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於不愛

05-17

死於不愛

來自專欄古鎮往事

毛子死的時候，身邊沒有一個人。他是在大隊里的粉絲廠里上弔死的。

毛子是他的諢名，農村小孩不好養活，因此，要起一個賤名字，讓閻王忘記勾生死簿。毛子長得雖然乾瘦，但濃眉大眼，還算俊秀。娶了一個矮瘦的叫布的女人，生了一兒一女，按說日子算過得去。但他有一個愛好，就是喜歡上了一個有夫之妻艾。

這個叫艾的女人風騷異常，雖然長得一般，人勤快、為人處世也不差，但就是褲腰帶松。那個年代，這是十分丑的事，還因生活作風問題游過街，脖子上掛過破鞋。我私下懷疑是不是艾的男人功能出現了問題，但幾個兒子姑娘明明白白擺在那兒。所以，我就覺得艾是對此事上癮了。

有一天，毛子竟然摸到艾家來睡覺，被晚上回家的丈夫和大兒子一頓好揍，屋子裡滿是毛子的鮮血，艾竟然要自己女兒把地上的血掃乾淨，女兒過不了這種被別人指指點點又被母親指使的日子，才十幾歲就選擇跑到遠處嫁人了。

挨了揍，毛子老實了一段時間，安安心心下田種地，下雨天在家陪老婆布和孩子。

沒過多久，艾的丈夫得病去世了。偵探小說看多了，總以為這裡有門道，但別人家兒子都沒說啥，我也就不好問了。

再沒多久，人們在田裡包穀桿堆里發現毛子和艾干那事，旁人覺得不吉利，拿起土塊打他們，還惡狠狠地吐了一口惡痰。見外面不安全，於是，毛子攆走了大隊老實巴交的石寶，「承包」了小隊的粉絲廠。

艾這時也辦起來一個煮酒作坊，常常半夜放完坊里的水後，跑到毛子那兒風流，天亮才摸回家。這個畸形的「家」，存在了數年。

由於不回家，毛子老婆布天天獨守空房，為了養活一兒一女，街上不學好的男人，經常出入布家。毛子當別人家隔壁老王，沒想自家旁那麼多老王。

好景不長，人們嫌棄大隊粉絲廠的粉是黑色的，沒街上賣的白，漸漸粉絲廠倒閉了，沒了錢，這個畸形的「家」也出現爭吵、打架。

沒別的本事，他靠給別人修理安裝線路維持了幾年生活，可電管站成立後，不容許私自接線路，這就徹底斷了他的財路，加上色慾過度，腎出了大問題。

這時才想起家，但有家不能回，他沒有養過兒女，全靠布支撐的家，一對兒女都不認他。沒了錢，艾也不和毛子待在一起了，毛子徹底知道自己就是一個玩意兒。後來艾沒有男人陪伴，熬不住，又嫁了人。

貧困、疾病、孤獨、寂寞，毛子沒了日天的本事，終於把自己玩完了，不知什麼時候，自己選擇了上吊自殺。人們抬他到門板時，舌頭已勒出好長一截。

毛子家族人將毛子熱熱鬧鬧送上了山，沒人知道毛子的墳在何處，兒女從不給他上墳，就像他從未來過這世上。

布由於兒女孝順，安享晚年。

艾的配偶不知何因，又暴病而亡，繼子女看不慣艾，將艾趕走，幸得女兒將艾接走，也安享晚年。

毛子擁有愛情嗎？好像有，又好像沒有。毛子有婚姻嗎？好像有，又好像沒有。

表面上毛子玩了兩個女人，實際卻是被布和艾聯合給玩死了。

愛若是缺少責任擔當，還是愛嗎？與其說毛子死於愛，還不如說他死於不愛，對自己、對妻子、對兒女的不愛。

其實人在選擇怎樣生活的時候，就註定了結果，這就是生活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