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光(27-28)

借光(27-28)

來自專欄 一朵小花

27.

放學之後陳年示意游牧歌先走,游牧歌心領神會先去吃飯了。

等教室沒人了,陳年才走到一直坐著沒挪位置的齊研前面坐下,很溫和地說:「說吧,我聽著。」一副很認真的表情。

齊研抬眼,一臉難堪,眼睛有點氤氳。看到陳年溫柔的樣子,似乎冷靜了一點,想了好一會兒說:「班長,我是不是什麼地方惹你不高興了?」

陳年眉頭一皺,「沒有啊。你什麼時候惹我不高興了?」

齊研委屈巴巴的表情消了一些,轉而很是疑惑,「那你為什麼不待見我?給你的東西你都不要,想跟你們一起吃飯也不讓。很討厭我嗎?」

陳年無奈地笑了,自己拐著彎的婉拒,她一點也沒明白,這傻妞只聽得懂大白話。「蹦兒,你喜歡我對吧?」

齊研剛看到陳年突然笑了還覺得莫名其妙,而後面這句話蹦出來的時候,齊研嚇了一大跳,不知所措,尷尬不已,恨不得找個縫鑽進去,本能地想否認,不不不了半天,最後發現自己連個口是心非都操作得這麼不熟練,早被陳年看了個通透,乾脆視死如歸地說:「是。班長,你怎麼知道的?」

陳年想說,長了眼睛的都能知道,又覺得很傷人的自尊心,看她剛才那樣子,是打算隱藏自己心跡的。「我猜的。所以我才不要你給我的東西。」

齊研盯著陳年看了好一會兒,眼帘漸漸垂了下去,低聲說:「我知道了。」過了一會兒,又說:「其實我也沒想要你怎麼樣。給你和游牧歌東西也是因為我們是好朋友。」

「但是我們都明白並不是這樣,我不能接受包含著期待的好意。」因為我不能回饋,後面半句沒說。而且就算是什麼都不包含的好意,陳年也覺得很難接受。

齊研從嘴角扯出一個艱難的笑容,「我知道了,班長。以後不會在莫名其妙地給你東西了。」

陳年看了齊研一會兒,打算說兩句安慰的話,想想又閉嘴了,才逼著給人家發了張好人卡,又去安慰,這算什麼。但看著齊研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陳年也有點於心不忍,隨口換了個話題,「你覺得宋寬怎麼樣?」

齊研還沉浸在一場完全出乎意料毫無準備的失戀中,一時沒反應過來。

陳年又問了句:「宋寬啊,他好像挺喜歡你的。」

陳年這麼直白地告訴齊研,是想轉移下齊研的注意力,並且說不定在自己這兒碰了釘子,正好能注意到其他人。但齊研只是淡淡地哦了一聲,過了一會兒才想起回答陳年的問題,

「他人還好吧,不過我挺怕他的。」

怕?這說法讓陳年有點驚奇,宋寬人高馬大,額寬面正,濃眉大眼,不是現在流行的那種小帥哥臉,但也相當端正了,絕對不是嚇人那款的。「為什麼會怕?因為他之前不小心打過你一拳嗎?」

「不是。也許也有關係,感覺他長得像我爸。」陳年正在想那是個怎樣的爸,會不會跟自己爸一樣時,齊研面無表情地接著說道:「我爸以前老打我媽,有時候也會打我,但主要還是打我媽。他總是莫名其妙地就發火,有時我媽為了我不挨打,或者不讓我看到我爸打她,還會故意惹他生氣,在我放學回家之前先挨頓打。我上初二的時候他們才終於離婚了,我媽帶著我凈身出戶,他找不到我們住的地方,就經常來學校堵我,所以高中我媽就把我送這兒來了。上次回去還聽說他去我們那兒的學校堵我。我很怕他。」

陳年錯愕地聽著齊研倒豆子似的面無表情跟他說這麼多,懷疑是不是自己給她的打擊太大了。同時又想到宋寬真是挺倒霉,不知道他要是知道齊研對他是這種感覺他該怎麼想。陳年覺得不應該再跟齊研聊了,說不定她還會說點什麼自己接不下的話,生硬地轉了話題,「走,去吃飯。」

「你去吧,我靜一會兒。」齊研淡淡地說。

陳年看了她一眼。齊研接著說道:「沒事兒。就是現在心裡有點亂,睡一覺就好了。」

既然齊研都這麼說了,陳年只得走了,邊走邊想,還挺豁達,睡一覺就能好。讓陳年最驚訝的是剛才齊研說她的家庭,這麼糟糕的父親也能有這麼樂觀明媚的小孩,真讓人想不到。陳年一直以為齊研這樣的,應該是傳說中的幸福的家庭里長大的才對。

