蓖麻地

來自專欄 歷歷萬鄉

余憶童稚時，身在異鄉，歸途輾轉，經歷過不少身邊朋友所沒有經歷過的事情，現在想來，兀自沉浸其中；又或者與母親談及兒時，常常感慨萬千，倍感懷念。

在小學之前，我都住在老家，老家是個蘇中的鄉村，夏日去學校要經過一條鄉間小路，其實路程很短，但是小時候覺得長極了。下午一般很早就放學了，小夥伴們往往三五結伴，一起回家。小朋友們走在路上，總是有說不完的話，追追打打，花花草草，都盡有無窮的樂趣，所以路途也顯得格外的長。因為大家分住在不同的大隊，所以經常走一會，就有小朋友離開了隊伍，走岔道先到家了。而我家最遠，所以走到最後，就只有我一個人了。而我也沒有時間觀念，常常能走到天雀雀黑。可能這讓我在很小時候就體會到了孤單，那會我父母已經去了異鄉做生意，不在家陪我。我和姐姐還有爺爺一起住，我居然很少想父母，但是這條路上，卻常常越走越孤單，小孩子的感覺真是捉摸不定。

有一個夏天，也是放學走這條大路回家，走著走著也剩下了我一個人。路是沿著一條小河展開的，右邊有條碧波清澈的小河，河邊傳來恬噪的蛙聲蟬鳴。那時對於我來說，路兩邊的蓖麻田真是高極了，我小小身體整個被夾在了高大的蓖麻下，蓖麻沿著路種滿了，完全看不到旁邊的岔路口。我的心中充滿了不安，不僅僅是因為孤身一人，也因為這高大的蓖麻在風中發出沙沙的聲響，總感覺會有猛獸從中竄出。就這樣我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感覺走了很長時間。我估摸著覺得快到我家的那個岔路口了，可是再往前走走，兩邊依然是無盡的沙沙作響的蓖麻，我包圍其中有些擔心和困惑。又或者我已經走過了那個回家的岔路口呢。於是我又往回走，越走越擔心，越走越怕。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已經可以看到太陽的餘暉。風也呼呼吹的猛烈了些，把路兩邊的蓖麻都吹的搖擺不定。我真的慌了神，莫名的恐懼籠罩著我。現在想來我可能沒有走多遠，只是在來來回回的懷疑中走了好多重複的路。越怕就想的越多，想到了鬼故事，想到了鬼打牆，想到了天黢黢黑。無助的我不敢再多走動，乾脆站在路邊哭了起來。想來真是可憐，因為我根本不知道現在回家的那個路口在我身前還是身後。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叔叔路過看到了我。我不認識他，也不記得他的模樣了。只是他問我說是誰家的孩子。那個小地方基本都認得對方，我告訴了他我爸爸的名字，他說，哦，是那誰誰家的孩子啊。於是笑著載我回到了家。

現在想來，或者對於迷路，對於未知空間的恐懼，都是從來根植在我們一代一代遺留的原始記憶里。也許最早是對野獸的恐懼，對夜間行走的危險的恐懼。所以一旦再入這種環境，總是不自覺的勾起最原始最深沉的不安。

後來長大後我回去過那條鄉間小路，也是一個夏天。微風輕拂，甚是愜意。路的兩邊依然長滿了蓖麻。只是他們很矮，而我家的路口到那學校，走來十分鐘就到了。重新經過那條路，也是耳邊傳來蛙聲蟬鳴。

我不禁笑出了聲。

【後記】

這篇小文之前放在LOFT上，差點弄丟，最近閑了下來，會寫幾篇關於童年的，整理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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