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魂不散的「萬歲崖」

來自專欄 小路的盡頭風景可好？

由梅爾·吉布森執導的《血戰鋼鋸嶺》是一部反映太平洋戰爭的歷史片，影片改編自上等兵軍醫戴斯蒙德·道斯的真實經歷，講述他拒絕攜帶武器上戰場，並在沖繩戰役中救下75名傷員的傳奇故事。影片中有這麼一個橋段，日本軍官剖腹自盡，殘留的日軍士兵和傷員向美軍陣地作最後的自殺式衝鋒。其實，這一真實場景更像是發生在美軍攻打塞班島的戰役中——

1944年6月，美國以近7萬人的兵力包圍了日本海軍司令部所在地塞班島，並在三周內投下50萬枚炸彈，使塞島班成為一片火海。戰鬥持續了20多天，眼看島上彈盡糧絕，增援的武器彈藥和數百名士兵連同大型補給艦一起被美軍擊沉在塞班島附近的海域。以日軍太平洋中部艦隊司令南雲中一大將為首的3名高級將官在島上日軍司令部的山洞裡為效忠天皇而相繼自殺。

7月7日，日軍殘部和傷員數千人於下午3時，在揮舞著軍刀的指揮官們的帶領下，全然不顧機槍的掃射，向美軍第27步兵師發起衝鋒。這就是「切腹谷」大血戰；就連日本傷兵也拄著拐棍一瘸一拐地狂叫著向美軍陣地撲來，這也是日本陸軍有史以來規模最大、最兇猛的一次自殺式衝鋒。

7月9日，日軍殘餘及其家屬高呼著「天皇萬歲」，在塞班島北端馬皮角的懸崖邊跳海自盡。即便美軍一再通過翻譯和日軍俘虜向平民表示：等待他們的不會是屠殺，只有食物和安全。但自殺依然沒有停止，共計有8000多人為愚忠殉葬。戰後，這裡被日本稱之為「萬歲崖」。

南雲中一在自殺前命令所有軍人都必須為天皇盡忠。其後，殘餘的1000多名退守北隅高地的日軍官兵眼看反撲無望，在山上集體輪姦了塞班島女子中學的100多名學生後紛紛跳崖自殺。7月10日，美軍在打掃戰場時，發現山崖下躺著1053具日軍屍體和107條一絲不掛的少女身軀。之後，這座陡峭的山崖被美軍稱之為自殺崖。

以上史實與《血戰鋼鋸嶺》的橋段十分吻合，只是刪除了少女們被輪姦的情節，估計是導演梅爾·吉布森怕惹怒日本觀眾而故意為之。據史料記載，塞班島戰役先後有2萬多名平民自殺，3萬多名守島日軍打剩一千餘人。

更加殘暴的是戰鬥打到最後階段，日本人將性格中不可理喻的武士道氣性發揮到了極致。為了不給美國人留下任何東西，他們不但逼迫島內所有居民自殺殉葬，還向島內惟一的淡水湖投下了化學毒劑，同時扔下五百多具屍體。時至今日，這個被稱作「幽靈湖」的淡水依然不能飲用。

那天，我們有一段自駕小型飛機從「幽靈湖」上空飛過的體驗，但見菱形的「幽靈湖」鑲嵌在鬱郁蒼蒼的植被之中，就像行將合上的幽怨的眼睛，泛著灰白色的死光。「幽靈湖」的周圍至今鮮有建築，據說，這裡經常發生詭異的事情，當地人唯恐避之而不及。

2005年6月28日，日本明仁天皇和皇后美智子前往塞班島慰靈，向中部太平洋戰死者紀念碑獻花、並走到一千多日本人集體跳崖的自殺崖邊默哀，向面前的慰靈碑行禮；而後，又來到該島北端的萬歲崖，面朝大海向戰死者默哀。

在結束塞班島的慰靈之旅前，明仁天皇又去了當地的養老院看望土著居民。120個出生於日本統治時代，深受日本文化影響的老人為明仁唱起了舊軍歌：「走向大海，屍浮海面，走向大山，屍橫草原；為天皇死，死而無怨。」明仁的塞班島慰靈之旅引起了東南亞受害國的強烈不滿。

再看看近年來日本右翼勢力在戰後一直處於此起彼伏的狀態，從1990年代開始明目張胆的否定侵略歷史，把日本發動太平洋戰爭說成是「為了解放白人殖民地」；從在釣魚島上樹燈塔、設神社，到否認南京大屠殺和二戰期間強征慰安婦；從日本首相小泉和安倍參拜靖國神社，到堅持「皇國史觀」和鼓吹「民族主義」。這一切都告訴我們，大和民族是一個十分可怕的民族，在他們的潛意識裡，二戰只是兩個人之間的「相撲」，如果不是對方「犯規」投下原子彈，也許日本根本就不會輸掉這場「競技」。

……

說塞班島的萬歲崖是個旅遊景區，未免有些牽強附會，其實它就是一片墓地。每年有100萬日本人來這裡祭奠亡靈，萬歲崖成為日本的「愛國主義教育基地」；超度聲和哭泣聲就像太平洋百貨的《寶貝對不起》一樣輪迴播放。而更多的遊客是到這裡來看海的，即便這裡的海景與沖繩萬座毛的海景十分相似，但是心理感受是不一樣的。

萬座毛的海景是在一望無際的深藍色的海平面上，看驚濤拍岸後四處飛濺的細細碎碎的水珠，和由那些水珠形成的霧氣在陽光的作用下所折射出來的彩虹。而且，萬座毛的海岸周圍綠樹成蔭、花開芬芳，置身其中猶如投入大自然的懷抱。

而站在萬歲崖的平台上，背後是白色的墓碑和慰靈碑，腳下就是曾經發生過難以計數的鯊魚吞噬死人的地方。即便這一場景已經過去了七十多年，但是，現在當你走在萬歲崖的草坪上，依然會感覺到空氣中瀰漫著莫可名狀的異樣氣息、讓人脊背生涼、不寒而慄。在這裡，日本軍國主義的陰魂從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