趕到三樓的時候,游牧歌已經吃完了,抱著胳膊等他。陳年剛一坐下,游牧歌就問:「說清楚了?」

陳年一邊扒著還有餘溫的飯菜,一邊說:「說清楚了。」

游牧歌掏出指甲刀修剪起幾乎齊肉的指甲,勾著嘴角露出一個譏誚的笑:「哎,蹦兒也是瞎,偏偏看上的是最不解風情最沒人情味的陳小賤兒,浪費感情。」

陳年絲毫不在意游牧歌的嘲諷,偏偏像要證明自己解風情似的說了句:「你難道想我跟蹦兒湊一起天天出雙入對,留你一個人孤苦伶仃地來三樓吃飯?」

游牧歌說:「你的意思還是我的錯啰?」

陳年對他挑了挑眉,「那可不。」

游牧歌怔了一怔,才發現自己竟然被陳年順口調戲了一把。哈,真是沒看出來平時裝得正氣凜然的陳年還有這麼不正經的時候。

吃完飯,陳年和游牧歌跟往常一樣,一個回教室學習,一個回寢室洗碗。除了第一天,游牧歌被陳年硬拖進了教室,其他時候游牧歌都會踏著點來上課,絕不早來一分鐘。除了感慨這人拖沓和懶惰,陳年覺得驚奇,他是怎麼做到這麼準時的。

那天晚上游牧歌卻沒來,陳年盯著那個空位不太爽,游牧歌單方面毀約了,有沒有原因也沒讓陳年知道。

而且齊研也沒來。陳年不知道自己下午那番話對齊研有多大打擊,他覺得自己已經做的挺好了,既沒有輕視齊研的感情,也沒有利用,甚至沒有因此覺得沾沾自喜。平心而論,他覺得齊研是個挺好的女孩,有個這樣的朋友也不錯。但是他跟一般朋友都隔著一層,而她還是個女生,那就得隔兩層,怪彆扭的。

張少傑看兩邊的陳年和宋寬都不停地往那兩個空位上瞟,以為兩人都在想齊研去哪裡了。他就讓前面的周尋問她們寢室的汪琳,汪琳說:「齊研晚上肚子痛,請假了。」

周尋順口關心了一句:「吃壞肚子了?我這有些腸胃藥,你放學帶給她。」

汪琳說:「沒用。你不懂。」

張少傑在後面喊:「我這兒有個熱水袋,你帶給她。」

汪琳白了張少傑一眼,毫不避諱地罵道:「臭流氓。」

周尋一臉茫然轉回頭看著張少傑,張少傑聳聳肩,一臉奸笑地看著周尋,弄的周尋更疑惑了。

陳年還以為齊研跟游牧歌在一塊了,有空他倆經常一起出去吃個飯買點水果什麼的,開始喊陳年,陳年不去,後來就不喊了。游牧歌也沒跟齊研一塊兒,這人終於開始不把跟自己的約定當回事了。

下課後,陳年回到寢室,剛推開門就聞到了酒味兒,拜陳大春所賜,陳年對酒味兒很敏感,而且條件反射似的感到煩躁。

游牧歌床前的遮光簾放了下來。他很少把前面那塊放下來,一個大白天在教室都睡得跟死豬似的人是不會怕光的,他的遮光布不過是為了隔出一個假裝只有自己的空間。

陳年把腦袋鑽進遮光簾里,光線暗淡看不清,但撲面而來的酒味兒,游牧歌不僅喝了酒還喝了不少。陳年有些惱火,壓低聲音說:「游牧歌,你不去上自習就算了,還喝得爛醉,你知不知道「校規」兩字怎麼寫。」

游牧歌帶著點大舌頭,無所謂地說:「蹦兒啊,蹦兒問我失戀心情不好怎麼辦,我能想到的就是喝點唄。」

陳年扶了扶額,壓著火說:「你們喝了多少?」

游牧歌伸出一個手指晃了晃,「說的一人五罐,鏰兒是個一罐倒,剩下的我都喝了。」說著把手指往陳年眼前伸。

游牧歌現在腦子昏昏沉沉,都說一醉解千愁,他沒想到自己是解得愁更愁了,想閉上眼睛睡一覺,但是偏偏睡不著。退而求其次,哪怕一個人安靜呆會兒,可是陳年偏偏這時候唐僧附體,開啟了only you似的嘮叨,「游牧歌,你他媽怎麼這麼不靠譜,不上自習就算了,還喝酒,還帶著齊研一塊兒喝,你是真不知道死字怎麼寫是吧。對了,你酒從哪兒來的,我告訴你,最近巡邏隊為了抓那些半夜翻牆上網的,都是通宵巡邏,抓住直接記大過,班級扣二十分。你真他媽以為自己是大爺,我非得天天來看著你,慣著你是吧···」

