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袱的級別與喜劇的境界,全是乾貨
來自專欄 奇葩影評
喜劇是個江湖,不好混。
在上一期里,Dr.爆批評《羞羞的鐵拳》,只顧眼前的苟且,沒有遠方的詩意。
20億了,但《羞羞的鐵拳》大賣卻是中國電影的不幸
這當然是對深受觀眾喜愛的開心麻花團隊的高標準、嚴要求。
實際上,正如Dr.爆反覆強調的,橫向比較《鐵拳》絕對算得上是一部相當成功的國產喜劇片,碾壓同檔期的《縫紉機樂隊》。後者比《鐵拳》早上映一天,票房卻還不及前者的五分之一。
同樣是喜劇片,都是十一黃金檔,團隊也都有長期的喜劇經驗,可票房的差距為什麼這麼大?
可能對部分觀眾來說,答案顯而易見:《樂隊》不如《鐵拳》搞笑。
但Dr.爆要說,搞笑只是表象。
喜劇的江湖裡,武功路數是分三六九等的。
《樂隊》的包袱設計得沒有《鐵拳》的高級,這才是其敗陣的根本原因。
包袱是相聲術語,指的是相聲段子中所採用的笑料。而在喜劇中,人們通常把笑料叫做「梗」。其實這個「梗」字是相聲中「哏兒」的訛傳,指的也是好玩的笑料。
所以相聲的「包袱」和喜劇的「梗」其實在內容上是一回事。
那麼問題來了,什麼樣的包袱,在喜劇中里才算得上是高級?
經過分析總結,Dr.爆把喜劇包袱分為五重境界,由低向高依次加深,逐漸高妙。
第一重境界:惡搞出糗找刺激
一個人走在大街上,不小心摔了個七扭八歪。
一本正經的陳述胡說八道或演唱莫名其妙的歌曲。
這些都屬於惡搞出糗類的包袱,刺激大多數觀眾最原始的笑神經。或因出人意料的窘境引發了觀眾的優越感,或因惡搞人們熟知的橋段引起人們的揶揄,以此產生了「笑果」。
在早期的周星馳電影和現在大多數的國產喜劇里,這種包袱經常可以見到。但這種包袱放在電影中既表現不了人物性格,又與整個劇情的上下關係沒有太大的關聯,僅僅是為了讓觀眾發笑而存在,因此,它屬於喜劇里比較初級的包袱。
第二重境界:製造鬧劇搞事情
通過一個人裝傻充楞、犯傻等怪異行為來製造「笑果」,引人發笑。這種方法也能起到一定的效果,但很容易搞成鬧劇,因為這種故意犯傻的做法太過於明顯刻意,說白了就是在撓觀眾的腳心。
比如王寶強和徐崢演的《泰囧》就是主要由這種包袱構成的電影。當時雖然取得了不俗的票房成績,但這種類型的包袱很容易讓人產生審美疲勞,所以到了《港囧》,這種犯傻的包袱便不再靈光了。
《縫紉機》里的包袱也屬於這個範疇,主要是通過人物的犯傻或者是犯賤來製造笑料。比如那個掉進陰溝里的富二代馬臉男,以及躺在床上向大鵬發騷的喬杉。
這種類型的包袱演技浮誇,台詞誇張,敘事誇張。其主要目的便是營造一種熱鬧、歡快的場面,人們不需要花費太多的腦筋去思考,甚至不需要過多的注重劇情與故事的合理性,只是作為打發時間的消遣品。因此,在喜劇包袱的構成中,也是屬於比較初級的。
第三重境界:語言邏輯抖包袱
相聲中的包袱多是此類,即通過語言的荒誕誇張、性格語言、三番四抖、諧音混淆等技巧來構建笑料,製造一些讓我們記憶深刻的金句。
荒誕誇張:這是指在真實生活的基礎上故意誇大其詞,聳人聽聞,使人乍一聽覺得大吃一驚或似信非信,或荒誕可笑,但仔細一琢磨,又覺得有道理。
比如我們所熟悉的大腕中李成儒那段關於房價的這段獨白。
性格語言:這是指用人物獨有的、符合其獨特性格的語言來組織「包袱」。
《甲方乙方》里著名的「地主家也沒有餘糧。」就屬於語言包袱技法中的性格語言。
三番四抖:指經過再三鋪墊襯托,把矛盾反覆強調多遍,直到最後一遍才巧妙突變,揭露矛盾真相,形成喜劇效果。
比如《夏洛特煩惱》里,這段「我爸爸叫馬東,我一落地他就沒了,所以我叫馬冬梅。」運用的就是語言包袱里三翻四抖的技巧。
以上,只是舉出語言包袱中最典型的幾個例子,高級的語言包袱還包括很多其他技巧,也必須是多種技巧的綜合運用,才能有極致的喜劇效果。
在開心麻花的電影作品中,綜合運用大量的語言包袱是其成功的秘辛,由此產生的大量金句也給觀眾們留下了極為深刻的記憶。
比如夏洛和大爺問答馬冬梅的這個橋段,在這段包袱里,總共包含了三個技巧:三番四抖、顛倒岔說(故意把正確的語序顛倒或打岔,弄出矛盾文不對題,產生笑料)、還有樓上樓(第一個包袱取得預期效果之後,緊接著用一個相關聯的包袱取得更大的笑果)。
「大爺,馬冬梅在家嗎?」(一番)
「馬冬什麼?」(岔說)
「馬冬梅啊」(兩番)
「馬什麼梅?」(又岔開了)
「馬冬梅啊?」(三番)
「什麼冬梅?」(繼續岔開)
「得了,您歇著吧!」(劇情扭轉,放棄原矛盾)
「好嘞!」(四抖:原來大爺能TM聽清楚啊!)
