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羅茨基 | 我總是聲稱,命運就是遊戲

布羅茨基 | 我總是聲稱,命運就是遊戲

來自專欄 詩歌圖書館

我總是聲稱,命運就是遊戲。

有誰需要魚,既然有了魚子?

還說哥特式風格能夠風靡一時,

就像痊癒之後有能力站起來。

我坐在窗畔。窗外是山楊。

我愛的不多。然而愛的瘋狂。

我曾認為,森林只是一部分木材。

有誰需要整個姑娘,既然已得到她的膝蓋? 厭倦了被現代紀元掀起的灰塵,

俄羅斯的眼睛將休息在愛沙尼亞的塔頂。

我坐在窗畔。我洗完了餐具。

我曾經幸福但幸福已逝去。

我曾寫過,在燈泡中有天花板的恐懼,

愛情,雖是行為,卻缺少動詞。

歐幾里得不知道,當物體以錐形演變,

它獲取的不是零,而是時間。

我坐在窗畔。回想起青春,

有時我會微笑,有時狠狠罵人。 我曾說過,葉兒能夠把幼苗摧毀,

一粒種子若是落進腐朽的土堆,

就不會萌芽。林中的一片曠地

是自然界中的不育的範例。

我坐在窗畔,雙手鎖膝,

陪伴著自己的沉重的影子。

我的歌兒已經走調,失去旋律,

但是,齊聲合唱也無濟於事。 難怪類似的詩句不能獲獎,

誰也不會把雙腳架到肩上。

我坐在黑暗的窗畔;波狀窗帘之外,

大海轟鳴著,如同一列特快。

作為二流時代的公民,我驕傲地承認:

我最好的見解也不過是二流產品,

我把它們向未來的歲月奉獻,

作為與窒悶進行鬥爭的一些經驗。

我坐在黑暗裡。可是我感到

外部世界的黑暗比室內更為糟糕。

約瑟夫·布羅茨基(Joseph Brodsky,1940-1996),俄裔美國詩人,散文家,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

1940年5月24日,布羅茨基生於蘇聯列寧格勒,1955年開始創作詩歌,1972年被剝奪蘇聯國籍,驅逐出境,後移居美國,曾任密歇根大學駐校詩人,後在其他大學任訪問教授,1977年加入美國籍,1987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

在具體作品上,他的聲音是安靜的,而他本人也一直偏愛詩歌中安靜的聲音。這又與他強調非個性化有關,這方面布羅茨基從奧登那裡獲益非淺,尤其是詩中很少出現「我」。他醉心於細節,醉心於具體描寫,醉心於名詞,醉心於發現。布羅茨基本人的作品是「超然與客觀」的最佳範例,而他確實也很注重處理熟悉的事物,處理它們的微妙關係。只是,由於他聲音平穩安靜,語調傾向於冷淡,詞語、意象陌生而堅固,處理的時候又超然而客觀,故很多讀者(包括中文讀者和英文讀者)並不能很好地理解他──閱讀他的作品同樣需要一種安靜的、「微妙的」閱讀心理,因為布羅茨基「既不大驚小怪,又不多愁善感」。他的詩看上去似乎沒有什麼起伏、高潮,或者準確一點說,他在詩中把這些東西壓住,不對它們作聳人聽聞的強調,他是在退潮的時候開始,而不是刻意去營造高潮,因這裡「冰河時代前的胃口」仍然會被獵奇的讀者看中,但是從「微妙關係」來看,用「立方形」、「長菱形」、「平行六面體」和「幾何狀」這些枯燥的數學術語來描寫(華盛頓冬天的)黃昏,對老練的讀者和詩人來說不啻是一種「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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