此時游牧歌被陳年這一通敲木魚似的念經,直念得腦仁痛,他很想說,求你別說了,讓我安靜會兒,但無奈怎麼都插不進話,很著急,越插不進越著急,急得太陽穴突突地跳,腦仁更痛了。游牧歌看著陳年擱在床沿跟自己離得很近的臉,突然靈機一動,一伸手把陳年脖子夠了過來,腦袋湊上去,拿嘴一堵,當自己嘴唇貼上陳年嘴唇的那一刻,啊,安靜了,游牧歌閉上了眼睛。然後,條件反射地把舌/頭往前一頂,沒想到毫無阻礙,順利地進去了。這時不僅聲音沒有了,腦仁的疼痛也感覺不到了,腦子裡只剩一個念頭,原來陳小賤兒吃起來是這種感覺。

而陳年在游牧歌把嘴唇貼上來的那一刻就完全驚懵了,連嘴巴都保持著受到驚嚇時微張的狀態。直到游牧歌的舌/頭在自己嘴裡翻攪了好幾個回合,他才如夢初醒般意識到發生了什麼,頓時洶湧而來的千頭萬緒,憤怒、驚恐、羞恥···匯成重重的一掌,「啪」拍在了游牧歌腦門正中,把伏在自己眼前的腦袋,一巴掌拍回了床上,。

游牧歌挨了這重重的一掌,眼淚差點給疼出來了,但是立馬清醒了過來,眼前還是眩暈,但是腦子能轉了,但稍一轉動,他就感覺自己腦里跟彈幕似的,千軍萬馬地趟過數不清的『我操』。他把陳年給親了,還是舌/吻,這他媽怎麼辦,怎麼跟人解釋,沒法解釋,因為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事。游牧歌強壓著腦子裡的眩暈感覺,想好好理理,卻沒想到越想越迷糊,然後乾脆睡著了。

陳年黑著臉,拎了瓶開水去陽台上洗漱。但他沒有倒開水,擰開水龍頭,捧了幾捧冰冷刺骨的涼水劈頭蓋臉地往臉上澆,然後低著腦袋撐著洗臉台,任憑臉和頭髮上的水珠一滴一滴往下滴。他現在滿腔無法發泄的憤怒,源於被人侵犯的恥辱,如果換個人,他一定會把對方揍進ICU。在憤怒之外,還覺得傷心和委屈,陳年自認對游牧歌已經是仁至義盡,十分耐心了,他放任游牧歌往自己跟前湊,儘力幫助他,就要拿他當自己人。他怎麼能這麼對自己?這種感覺就跟花了大量時間和心思跟一條流浪狗建立關係,以為自己能摸摸它的時候,它反嘴就是一口。

陳年不想去追問游牧歌為什麼這麼做,無論他有意還是無意,借酒撒瘋還是真瘋,他違背自己的意願侵犯了自己這點不會改變。真尼瑪操蛋,操。陳年舉起開水瓶,狠狠地砸在了衛生間,發出巨大的一聲「砰。」

28.

周尋問:「班長,你怎麼了?」

陳年低著腦袋,氣壓很低地進寢室拿了掃把打掃一地的碎瓶膽,低聲說了句:「沒事。瓶膽炸了。」

雖然這明顯聽起來不是瓶膽自己炸了的聲音,這次周尋很識趣的沒有追問,而是說:「我去掃吧。」陳年臉色看起來很不正常。

陳年沒說話,自顧自地打掃起來。錢程在一旁嘲諷說:「周尋,你多什麼事。剛某人不就是因為多事被揍了,心情不爽么。吸取教訓···」從遮光布裡面的聲音判斷,很像是陳年念叨游牧歌,然後被游牧歌重重打了一掌,自己灰溜溜地發脾氣。

錢程話還沒說完,陳年風一樣地迅速到了他跟前,一把把錢程按在床上,騎在他身上,一手掐住他的脖子,惡狠狠地說:「少他媽管人的閑事。是不是沒被教訓過,不知道怎麼吸取教訓?」錢程被這突如其來的攻擊嚇懵了,驚恐地閉上了眼睛,周尋看陳年這樣,壓根不敢拉。吳勇見狀慢悠悠地從床上爬了下來。然而,陳年沒有進一步的動作,放開了錢程,回到了自己床上。