緊接著一盆涼水澆了大爺一頭,大爺挑著腳罵街喊出了一句「馬冬梅!」(樓上樓)
立時觀眾就明白了,之前的種種是大爺故意在和夏洛在裝傻充愣,一個狡黠的鄰家大爺的形象用不多的筆墨便躍然眼前,讓觀眾在恍然大悟的同時開懷大笑,這就是綜合運用語言邏輯包袱的魅力。
這樣的語言包袱技巧即使放在相聲之中也算得上是高級,更何況是在不以語言為主要賣點的電影中,因此《夏洛特煩惱》當時能取得如此大的成功也就不難理解了。
第四重境界:戲劇反諷見功夫
那麼除了語言的包袱,喜劇中還有哪些高級的包袱呢?
當然是有的,其中一種,叫做反諷。說白了,就是現在吃瓜群眾們耳熟能詳的「反差萌。」
這種反諷有好幾種手法,最常見的是「角色反差」,即樹立起一個角色形象,然後用與之相反的角色進行對調,利用兩個角色的差異產生包袱。
《鐵拳》中便是通篇採用了這種反諷的方法,通過馬小和艾迪生兩個角色的對調,用男女性別互換後的遭遇和差異產生笑料。
另一種反諷是劇情反諷,即劇中人物並不知道的事情,我們觀眾卻已經知道,通過劇中人蒙在鼓裡的反應製造反差,從而產生笑料。
《鐵拳》中,馬小和艾迪生互換身體後,劇中所有人物都不知情。馬小向自己男朋友吳良坦白時,吳良卻因為被蒙在鼓裡而打了馬小一巴掌。
第三種是情景反諷,也就是局面的忽然顛倒,即我們所說的「神反轉」。
《鐵拳》中,秀念師兄在高速路上一臉拉風的閃轉騰挪,就在我們以為他要大顯身手的時候,他卻被一輛飛馳而過的貨車碾壓,這種包袱,就是我們所說的「神反轉」,當然,現在這種包袱也已經快被用爛了。
還有一種是場景反諷,即在一個場景里發生一些不禮貌或者不符合場景氛圍的事情。
《鐵拳》里,秀念師兄去世後,剩下的師兄弟披麻戴孝,張茱萸大師把一盆紙全都倒在了火盆里,導致火差點熄滅,師兄弟們七手八腳地搶救火盆里的火焰,這個包袱就屬於場景反諷。
到這我們可以看出,《縫紉機》的包袱仍處於喜劇包袱的第二個階段,即通過犯傻或犯賤來製造笑料;而開心麻花的喜劇包袱則已經到達了第三、第四重境界,即通過語言梗和反諷來製造包袱,並且在包袱的結構上運用了更加精妙的設計,因此它的票房遠超《縫紉機》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除了語言包袱和反諷,喜劇還有沒有更高級的包袱存在了?
仍然是有的。
喜劇至高境界:化萬物於無形
喜劇包袱的最高境界,是依靠情景設定,把笑點真正融入到電影的故事情景和情節當中去,使笑料不唐突、不故意,春風化雨,出神入化。
這種喜劇包袱不是為了搞笑而搞笑,而是託身於故事發展、託身於角色發展。與其他喜劇不同的是,這種喜劇的包袱大都是環環相扣的,缺一不可,單單把一個包袱拎出來可能並不會讓你覺得多有喜感,可加入到電影中則成為了不可或缺的環節。
《喜劇之王》中尹天仇,痴迷於戲劇表演,把演戲當成了自己生活的唯一夢想與動力,所以才會出現怎麼打也打不死,與副導演談論表情中的神表情轉換,以及和莫文蔚飾演的娟姐配戲時的涕泗滂流,這些喜劇的橋段展現了尹天仇內心的悲情,烘託了整部電影的悲劇內核。
《孝子賢孫伺候著》中的陳小二,為了實現陳母非要土葬的遺願和單位領導堅持火葬的重壓,不得不兩面討好委曲求全。由此引發的姐夫嫖娼事件、請假和尚前來念經、以及送葬隊伍與迎親隊伍的當街碰撞,都反應了封建迷信下人們荒誕的行為,為這個本就荒誕不經的故事蒙上了一層悲劇的色彩。
《摩登時代》中的查理為了賺取微薄的工資來填飽肚子,只能成天掙扎在流水線上,因此才會出現他無時無刻地擰住眼前所有六角形的東西、才會有他絞盡腦汁地想辦法犯罪好進入監獄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反映的是經濟危機給人們帶來的生存危機以及大時代背景下人們悲慘的遭遇。
以上就是是Dr.爆綜合喜劇和相聲理論,對喜劇里的包袱運用做的一個粗淺的總結。
陳佩斯曾經說過:「喜劇都有一個悲劇的內核。」高級的喜劇,都是通過自嘲而引發對社會的諷刺和嘲諷,從而引起人們對生活本身的反思。
隨著國產電影的逐步發展,觀眾們對國產喜劇電影的要求只會越來越高。越多的觀眾學會了用腳投票,原本那些靠著裝傻賣萌、插科打諢的鬧劇將逐漸被觀眾所拋棄,如何提高喜劇電影本身的水平,提升喜劇電影包袱的質量和等級,這將是每個喜劇人都應該認真思考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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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譯:赤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