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那麼從女孩變成了女人
來自專欄 你看這個人是不是有點眼熟
銘銘電話打過來的時候,天是黑的,陳陣最喜歡的時間。
接通後,她的聲音馬上就傳過來。
「收拾一下,我待會去接你。」
「可別了,直接去吧,你再折騰到我這,耽誤不少時間喝酒。」
「那你早點出門,別讓我等太久。」
「沒別人?」
陳陣聽到銘銘身邊有人問了句什麼,她應該稍稍離開了點話筒。
但很快就回到了對話。
「沒叫,今天不想見那麼多人。」
「你是不是還忙著呢?要不改天。」
電話那邊的聲音先是對別人說了句「你今晚就負責接送她」,然後才對陳陣回道:「忙完了,今晚上時間沒外人的。」
「成,『回聲』見。」
電話一掛,陳陣已經開始去翻衣櫃了。
……
計程車上,司機偶爾找陳陣搭幾句話,好像心情不錯,可惜陳陣這會不太願意和別人搭腔。
收拾得很利索的頭髮靠在車窗上,眼睛從天上的一朵雲彩跳向另一朵彩。
天空永遠這個樣子,可底下的人每天都不一樣。
十年前,銘銘偶爾還會穿幾次校服,但是一定要多露出點大腿。
她最喜歡的,就是在陌生人面前跳舞,然後再多幾個愛慕者,誰能給她買包煙,再陪她壓一晚上馬路,誰就有資格追求她。
陳陣很多次路過校長室,都看到銘銘站在裡面,要麼是在和她爸爸嚷嚷,要麼是正在等著她爸爸來,先和校長嚷嚷。
而校長室門口,總站著那兩個常常跟在她身後的姑娘。
陳陣有時候會停下來看她倆幾眼,倒不是因為漂亮,而是他覺得這倆人模仿別人挺可悲。
銘銘離家出走那天,兩個姑娘中的一個跟著她一起走了。
倆人身上的三百塊錢支撐著她們走出去了一百多公里,只可惜還是在省界的位置上錯過了仗劍天涯的文藝青年們,被一個背著行囊相貌清秀的小哥領到了地圖另一邊的某個偏僻倉庫。
那群滿身脂肪的中年人走進來的時候,最前面的男人一直盯著她,那是這輩子她第一次見到絲毫不用掩飾的神情。
一堆破舊的箱子後面,她聽到另一個姑娘哭,然後挨了打,哭得更厲害,隨即又是更重的打,直到那姑娘再也不敢哭了,撕衣服的聲音也就沒了。
而一直盯著她的那個男人,告訴她笑,她竟然就咬緊了牙,眼淚一滴都沒流下來,卻笑出了這輩子最燦爛的模樣。
帶著這個笑容,那天她成了女人。
帶著這個笑容,那個男人成了她乾爹。
也是帶著這個笑容,她用自己替乾爹賺了五年錢。
有一天,銘銘對乾爹說,要回家。
乾爹摸摸她的頭,告訴她:「閨女,你挺乖的,乾爹讓你回家。不過,你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我照顧你這麼久,就這麼走了不合適。」
於是,那天晚上,房間里,一下子來了好多人。
第二天,她和另一個姑娘一絲不掛,光著腳,開始了上千公里,回家的第一步。
家,還在那。
回到那,爸爸再也不會和她生氣了,聽媽媽說,銘銘走後,爸爸出去找了好久,後來終於還是累了,就躺在床上,再也沒起來過,嘴巴一直顫巍巍地長著,直到睡在了那個木頭盒子里,也沒能閉上。
男朋友已經和曾經跟在她身後的另一個姑娘結了婚,只一面之後,他們再沒見過。
她說,這無所謂,反正還能見上一面。
而陳陣再見到銘銘的時候,她已經成了「乾媽」,再也不會從嘴裡喊出個「爹」字。
他對她說:「你的名字不好,連在一塊的刻骨銘心。」
她回他:「我爸起的,這輩子不打算換了。」
……
收音機里歡快的節奏響了好久,這會才突然鑽進了耳朵里。
仔細一聽,鮑勃迪倫的《things have changed》唱到了「I used to care,but things have changed」。
陳陣的眉頭皺起來,眼睛也眯成了一條縫。
「師傅,換個台。」
司機樂呵呵地說著自己「聽不懂外國歌」,手伸向了調頻按鈕。
今天只喝酒,不唱歌。
……
「回聲」里的銘銘很好找。
以她為中心,周圍幾張桌子上的眼睛總會瞧過去,所以陳陣一進屋就看到她挪到了角落裡。
酒保眯眼瞧見了他走進來,開了瓶啤酒送了過來,也沒說話就轉身離開了。
「怎麼挪這來了?」
「坐中間便宜他們了。」
陳陣看了一圈,那些眼睛有幾雙已經開始打量起了自己,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帆布鞋和牛仔褲,馬上就笑起來。
「最近怎麼樣?」
「混個吃喝而已,還想怎麼著。」
「門口那小跑你的吧?」
陳陣往窗外撇了下下巴。
銘銘把煙頭按在煙缸里點了點頭。
「你這吃喝有點傷胃。」
她的眼睛穿過還沒停歇的余煙,似是有些笑意。
「一天一頓飯,我也能活。」
陳陣拿起酒瓶輕輕碰了碰她手上的身外之物,身邊的光線突然暗了下來。
一抬頭,旁邊桌的一個男人已經站在這張桌邊。
陳陣瞧見了他手腕上價格不菲的腕錶,聽到那人開口說了半句「小姐你……」,緊接著就聽到銘銘的聲音。
「滾。」
再抬眼,銘銘的臉上笑容格外嫵媚,而那男人羞著,也惱著。
這個聲音不大的字眼,被周圍很多人都聽見了。
酒保從吧台邊很快地跑過來,拉著那男人一邊低語,一邊往遠了走去,最後給那男人把酒杯又填滿了。
「我怎麼從來沒見你對我笑這麼好看過。」
銘銘的笑容在那人走後散去了。
「有病。」
她的眼睛只在陳陣臉上停留了一秒,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已經看向了端起的酒杯,也不知說的到底是誰。
「脾氣還這麼大。」
「誰叫他不會說人話。」
「我還真以為你什麼都不在乎。」
又一根煙被點上,煙嘴上的口紅印在昏黃的燈光下微微勾勒出細膩的唇紋,那雙唇捭闔起來。
扭頭時,能看到她雪白的頸下,靈巧的鎖骨。
「在乎的不用一直掛嘴上。」
陳陣抿了下嘴,剛要喝一口,耳邊就聽到個略顯熟悉的聲音。
「就這娘們!」
「娘們」,陳陣搖頭,心裡佩服,成功人士都很現實。
戴名表的傢伙領著另一個戴名表的傢伙又回來了。
另一個傢伙沒瞧陳陣,直勾勾地上下打量銘銘,雖然是在笑,卻完全是和禮貌背道而馳的方式。
陳陣往椅子上一靠,琢磨這人還少了點掛在嘴邊的口水。
而銘銘卻沒看他。
「小姐你剛……」
陳陣笑了,又聽到了剛才那句帶著笑意的「滾」。
原載於微信公眾號「七葉的書」《回聲》系列
推薦閱讀:
※為什麼有的男生追女生追到一半不追了?
※遇到渣男,被分手,被傷害,付出了很多,怎樣才能釋懷?
※一個男人和你曖昧,關心你幫助你可卻不表白,為什麼?
※一見鍾情,明明是見色起意。日久生情,不過是權衡利弊。連白頭到老,都只是習慣使然。」如何看待這句話??
※沒有對等的關注,人際關係就容易失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