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愛經年

05-17

此愛經年

來自專欄柳岸花開

此愛經年

天空一時烏雲翻滾，黑的跟墨汁一樣，無由來的風把路邊的樹吹得脖子都歪了，仿似負了千斤重的漢子，直不起身來。一聲雷鳴，滴滴答答豆大的雨滴就落了下來。路邊的行人紛紛慌忙地尋找避身之所，不一會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似從沒出現過，只剩下路上的汽車在來往匆匆。

溫良一邊匆匆往家裡跑一邊咒罵這說變就變不留情面的天氣，只是出來買瓶可樂的功夫，也能被淋成落湯狗。「噗嗤」，拉開拉環，感受氣泡在口腔中跳動，仿似山洪一般撞進食道，衝擊著胃囊，溫良不禁閉上眼睛，用力呼吸這暴雨中的濕潤空氣。不知從何時起，溫良很喜歡喝可樂，是每次打完球後喝可樂帶來的快感使他上癮的嗎？溫良搖了搖頭，他睜開眼睛，目光變得迷離，穿過重重的雨幕，他想起了心底的那一張臉。

那還是溫良情竇初開的六年級，是的，誰不曾有過一段青蔥。

溫良和她從一年級到六年級都是同班，畢竟那個小學一年級只有一個班，同學都是附近幾條村的，大家幾乎都是留守兒童。閉塞的鄉村，懵懂而又青澀的年紀，躁動而又不知所措的內心。不知是什麼時候溫良開始對楊暖有種莫名的情愫。是被她的活潑和開朗所吸引嗎，還是因為她笑起來那清澈無邪的笑，仿似人世間所有的美好。「真是萬古人間四月天啊！」溫良不禁感嘆，似乎有五年不見了吧，自從初中畢業之後就如同留言簿上所寫的再見，真的再也不見了。

從小學到初中，他們九年同校，而自己也只有在初中才敢跟她表露心中的愛慕。「也許人家早就知道了呢」，溫良在心中自嘲：畢竟她是那麼聰明的一個女生。「楊林無心成插柳，暖陽也曾照人心。可憐花香蝶難留，愛香更是戀花蕊。」溫良不禁想起了曾經寂寞難忍，給心中的那個她寫下的詩句。現在想想還是太年輕了。自古情深難自忍，便為君狂也枉然。「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聽說都有了男朋友了吧，還是個富二代？不知道她現在會是何種模樣。」他看了一眼手中的可樂，他還記得當時他當時與家裡人吵架，一氣之下就走了出來，剛好碰到她。是的，她請了他一罐可樂，還和他聊了很多，現在能記得的就是她的側臉，那一層絨毛，細細的、透明的。彷彿當時就在他心底紮根了。溫良不禁心頭一顫，「假若他日相逢，我將何以致你？以沉默，以眼淚。」

轉眼又是寒假，溫良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和死黨明輝、勝冶喝酒。三兄弟可是穿過同一條褲、過命的交情。三人吃吃喝喝，談天說地，明輝不經意說到：「聽說楊暖去年高考還差幾分上本科，又回去復讀了。」溫良心裡一愣，反倒問明輝:「你的詩菱怎麼樣了？」「還能怎麼樣，人家是大學生，我只是一個農民工。」明輝一個勁地喝啤酒，彷彿要把心底的無奈都用酒精化掉。溫良勸他說：「大學生也並不比農民工高等啊，能賺到錢就能擁有你想要的一切。」這時勝冶也勸他說：「你看溫良不也釋懷了嗎，你怎麼就這麼犟，來來來接著喝。」「釋懷了嗎？」溫良在心中問自己，「也許吧！」

過完年小學同學就嚷嚷著要聚會，還說這次大家一定都要到，畢竟這麼多年都沒齊聚過。聚會就選在一位同學開的火鍋店裡，溫良和明輝、勝冶到的時候，大家基本上都到齊了。「她不在！」溫良不禁有點失落，又有點慶幸。因為他剛才一直在擔心自己見到她的囧樣，畢竟之前每次見到都是失了魂一樣，凈出洋相。正當溫良內心糾結時，「對不起啊，我來晚了！」仿似一聲驚雷，在溫良的炸響。「該來的還是躲不掉么」，溫良心中一陣苦悶。轉過頭，看見了自己曾經朝思暮想的那張臉，看到了曾經無比痴迷的那張臉，那不是一張臉，那是伏桃的細膩，那是麥杏黃的滋潤，那是白菜心上的水嫩，那是石榴子般的晶瑩，那是蘋果枝上的嫣紅，那是秋光合成的虛幻，那是潁水孕化的凌灧。是他心頭的白玫瑰，是他心底的女神淚。「她還是那麼美！」

在熱烈的氣氛中，溫良帶著三分醉意，借著酒膽坐到楊暖的旁邊，「你長得越來越漂亮了」，溫良大著舌頭說。楊暖莞爾一笑：「你也是越來越俊俏了，你現在過得怎麼樣啊？」「還行，混吃等死。」「哈哈哈……」旁邊的詩菱不禁笑出聲，逗趣著說：「我們班的大才子還說這話，來背首詩聽聽唄。」溫良想了一下，「出其東門，有女如雲。雖則如雲。匪我思存。縞衣綦巾，聊樂我員。

出其闉闍，有女如荼。雖則如荼，匪我思且。縞衣茹藘，聊可與娛。」溫良喝了口酒，彷彿是對大家說，眼睛卻是看著楊暖說道：「問有誰能下一首？」「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隱憂。微我無酒，以敖以游。我心匪鑒，不可以茹。亦有兄弟，不可以據。薄言往愬，逢彼之怒。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威儀棣棣，不可選也。憂心悄悄，慍於群小。覯閔既多，受侮不少。靜言思之，寤辟有摽。日居月諸，胡迭而微？心之憂矣，如匪浣衣。靜言思之，不能奮飛。」楊暖一開口，溫良心中的柏舟就已經崩裂，「好一首《柏舟》！」

晚上寒風凜冽，他獨自一人在走在路上，酒不醉人人自醉。即使回到家洗了個熱水澡，他還是覺得無比的冷，置身冰窖一般，只因一句「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就抽盡了他心中的熱血，彷彿這世界所有的暖都已經離他遠去，二十餘年如一夢，此身雖在堪驚！

也許不是每一個人的青蔥愛戀都曾轟轟烈烈，也難有美好結果，只是人生就是那麼多遺憾，畢竟不完滿才是人生。當初情竇初開的我們匆忙地把心放到一個人的身上，以為情深能白首，卻不知道未來的我們會變成什麼模樣，懵懂的我們不懂得愛情，就像現在的我們懷疑人生。此愛經年，經不住的似水流年。我們只知道，現在的溫良早已不喝可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