這一口氣,陳年輾轉反側,花了一晚上也沒咽下去。

第二天游牧歌醒來的時候,腦袋很疼,寢室里一個人都沒了,他拿過時間來看,第一節課已經快下課了。他正尋思為什麼陳年沒有叫他起床,才想起昨天發生了什麼,而且自己什麼都沒來得及解釋就睡著了。他想,完了,陳年真生氣了。

洗漱的時候才從鏡子里看見自己腦門,原來頭疼並不是因為宿醉,而是被陳年拍的。丫是不是人啊,下手這麼重,游牧歌看著自己腦門上青得發黑的掌印,正應了算命的口頭禪:閣下印堂發黑,必有凶兆。是啊,一會兒去教室,「凶兆」就會應驗了。游牧歌隨手抓了個帽子蓋住腦袋,走在路上的時候,他還想,要不要掰兩根黃桷樹枝,負荊請罪什麼的。到了教室,陳年看起來沒什麼不一樣,似乎是在跟張少傑要抄他作業討價還價。游牧歌走到自己位置,看到桌子上明顯擦得很乾凈,並用濕紙巾包好的飯卡,心裡一沉。

他坐下,過了幾分鐘,轉回頭,試探地輕輕喊了一聲:「陳小賤兒。」

陳年不理他,頭也沒抬,不知是不是沒聽見。

游牧歌愣了兩秒,想把聲音放大一點,結果沒控制好,變成了尖細的一聲「陳年」。

張少傑嚇了一跳,「游帥,你這是要去當大內總管啊?」

游牧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陳年也看著他笑了笑,陽光燦爛的,「有事嗎?」

游牧歌想起開學前一天,陳年被點上講台做自我介紹,還沒說話,先就是這麼陽光燦爛地一笑。「哐」他感覺自己的心頓時一個自由落體,落到了底。他尷尬地說了句:「沒事。」然後迅速地轉回頭了。

游牧歌很沮喪很後悔,想給自己兩耳光,沒捨得,於是使勁搓了搓自己的臉,整個身子泄了氣似的趴在桌上,像灘鼻涕。

作為一個gay,游牧歌看到陳年這種乾淨帥氣、身長腿直屁股翹的外表,要說沒有想入非非過,是假的。但那也只是天馬行空的想像而已,跟實際想做點什麼差了十萬八千里。就像臆想過的明星,甚至路上遇見一個外表好看的人,都會有的那種想像,跟你衝上去扒人家衣服之間的差距。

更重要的是,陳年很對游牧歌的脾氣,是個挺不錯的人,游牧歌很重視這個朋友,雖然自己不咋地,但並不代表自己不重視不喜歡優秀的人。除此之外,陳年帶自己吃飯,告訴哪裡可以打水,哪裡可以洗衣服,給自己衣服穿,幫自己解圍...要沒有他,游牧歌覺得自己很有可能真在這個狗都不認識一隻的地方活不下去。總之,在游牧歌心裡,陳年是很重要的人,但自己卻把這一切都搞砸了,而且不知道為什麼。連酒後亂性,一時衝動都不是,他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跟陳年解釋,而且據他對陳年的了解,哪怕有合理的解釋也很難挽回這個無法彌補的結果。如果說,當時就覺得他嘮叨,煩死了,想讓他別說話,這個說法陳年能接受嗎?算了,這麼說,還不如自己先去死一死。

游牧歌不好猜測陳年對這種事的接受程度。要說男生之間親密地鬧一鬧,啵一下也不是什麼大事,但陳年明顯不是那種喜歡玩鬧的人,似乎也並不喜歡跟人親近。而且,伸舌頭了跟普通親一下又差別很大。話說自己當時怎麼想的堵人要用嘴,還要伸舌頭,而且還捨不得放開呢?那隻能說是本能了。哎,男人糟糕的本能。游牧歌第一次覺得自己很是禽獸。

琢磨了半天,也沒琢磨出什麼所以然,一上午都沒能睡著,還有老師走過來諷刺他,「喲,今天是不是我講得不夠動聽啊,你都失眠了,說說感想唄。」他抬頭看了看,沒說話,壓根沒搞清楚這是哪科的老師。

游牧歌最後得出的結論還是先道個歉試試吧。寄希望於陳年是個很重感情的人。

中午放學,陳年邀張少傑一起吃飯,張少傑有點驚訝地看著陳年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游牧歌馬上轉回頭問:「你今天不跟我一起吃飯嗎?」

