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故事——道士
來自專欄 狐狸的睡前故事與情書
壹
少年是個道士,住在山上的道觀里,有個上了年紀的師傅
因為建國後不得成精的緣故,沒什麼妖怪要去收,少年每日的任務也便是打打雜,接待一下來道觀問卦求符的遊客
這天,山下來了個女孩
她走進道觀,左右環顧,看見坐在大殿角落穿著道袍打盹兒的少年,忽然就眼前一亮,蹲在少年面前說:「誒!小師傅,我求個簽」
少年頭也不抬,迷迷糊糊地抬手指了指大殿的柱子,又指了指放在大殿中央的香桌,「支付寶二維碼在牆上你自己掃,十五塊一根簽,簽在香桌上的筒子里你自己搖......」
女孩愣了愣,隨即輕輕咳嗽了一聲:「小師傅......我想......順便讓你幫我算一下姻緣.......」
少年慢慢抬頭,迷迷糊糊地瞄了一眼女孩:「行運桃花,三個月內必找對象,結婚生子看不清楚,想必該有的總會有.......」
女孩愣了愣,像個炸毛的貓一眼跳起來,「喂你明明都沒正眼看我好不好!」
可是又很快低落下來,「可是我都已經好久好久沒有遇到喜歡的男孩子了誒......」
被女孩吵到實在沒辦法睡下去的少年揉了揉眼睛,抬頭:「敢問這位姑娘上一次遇見喜歡的男孩子是什麼時候?」
女孩雙手叉腰,滿臉得色:「十歲!」
少年嘆了口氣,搖頭:「......當我沒問」
貳
一番死纏爛打之後,女孩終於是嘆了口氣,坐在少年身邊,抱著膝蓋眼神落寞:「其實我是失戀了......」
少年不解:「失戀了抑鬱你去找個心理諮詢師啊,來道觀幹啥?」
女孩繼續說:「我最近做夢,總是夢到和我喜歡的男孩子在一起......小師傅,能不能幫我算一下,我未來遇到的那個人會是什麼樣子啊......」
「英俊瀟洒風流倜儻家財萬貫吃酸奶不舔蓋兒」
「......噗」
其實少年知道,少女無非是悸動了春心,又寂寞了幾許,好言哄幾句,過去了也就過去了,至於說是她之前的那個所謂「男朋友」,十有八九是她臆想中的青梅竹馬吧,可惜,那個年紀的男孩子,有哪懂得女孩子情感的珍貴呢?
想到這裡,少年嘆了口氣,扭頭,對著女孩說:「姑娘,你相信科學嗎?」
女孩瞪大了眼睛:「嗯?!」
少年清了清嗓子:「你沒在第一時間否認,那說明你還是相信的,那麼,我們先從唯物主義的角度來分析一下你這個情況......」
少年巴拉巴拉說了約莫有二十來分鐘,感覺有點渴了,從身後摸出個娃哈哈的瓶子灌了口水,末了說道:「所以綜上所述,男朋友總會有的。」
女孩沉默了幾秒,忽然垂下腦袋,看起來更喪了:「我以前那個男朋友啊......也是能說會道的,特別會哄我......」
少年心說這劇本不對啊,我這大半個小時是白忽悠了?
於是他輕輕咳嗽了一聲:「姑娘,我們這裡是可以求籤的,如果姑娘心中有任何想要求的,都可以試試的。」
女孩抬起頭:「什麼都可以求?」
「嗯」
「求你的微信可好?」
「......不好」
「可是你剛才明明說可以的,出家人不是不打誑語嗎」
「......姑娘,那是和尚說的」
......
叄
「喂,小師傅,今天是周末,出來玩不?」
少年的手機震了一下,他看了看手機,淡定地回復:「周末道觀里放假,不工作,不出來」
「哦,那開門,我在道觀門口。」
女孩又來了,這次給少年帶了肉乾,她和少年並排坐在道觀後的草坪上,扯開肉乾,遞給少年一半,「吃吧吃吧,我百度過了,道士對肉不忌口。」
「嗯......」少年坐在女孩身邊,沉默地接過女孩手中的肉乾,輕輕咬了一口,忽然就嘆了口氣,「姑娘,你到底是因為什麼才來這裡的?」
「嗯?」
少年扭頭看著女孩,表情認真而嚴肅:「你進門第一眼看到我,就拽著我的手要求籤,被我拒絕之後又拉著我要我算姻緣,為什麼?」
女孩有些尷尬地撓了撓腦袋:「大概......是因為你長得真的很像我男朋友咯......」
少年說:「姑娘,咱們不要玩梗好嗎?像『嘿,姑娘,你長得好像我女朋友』這種梗已經過時很久了好嗎??」
女孩愣了愣,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可這就是真話啊......」
女孩慢慢收斂了笑容,輕輕嘆了口氣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時候,我和我喜歡的男孩子是鄰居嘛,我們兩家一起住了大概有幾年吧,我和他都是彼此最好的朋友,哦對了......我還對他有好感嘞,他也有說過他喜歡我的哦!可是啊,後來他慢慢地就不找我了。我爸爸媽媽也和我說,我們之間不可能,就帶著我搬走了。」
少年沉默半晌,說:「姑娘,你確定那個男孩子真的喜歡你嗎?」
姑娘點頭:「是啊,有些人,第一眼看到的時候,就知道,他是會陪伴你一生的嘛」
