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網路的這些年（2）：又回到老話題

來自專欄 揚評書齋

我與網路的這些年（1）

可以說我在互聯網上收穫了許多，學會了許多，但是也失去了許多。互聯網大多數時候對於一個人來說，就像是一個加速器一樣，當你陷入任何一種沉思或沉迷，它都能加快那件事情的進度。

我獲得了許多以前對我來說非常陌生領域的了解，但是當我做出一個對我來說是錯誤的決定的時候，它也幫我在錯誤的方向上越走越遠，我沉迷其中，就會自然減低對於別的領域的注意，然後一門心思只有這些，直到自己從中跳出來的時候才發現，原來已經走出去那麼遠了。

我那個時候對於出國留學，拿PhD學位有著痴迷的嚮往，儘管自己學校里的出國氛圍已經很濃了，但是自己還覺得不夠，後來我就發現了某留學諮詢公司創辦的T論壇，以及以留學考試為名字的G論壇和X論壇，在那裡面結識了許多有著同樣狂熱信念的人，我們每天討論的都是如何刷GT成績，如何刷GPA，如何陶瓷以及各種排名。

那時候覺得，只要能拿到TOP30的全獎直博offer，就等於得到一切，就是人生的勝利的終點了。全然不顧你學這些是為了什麼，將來會做什麼，對於專業的異同根本沒有任何想法，什麼學生物的，學金融的，學化學的和學計算機的，在我們看來，最後能拿到offer就都有著光明的前途，只要拿不到offer留在國內混日子，就都是loser。

當然，這也跟當時還沒有太多【勸退學】文章有一定的關係，但是這其實不是最大的原因，最大的原因還是因為我個人完全鑽到【飛躍重洋】的夢魘里去了，忽略了最本質的東西，只要那個表面上的結果。

這也是為什麼十幾年過去後，我從2016年博後決定退站，開始集中寫這些【勸退】文章的一個原因，因為但凡本科那時候我多一點頻率地接觸到這些系統分析的文章，我可能就會提前去反思自己，去思考這些本質的問題，從而放棄追逐表面的光鮮，避免白白浪費這些時間，而且還是我18到22歲的最年輕的的歲月。

但是那時候只能在mitbbs上零星地看到一些生物千年破死刀的抱怨帖和四十歲老師哥師姐去社區大學自學編程避免失業的苦逼貼。

那時候的蜜汁自信來源於第一，當時國內盛傳，美國最賺錢的職業是石油工程師和化工工程師，本科起薪完爆IT業。第二，所有人都覺得生物的慘狀和我們化學沒關係，我們化學既可以是最賺錢的化工，也可以是【萬金油朝陽行業】高分子，還可以是暴利行業，默克輝瑞藥廠。所以，零零碎碎的生物慘文並不能引起我們的注意，因為我們器宇軒昂，我們不一樣。

然後又是一群眼中只有全獎offer的人互相打雞血，自動屏蔽了其他一切信號。

現在回憶起來，當時加的一個QQ群，都標註了自己的學校和專業名字，我竟全然忽略了專業這個東西，但是隱約記得，裡面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是生化環材的範疇，因為這些專業第一，沒有本科畢業就能拿高薪的誘惑，第二這些專業拿到直博全獎offer的概率確實非常高，第三，這些專業真的很適合一路讀到黑。

第三個原因我以後會再詳細講，但是零零散散地我以前基本上也都說過了，不管從黑這些學科的方面講，還是捧這些學科的方面講，這些學科確實會給所有人一種你讀了本科就應該繼續讀研的感覺。

記得我臨近申請的當下，適逢T網站的XX十日談正式版上線，看了故事主人公的故事，更是被繼續激勵，要不擇一切手段拿到offer。

我卻忽略了當時書里的最重要的兩個信息點，這兩個信息點是當時所有看過的人都覺得不重要的細節，現在卻顯得十分重要。

那就是，第一，書里的主人公是XX金融專業畢業，畢業後在頂級機構工作，想要去國外頂級商學院讀博士，所以申請異常艱難，但是這種艱難是理性的競爭造成的。第二，書里的第二主人公，也就是T公司的創始人，是北大生物畢業，據說大四拿到了哈佛的offer，但是最後沒有去讀博士，轉身創辦了T公司。

書中也提到，為什麼拿到offer最後卻沒去，但是那種語焉不詳的回答，讓許多人都自動選擇了忽略，直到我自己在大四的上學期結束前，也遇到了同樣的事情，也做了同樣的放棄的選擇的那一刻，我才似乎有一些明白，但是那種明白其實還是似懂非懂的，因為在那個2008年的一月份，網上並不像2018年的現在一樣，有這麼多文章可以供我閱讀和思考，我常常想，如果我自己能夠把自己寫的東西郵寄回十年前那就好了，但是這是無意義的，而這些文字最大的意義就是不再製造出第二個，第三個，甚至第N個和我類似的事例。

這種似懂非懂的困惑迷茫狀態許多人都經歷過，就像 @徐國曦 很早就開始寫類似的文章，卻直到去年才因為三十五歲的師兄請教如何申請CS Master時才徹底頓悟一樣，都是有一個從懷疑到絕望再到重生的過程，只不過有的人持續的時間很短，比如 @Angie Zhang 去美國後馬上就quit 掉化學的博，申請CS Master，有的人持續的時間中等，比如 @到處挖坑蔣玉成 碩士階段才通過考博的方式離開，也有的人持續的很漫長，比如 @雲天 ，博士畢業一年後才徹底絕望。也可以像我，三年後才。。。當然也有積重難返，徹底放棄治療，準備繼續走下去的諸多青椒和准青椒們。

所以，這就是網路加速了我在錯誤的方向上走下去的事例，我找到了一群和我一樣沉迷其中的人，我們一起在論壇社區里自我陶醉了四年。

當然，後來保研讀博後，為了提高效率，快速畢業，我就停止了這種困惑，基本上不怎麼上這些論壇了，這直接導致了我在許多論壇上的小有名氣的賬號都丟失了，那些當時我用我同學K神的名字註冊的賬號，後來全部找不回來了。

不過，這一時期也沒什麼發生，因為據我觀察，網路上第一批比較理性地講坑專業和研究生問題的文章，大概最早陸續發表於2013年底，那時候我已經畢業了。所以，其實我讀書時並沒有太多反思這一問題，只是希望能找到一份令我美滋滋的工作就行了。

所以，直到2015年初開始，我發現美滋滋工作無望時，才開始重返網路和論壇，大量搜集資料，才開始慢慢發表這些東西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選擇的自由，誰都無權干涉，但是我只是希望當一個人進入那種困惑的狀態時，除了像當年的我一樣，只能狂熱地接觸一個方面的信息之外，還能夠在他願意的時候，看到事情的另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