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產的革命》中譯本前言

中譯本前言

易勞逸（Lloyd E. Eastman）先生，是美國伊利諾大學（University of Illinois）歷史系教授，國際上享有盛譽的著名中國歷史學家。他專長於1927-1949年國民黨統治中國的研究。在這方面，他撰寫了兩本有重要影響的著作，即《流產的革命：國民黨統治下的中國（1927-1937）》（The Abortive Revolition：China Ynder Nationalist Rule，1927-1937，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47）和《毀滅的種子：戰爭和革命中的中國（1937-1949）》（Seeds of Destruction：Nationalist China in war and Revolution,1939-1948,Stantord University Rress,1984),發表了大量論文，並參與了著名的《劍橋中國史》（The Cambridge History of China）第十三卷的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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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9年，《毀滅的種子》一書，由王建朗，王賢知同志譯成中文，並改書名為《蔣介石與蔣經國》，由中國青年出版社出版。該書發行後，引起國內廣大史學工作者的興趣和關注。1990年，南京大學歷史研究所陳謙平等同志，又將《流產的革命》一書，翻譯成中文，仍將由中國青年出版社出版。在譯著即將付梓之前，同志們要我喂這本書的出版講幾句話。作為易勞逸教授多年的摯友，也為慰問重病在身的易勞逸教授，我欣然從命。（備註，本書92年出版，易勞逸教授於93年離世。）

易勞逸教授1929年出生於美國北達科他州，後隨父母移居華盛頓州。1945年他16歲時從高中綴學，在一家船舶修造廠工作。在那裡，他當了四年金屬薄板學徒工。1949年，他進入太平洋路德學院，主修歷史。他選了一門東亞史課程，使他對中國近代歷史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1953年大學畢業後，他在華盛頓大學（西雅圖）攻讀研究生。但是僅讀了四個月，就應徵加入美軍，並被送入美軍的語言學校學了一年的中國普通話，接著被派往日本，在美軍里當了兩年的記者。

1957年1月退伍以後，他重新恢復了在華盛頓大學的中國近代史的學業，當年秋轉到哈佛大學學習，並成為美國當代最有影響的中國問題專家費正清的學生。在費正清的鼓勵下，他開始做博士論文研究，課題是中法戰爭期間的中國國內政治。19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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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2年，他花了兩年時間在台灣繼續學習中文，不久，他完成了博士論文，並交付哈佛大學出版社出版。

易勞逸教授曾在康乃狄格學院，俄亥俄州立大學從事教學工作，1967年轉入伊利諾大學任教。在這裡重新開始了他所喜愛的民國史研究。當時，西方的歷史學家們還很少有人對過敏政府的歷史感興趣。易勞逸的著作，對於促進國民黨和國民政府史的研究，產生了相當大的影響。

易勞逸教授撰寫《流產的革命》、《毀滅的種子》兩部書，試圖闡明1927年在南京建立起來的這個由國民黨執政的政權，為什麼一開始就顯示出其脆弱和不穩定性。不能實現有效的政治統治，並最終走上了崩潰。在《流產的革命》一書中，易勞逸非常廣泛地批評了1927-1937年間國民政府的政策和實質。易勞逸指出，國民政府試圖創作一套完整統一的政治制度，但他沒有成功，他認為，南京政府的十年中，國民黨給人人們的第一個印象，即「其在確立了中國中心地區的統治之後，它的革命力量和革命精神驟然而逝」。特別是清黨運動，「切斷了國民黨和他的革命動力的源泉之間的聯繫」，「切斷了自己與群眾運動的聯繫」，「淘汰了許多最進步的積極分子」，「改變了國民黨的性質」。易勞逸用無可辯駁的事實，指出國民政府「是以政府機構的無效率，腐敗、政治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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迫和宗派活動為其標誌的。」指出「貪污在各級政府中普遍存在程度已經超過了北洋軍閥政府時期」，「貪污是南京統治的最鄙劣的特徵」。由於工作人員的超編，南京政府越來越變得像「閑聊的咖啡館」「考試製度實際上有名無實，而死人的關係是通向官宦的唯一有效手段」。檢察院「在清除貪污方面形同虛設」，「被嘲為政府內的老人院」。由於國民黨是「在人民的抱怨不滿中掌握政權」的，因此，易勞逸認為，「政治鎮壓便成了南京統治必不可少的特點。暗殺，夜間搜捕及死刑，是那時司空見慣的事。」易勞逸以相當多的篇幅分析了國民黨的重要統治工具——藍衣社的成立，名稱由來，綱領，目標，活動和鬥爭手段，指出「藍衣社在三十年代的中國成為最有影響的、也是最令人害怕的政治運動。」對於三十年代的中國經濟這個長期有正義的問題，易勞逸認為，美國的白銀正常，使中國的經濟陷入「更深的蕭條」，過重的土地稅，間接稅，差役，徵兵的旱澇災害，「加重了農民的苦難」，「將幾百萬農民趕出家園，並使更多人遭受可怕的磨難。」易勞逸香香中國的大多數人，對國民黨當局的專制統治不滿，因而他得出結論說：「國民黨在1927-1928年取得政權後，迅速喪失革命勢頭，而變成了軍事獨裁政權」。

易勞逸教授作為西方一位可敬的政治史學家，對國民政府的成敗給予了全面的評價。他認為在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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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民政府時，要「避免一些不現實的苛求。例如，期望任何政府在十年中便能夠創造一個現代化國家和發達經濟，那是愚蠢的。」「相反，如果把十年間的一切積極的發展，皆歸功於國民政府，那也是錯誤的。」他認為，在三十年代，「經濟的現代化步伐取得了一些重大的成就」，這就是國家貨幣的統一和現代工業的增長。他說，南京政府的「主要貢獻」，是「它在中國國家的集中統一方面取得了很大的進步。」

易勞逸教授近幾年正在撰寫一部專門論述蔣介石的著作。直到最近他病倒住院之前，還專程去台灣搜集資料。在《流產的革命》和《毀滅的種子》兩部著作中，都對蔣介石的性格、作風、為人處世和在國家政治生活中的作用、地位。作了極為深刻的描述。

易勞逸在他的關於中國政治的著作中，對於政治事件的闡述不太感興趣，而更注重於分析那些對公眾隱瞞的許多因素。在《毀滅的種子》那本書里，他使徒解釋國民政府為什麼會在1949年遭到失敗。易勞逸這樣描繪他的研究方法：「我採取了類似地質學家研究地球斷層的方法，不僅僅限於對錶面特性的描述，也不奢望一覽無遺。地質學界的方法，是在眾多的斷層中摘取一系列典型例子。這樣，就能具備豐富的材料，對整個結構的形成和發展，提出假設性意見，避免陷於就事論事。」易勞逸就是借用這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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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法來剖析國民黨統治政權的。

某些持有偏見的人，雖然不喜歡易勞逸膠水的觀點，但是易勞逸對國民黨政權的研究結論，卻引起國際學術的重視。他嚴謹的治學精神，受到了中外史學界的尊敬。

易勞逸現實是南京大學的兼職教授。多年來，他在促進中美文化交流方面做了許多有益的工作。他為人忠厚，作風樸實，在長期的學術交往中，雨南京大學的師生建立了深厚的友誼。當他身患重病的時候，我們衷心祝願他早日恢復健康，繼續在民國史這塊肥沃的土地上奮力耕耘！

張憲文

1991年2月10日於南京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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