少年愣了愣
姑娘又說:「這句話,就是他說給我聽的。」
肆
少年送走了姑娘
靠在房門上,有些失神
其實今天,那個姑娘父母說的話,他的父母也曾經說過
「放棄吧,你們不可能的。人和妖怪是沒有可能通婚的,我們已經和你說了很多次了,為了保證妖怪的身份不暴露,你只能在族內找姑娘結婚。你要是再找她,我們就只能帶著你離開這座城市了。」
是的,少年其實是一隻狐妖
在這個已經禁止成精的社會上,大部分妖怪都像人類一樣生活著。甚至,不同種類的妖怪們已經無法相互分辨,他們唯一能做的,只有保證自己妖怪的身份不被發現
所以,和人類通婚之類的事情一直被嚴令禁止
所以......在那時,少年只能選擇遠離對方
後來,少年擺脫了家人,可是當他再回到原來的鎮上時,那個曾經與他共誓白頭偕老的姑娘已經搬走了
沒人知道她們一家究竟去了哪裡
少年仍記得那個下午,他跑了很多很多路,挨家挨戶敲開了很多很多扇門,卻一無所獲
再後來,少年去了山上的道觀入道
老道士知道少年是個狐妖,卻看在他赤誠之心的份上,沒有將他趕出去
於是,少年跟著老道士誦經、學道,像個普通人一樣苟且在這個世界上
其實少年是知道的,那個女孩,也像自己一樣,放不下曾經記憶中最最美好的那個人
只不過
那又有什麼用呢?
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這是心病,無葯可醫
伍
女孩又來了
這一次,少年沒給她嘆氣的機會,在女孩開口之前,少年就搶先打斷了她,「你這故事我已經了解了,這樣,我問你,你覺得如果你忘記了之前喜歡過的那個男孩子,你會好受一些嗎?」
少年其實早已經做了決定,如果女孩說會,或者是略有猶豫,那他就用妖族秘法把那個男孩子的記憶從女孩心裡抹掉
女孩猶豫了不到半秒,嘆了口氣,「當然會啊......」
少年暗自點頭,運功準備動手
然而,女孩的下半句卻讓少年硬生生停下了動作:「可是......那是我的初戀啊!初戀誒!!你懂什麼叫初戀嗎!!!!那是我這一生遇到過最最美好的人誒......」
是啊......那是初戀啊......
少年看著張牙舞爪以抒發自己情感的女孩,沉默了
自己又有什麼權利去抹掉女孩這一生中最最美好的部分呢?儘管這個部分像個堅硬且生鏽的齒輪一樣卡在女孩的生活里,可是.....這也是她生命的一部分啊......
這個女孩兒......就像自己一樣
然而,還沒等少年說些什麼,女孩就忽然又露出了狡黠的笑:「喂,小師傅,我問你,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妖怪嗎?」
少年嘴角抽搐了一下,心想這女孩的心病哪裡是心病,看這轉折的程度,怕不是都快精神分裂了吧?
其實少年當然是信的,畢竟,少年本身就是一隻狐妖
可是出於對唯物主義的尊重,少年還是搖了搖頭:「抱歉,我不相信。」
「噗......」女孩忽然就笑出聲來,「喂!你本身就是妖怪好不好,還說不相信,這樣合適嗎?」
「......!」少年悚然一驚,想要後退,卻被女孩拉住了手
「我可是......找了你很久很久啊,蠢狐狸......」
感知中的最後一瞬,是唇間傳來的柔軟與另一個人的體溫
陸
有些人,第一眼看到的時候,就知道他是會陪伴你一生的
其實少年早就應該想起來的
畢竟,這是少年曾經說過的唯一一句情話
少年顫抖著,緊緊抱住了女孩,彷彿像是抱著全世界最珍貴的東西
他有些激動,也有些害怕,期期艾艾了良久,卻只問出一句,「所以......你也是妖怪?」
「嗯。」女孩把頭埋在少年懷裡,輕輕嗅著少年身上的味道,「我們家是狼妖族的,家長當時以為你是人類,就把我帶走了。後來,我跟著家族的長輩學了很久的辨識之術,又找到了你的父母,才知道,你也是個妖怪,還在這個道觀里當道士。」
少年忽然就有些緊張起來:「所以......我們之間......其實是可以的.......?」
「廢話,當然可以!」少女抬頭,白了少年一眼,忽然就像只貓兒一樣掙紮起來,「喂!你十歲的時候就和我說過那樣的話了,難道現在還想抵賴嗎?」
「當然不會!」
少年把懷裡的女孩抱得更緊了
「那還抱著我幹什麼!快給我做飯吃去!我可是找了你那麼久,都餓了!」
「好好好.....」
少年鬆開了女孩,想了半秒,卻還是牽住了女孩的手
「那......你能不能跟著我來伙房,這些年,我有好多好多話想跟你說......」
PS:關於為什麼用繁體字作為小節標的原因。。。因為一二三加粗看不出來,腦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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