「嗯。今天去一樓吃。」陳年語氣平淡,甚至連拒絕的意味都沒有,如果不是游牧歌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大概只會隨口回聲「哦」。

游牧歌不太甘心,脫口而出一句:「為什麼?」說了之後才很後悔,為什麼自己心裡沒有逼數嗎。不過,如果能逼得陳年沒有合適的可以說出來的理由,說不定他會先跟自己一起吃飯,到時候再好好解釋。

但陳年並沒有給他這個機會,而是很真誠地說:「吃了段時間,還是一樓比較適合我。」說完抱歉地笑了笑,緩解自己窘迫似的。

但是游牧歌總覺得陳年有另一層意思,是在告訴自己,你的生活方式我受夠了,我不會再慣著你了,以後離我遠點。游牧歌更沮喪了,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最後低低地說了一句,「對不起」。

陳年仍是微笑,「沒事。過了就算了。」

游牧歌一看他對自己笑就很頭疼,只得轉身走了。邊走邊想,可能陳年還在氣頭上吧,過幾天他消氣就好了,男生哪有那麼小氣的。

後面張少傑問陳年:「你跟游帥...?」

陳年說:「沒什麼。」

張少傑一看這就不是沒什麼,但不要再問這點精神已經領會到了。

早上陳年沒再叫過游牧歌,在把飯卡還給游牧歌時,他已經知道陳年單方面廢除了他們的約定。但游牧歌卻沒敢不按時上課,他不想這兩個月的相處只是因為應付班主任的一個約定,他總覺得事情還有挽回的餘地。

除了陳年不再叫他早起和不再跟他一起吃飯,無論是在教室還是寢室,陳年對他的態度似乎並沒有什麼變化,要說有點變化那也是友好度還提高了,再也沒有擠兌過游牧歌,有時候路上碰見他拎四個水瓶還會主動上來搭把手。理應讓游牧歌如沐春風的陳年,實際讓他如坐針氈。游牧歌他從來沒遇到過這種情況,以往同哥們鬧矛盾,要麼彆扭兩天,相視一笑就解開了,再大的矛盾都頂不住其中一個人道歉,而解不開的結大不了打一架一拍兩散,他不知道自己跟陳年是多大個結,因為他也沒跟其他人結過這種用舌頭打的結。

那個周日下午,游牧歌跟齊研出去吃了飯回來,看到自己下鋪的行李箱上放著一個紙袋子,裡面整齊地疊著他之前給陳年的衣服。除了那件黑色的羽絨服前段時間持續下雨特別冷陳年穿過兩次,其他的衣服他都沒穿過,而那件羽絨服明顯是陳年送出去洗乾淨了才剛拿回來。游牧歌看著這袋子衣服愣了會兒神,陳小賤兒這是還在跟他賭氣還是真要跟他絕交?游牧歌氣不打一處來,都忘了這件事的起因是什麼,就覺得陳年簡直小題大做不可理喻。游牧歌飛快地往教室走去,他知道陳年肯定在學習。

果然,教室里空蕩蕩的,能在唯一的休息時間上自習的全班也就陳年一個人。游牧歌徑直走到陳年桌子前,一巴掌拍在他腦袋前的那摞書上,問:「你什麼意思?」

陳年似乎早就料到游牧歌會來找他,抬起頭眼神淡淡地看了游牧歌一眼,說:「沒什麼。反正我也用不上。你要想扔,勞駕你自己動下手。」

游牧歌真不知道拿這樣的陳年怎麼辦,他實在沒有哄人的經驗,他能分對錯,會道歉,可是別人不接受,那他就真一點轍沒有。游牧歌語氣軟了下來,幾乎帶著點撒嬌的乞求,「陳年,我知道你還在生氣,是我不對,但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跟你道了歉了,你說你想要我怎麼樣?要不然咱兩出去打一架。你別這樣了行么?」

陳年笑了,標準的陳班長式笑容,他看著游牧歌,「我為什麼要跟你打架?打架違反校規不知道么?沒事別鬧我了,我正做題呢。」說完低下頭去繼續揪著眉頭算題了。

游牧歌盯著他看了足足兩分鐘,撞桌子踢板凳地走了,一路劈哩叭啦,跟渾身鞭炮炸似的。一出教室門,鞭炮就熄火了,差點哭一鼻子。自己都這麼低聲下氣地道歉了,陳年為什麼還這樣,軟硬不吃,想著想著就委屈的不行,他游牧歌還沒跟誰這樣拉下臉道歉過。然後就憤然不已,他陳年誰啊,不就是一拍兩散絕個交么,有什麼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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