民、美國屠殺印第安人西進、英法歐陸爭霸、德意邪惡軸心，這些做出違反「人人生而平等」和「不可侵犯的自由」之決定的政府，可都是民選出的執政黨和領導人。

民選的北美十三州政府，無師自通的也走了一條對外擴張大一統的道路，直到星條旗的一角鋪滿小星星。

自二戰以來，美國發動了朝鮮戰爭、越南戰爭、海灣戰爭、科索沃戰爭、伊拉克戰爭、阿富汗戰爭等等等等大大小小的戰爭，美國政府是典型的民選政府了吧，那麼民選政府的抉擇是所有民眾，或者說絕大多數民眾的要求么？和大一統的帝國需求有那麼明顯的不同么？全體民眾是希望靠殺戮非我族人實現國富民強的么？

現實情況是，美帝從獨立戰爭以來，一路依靠戰爭不斷壯大，特別是一戰、二戰「中立政策」以來，強大到無以復加。

這是一個悖論。大一統的中央集權不好，因為他做壞事。那麼民選政府要大一統好不好呢？做了壞事如何評價呢？或者說怎麼來定義好，與不好呢？

我想，這就是我們人類社會，因為歷史思維慣性，還有社會生產水平、民眾認知水平決定的，不同選擇的不同路徑，就像秦始皇把分裂建成了統一，但是項羽復辟後依舊分封十九國一樣，我們仍處於人類自我進化的歷史進程之中，只是不知道這個進程，我們是處在千年帝國中的一瞬，還是風起雲湧的巨浪之中。

以我淺薄的見識，我認為千年帝國說不靠譜了，因為歷史上這麼緩慢的進化節奏，都沒有一個完整的千年帝國，帝國自身也在進化。

但是百年帝國應該沒有問題，未來技術的發展，科技如果實現了對個體的絕對控制，那麼我想，一種新的千年帝國，或者人類的新生解放，這兩種路徑都有可能出現，也一定會有鬥爭的反覆。

因為我們發展的歷史階層還停留在這裡。

比如，你在原地一跳，可以飛上天脫離地球么？暫時還不行，因為地球有強大的引力，而你還沒有發展到可以每秒運動速度到7.9千米這個第一宇宙速度。

如果你繼續發展進化，運動速度達到每秒11.2千米，那麼跳起來就不是脫離地球表面圍繞地球旋轉這麼簡單，你已經可以離開地球向太陽系深處探索了。

所以我們明明可以總結歷史的興衰成敗是非曲直知道錯誤，但就是不改，還要等待，等待人類社會的繼續進化。

在傳統教科書上，封建國家因為土地兼并，將導致最終矛盾的激化，不可調和的結果是一切推倒重來，歷史上無數的聰明人，建立的新的王朝，在總結前朝的基礎上，再一次的重複這個兩級分化的過程，醞釀新的不可調和。

那麼自由經濟呢？放任自由的結果就是沒有自由，一樣的兩級分化，最終也是走向兩級分化矛盾的不可調和。那麼尋找政府干預和市場自由的平衡點，這能不能說是不偏激的改革的「理順」這一歷史思路的延續呢？

另，在《財政密碼》的前三分之一，作者反覆強調一個觀點，帝國集權，集權後效率提高，效率帶來財政收益，政府有錢後做兩件事，一是帝王自己享受，二是帝國對外戰爭擴張，且因為戰爭，導致財政緊張，進一步集權和擴充官僚機構，導致最終的財政崩潰。

可是有一個問題，帝國想不發動對外戰爭，這可能么？或者一味的防守邊境，可行么？你不發展，在那樣的歷史條件下，不大一統、不國家壟斷、不政府干預，你就能夠和你的鄰邦、異族友好和平的共同發展、共同生存下去么？

有論述稱我天朝兩千年前就形成了現代國家的一些基本特徵，就如馬克思所說的，國家是階級社會中的特殊的公共權力，這種特殊性主要體現在：

1、國家是實行階級統治的社會公共權力組織，它的本質在於階級統治；

2、國家是按地區來劃分其國民的；

3、國家是一種特殊的暴力機器，國家是經濟上佔有統治地位的階級為了維護和實現自己的階級利益，按照區域劃分原則而組織起來的，以暴力為後盾的政治統治和管理組織。

所以天朝的「中央帝國」，選擇了這條發展的路徑，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呢，還是這就是歷史發展的「螺旋式上升、波浪式前進」規律呢？

而且這條規律還將繼續施行，因為國家還存在，階級還存在，放棄國家壟斷和政府干預，勢必影響的統治階級的安危，那麼他怎麼可能放棄呢？

所以又回到我的認知，我們仍處於人類自我進化的歷史進程之中，要等待人類生產力的再一次突破，也許是共產主義那樣的物質極大豐富，但是我持懷疑態度，人口膨脹，資源有限，這是矛盾的；也許是人類像黑客帝國描述的，也是現在一些科技公司研究的，人的意識脫離肉體，進入機器，在機器中得到虛幻的滿足；星際移民？地球統一體？外太空征服？這條路徑不還是局部帝國的宇宙版本么，無新意。

繼續看下去，看看作者在後面又提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