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和故鄉
看完關東野客的短篇,不由得就想起故鄉和小月的故事。
在故鄉的童年裡,小月一直是一個特別的存在,許多記憶隨風消逝的時候,她的身影卻越發的清晰,圓圓的臉紅撲撲的,大大的眼睛,雙眼皮一層又一層,眼皮上好像還有一塊別緻的傷疤……
故鄉跟我說,他小學四年級就初戀了,偶爾想起她或在夢裡夢到她的時候,心會總非常的痛,我問他為什麼會痛,他眼裡卻都是迷茫。
他這人一直就這麼糊裡糊塗的,有時候像個老頭,有時候又幼稚的像個孩子,即便已經接近而立之年。如果說人是善變而複雜的生物,故鄉則是人類的典範,至少我搞不懂他。
很早的時候,故鄉和小月是鄰居,他整天叫小月老爸做老丈人,故鄉搬家後兩人分開了一段時間,卻很快又成了同學。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在那個閉塞的小屯裡只有一所幼兒園,連上小學都要跑三里外的大屯,這種情況下兩人想不遇見都難。
四年級時,故鄉和小月是班級里學習最好的男生和女生,所以兩人經常會被老師撮合在一起,一起批作業,一起讀升旗稿,一起放學回家,因此別人會起鬨說他們倆是一對。
故鄉有些害羞,卻沒有反駁什麼,只是盯著小月兀自疑惑她為什麼能那麼坦然,默默感嘆她從小就傻,哪有女孩子抓著男孩子手往自己胸口上摸的,還羞恥的讓別人喊她媽媽,過家家也要有限度啊……以前還說要嫁給我的……想到這,故鄉便為自己的自作多情而鄙視自己,故意疏遠小月――既然不是男女朋友的關係,就不要讓人誤會。
小月依然像以前一樣和故鄉保持著朋友的關係,依舊會用手戳他腦門,笑罵他傻帽,有不會的題就跑到他跟前問他。
故鄉討厭這樣,就故意奚落她笨和她吵架,她也會找機會還回來――每當她考的比故鄉好,她一定會跑來示威一番。
後來有一天,小月買了一隻很好玩的圓珠筆,筆頭連細細的電話線,可以黏在辦公桌上的那種。在十五年前在那個年代,大家用的都是鉛筆,圓珠筆就很稀罕,她後桌那個男生想借來用,小月很喜歡這隻圓珠筆,她當然不同意,於是兩人便吵了起來,矛盾升級後那個男生一怒之下便故意將筆摔壞。
小月當時便氣哭了,先是淚眼婆娑的瞪了那個男生一眼,然後突然回過頭,隔著幾個桌子直愣愣的盯住了故鄉。
這時候整個世界都靜了。
眼見著小月眼睛裡淚花涌動,故鄉腦袋一片空白,直到上課鈴響了,小月的眼淚也終於凝成一大顆啪嗒的砸在桌上。
然後趴在桌子上越哭越厲害,越哭越厲害……
自從那件事之後,小月好像再也沒和故鄉說過話,可是在故鄉模糊的夢裡,小月似乎質問過他:
「他欺負我你為什麼不幫我?」
「你又不是我什麼人……」
「得了吧,你在找借口,你就是熊,你打不過他所以不敢。」
關東野客曾說,女孩子情感總比男孩子早熟些,細細想來便越發覺得有道理。女人或許是天生便是為愛而活的敏銳物種,面對感情時她們往往忠誠又純粹,不像男孩子狗屁的想法一大堆,將就形式,愛面子,慫了也不敢認,愛了自己也不知道,失去的時候恍然察覺卻又拉不下臉面去挽回。
小月不理故鄉的那段時間,故鄉並沒有意思到自己錯在哪,只是像個傻瓜一樣,每天放學後故意等小月先走,然後匆匆的拎起書包,拔腿就抄小路飛奔而去,飛奔到大路,卻又故意在路上磨蹭,等著小月騎車過來,再看著她遠去。
第二個學期,小月沒來上學,據說是舉家搬到了新疆。
班任把故鄉的家長找來,說自從小月走後,故鄉就蔫了,上課時再也不像從前,搶著回答問題,或許是少了競爭對手,建議給故鄉轉學到大城市。
某天放學後,故鄉一個人坐在學校的水泥牆上,看著連成一排的教室和空蕩蕩的沙地操場,想起自己也將離開這裡,到一個陌生的地方,莫名的心裡也空蕩蕩的,於是便起身站在牆上,聲嘶力竭的大聲吼道:「我愛你!」
聲音在操場里當了一圈就散了。
第二天故鄉早早的來到學校,教室里的爐火還沒有生,卻已經來了一個女生,她是另一個屯的,見故鄉進屋便一臉促狹的盤圍起來,說,昨天我剛好值日,走的比較晚,好像聽見某人喊我愛你,你到底愛誰啊,喊得這麼用力。
故鄉心裡只是微微一動臉上依舊很淡然,回道,你告訴我你喜歡誰,我就告訴你。
小宋自然不肯直說,最後兩人決定猜謎,小宋說她喜歡的人,名字中不帶某字,故鄉思索了一下,回道:我喜歡的人名字中不帶小字。
小宋亮晶晶的眸子閃了幾下,便不吱聲了。
故鄉曾跟我說過,有些人天生就是一隻狗,天生就是吃屎信佛愛和平的,沒人教他咬人他便不知道自己長了牙齒,他只有急了痛了,才會記得自己也長了狼的牙齒,他不像狼,狼天生吃肉,骨子裡留著戰鬥的血液。
我問他,你是變態么,怎麼把十幾年前的事記得這麼清楚的,他說自己也不知道,他說小月走的時候他也沒那麼痛,他不遺憾會和小月分開,只遺憾兩人之間的感情以那樣一種方式結尾,遺憾沒能在小月的童年留下一點美好,遺憾他最後竟以一個懦夫的形象在她的記憶中消逝。
這算是愛情故事么?
兩個四年級的小學生懂什麼是愛情?
愛情本來就不是什麼複雜的東西,與年齡無關,也無所謂懂不懂。
那就算吧,愛本來不就是最簡單純粹的東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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