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法】《你的名字。》五億背後心酸路

來自專欄 娛樂也要遵循基本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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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末已至，電影市場也進入了「倒計時」的瘋狂，多部電影扎堆上映，爭分2016年的最後一杯羹。前有「小雀斑」為了「神奇動物」跋山涉水，後有「小馬哥」率一眾大咖護衛「長城」，同檔期的還有「佩小姐」讓人魂牽夢縈的「奇幻城堡」，《你的名字。》可謂被「前後夾擊」。

在此情形下，此片依舊勢如破竹，票房口碑雙豐收。截止至13日晚，《你的名字。》票房已破五億，即將超越《大魚海棠》和《哆啦A夢：伴我同行》的票房奇蹟。然而，在一片喜人的數據和喝彩之下，《你的名字。》一路走來卻十分不易。

有小夥伴可能要問了，雖然引進過程有些曲折，但是票房那麼高也算「修成正果」，何來辛酸之談？且聽內參叔慢慢道來。

1、盜版陰霾下的《你的名字。》

據文章《光線引進<你的名字>，可惜被盜版打劫》，《你的名字。》在日本取得了空前的成功之後，早在今年9月就被計劃引進，但送審DVD被直接拷貝，網上高清鏈接也紛紛出爐，諸如小米盒子電視貓等智能電視平台已將《你的名字。》收錄其中。由於盜版猖獗，片方叫停引進中國計劃。除此之外，文章《中國網友評論<你的名字。>引日本網友吐槽：看盜版還有理》表示：在日本媒體上，日本網友對《你的名字》在中國盜版橫行一事進行了激烈的抨擊。

因為盜版，《你的名字。》一度與中國市場失之交臂，但是無論如何，《你的名字。》漂洋過海，並取得良好的市場反應。不過，在其上映之前，外界其實是對這部電影的成績存在很大質疑與擔憂的。娛樂資本論就發表文章《光線發行+彩條屋+貓眼，能讓<你的名字。>複製<大魚海棠>票房奇蹟嗎？》，以疑問的語氣預測了《你的名字。》的票房成績。除此之外，一些文章在該電影上映之前，也以惋惜的語氣表達了對《你的名字。》票房的不看好，如《風波後<你的名字。>終於定檔，盜版頑固污漬怎麼去》一文，在抨擊了猖獗的盜版現象之後，預測「盜版直接影響票房收益」。

不得不說，無論是前期的引進計劃因其「夭折」，還是後期的票房收益恐因其縮水，盜版始終牽絆著《你的名字。》的來華之路。

2、電影、公約和法律的「三角戀」

我們都在說《你的名字。》在中國盜版猖獗，諸多電影人都在呼籲反盜版，但內參叔要問一句：《你的名字。》作為一部原汁原味的日本電影，究竟受不受中國《著作權》法的保護呢？《著作權法》除了保護中國的作品，是否保護外國作品？保護哪些外國作品？只有當我們確認《你的名字。》受保護，則其反對盜版的行為與救濟的請求才能得到《著作權法》的支持。

我國《著作權法》第二條規定了該法的適用範圍，也即保護的作品的範圍。該條表明，依作者國籍、條約和首次出版地等因素為標準，不僅僅中國國籍的作者受到保護，外國作品在滿足一定條件下，也可以受到《著作權法》的保護。那我們就來看看，《你的名字。》是否符合這樣的條件。

《保護文學和藝術作品伯爾尼公約》，簡稱《伯爾尼公約》，是關於著作權保護的國際條約，中國和日本均是《伯爾尼公約》的成員國。公約的國民待遇原則、自動保護原則足以支持足以支持《你的名字。》受我國的保護。

國民待遇原則是指公約任何一成員國公民的作者，或者在任何一成員國首次發表其作品的作者，其作品在其他成員國應受到保護，此種保護應與各國給予本國國民的作品的保護相同。《你的名字。》是日本電影作品，日本和中國都是《伯爾尼公約》的成員國，根據國民待遇原則，該電影受到中國法律的保護。自動保護原則是指指作者在成員國中享受和行使《伯爾尼公約》規定的權利不需要履行任何手續。根據自動保護原則，該電影不需要履行任何手續，便可以在中國受到法律的保護。

由此，《你的名字。》受中國的保護，但受何種保護？受不受《著作權法》的保護？這就需要我們回顧《著作權法》的第二條，來釐清這段複雜的「三角戀」。

根據《著作權法》第二條第二款，「外國人、無國籍人的作品根據其作者所屬國或者經常居住地國同中國簽訂的協議或者共同參加的國際條約享有的著作權，受本法保護。」《你的名字。》作為一部日本電影，而日本與中國均為《伯爾尼公約》的締約國，故符合此條款所規定的情形，《你的名字。》受我國《著作權法》保護。

3、社交平台被納入監管，讓盜版「無處安放」

近日，廣電總局發布新規《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關於加強微博、微信等網路社交平台傳播視聽節目管理的通知》。根據公眾號「網路大電影」發表的文章《重磅！廣電總局將微博、微信等社交平台的視聽節目納入監管，並需辦理許可證！》，該通知加強對社交網路的審查政策，對於盜版將起到非常大的打擊。社交網站此前缺乏對博主上傳視頻內容的有力監管，故一直是傳播盜版音像製品的「大本營」。此通知出台後，這一漏洞將被補足，社交網路也將被拉入正規，視聽內容需要受到監管和審查，打擊盜版指日可待。

1、我國的電影配額制度

所謂電影配額制度就是規定進口電影要與國內電影成一定比例的制度，包括對放映時長、數量、場所等方面的限制，其中《電影產業促進法》第二十九條第二款即為電影配額制度的一個方面。電影配額制度興起於二三十年代的歐洲，彼時好萊塢的快速發展與電影輸出使歐洲國家感到緊迫，許多歐洲國家便採取這種限制數量進口的非關稅措施，保護自身的電影發展，避免被好萊塢電影所取代。

今天我們主要看看電影配額制度的數量要求。實際上，我國引進外國電影的數量先後經過1994年、1999年、2012年幾次變更，現在每年有34部「進口分賬」影片(分賬片)以及20-30部的「進口買斷」影片(批片)被引進中國。

分賬片即電影版權所有者不賣斷發行權，而是委託中介機構代理髮行，並事先商定比例，按影片的票房收入分成，以使製片方、發行機構和放映單位利益共享，風險共擔。公眾號「影視圈magazine」發布的文章《神作<你的名字。>上映，日本電影為什麼被引進的越來越多》就對分賬片有經驗之談一般的描述：「分賬片大多是北美新片，距北美上映不超過半年，由一線公司製作，大明星、大投資，有完善的市場運作，以商業大片為主，要參與中國票房分成。其中，普通（2D）分賬片20部，特種（3D和IMAX）分賬片14部。」

批片則是國內電影市場上一種特殊的進口影片類型，是指國內片商以固定的價格把影片的放映權從國外片商處買斷，而國外片商不參與中國票房分成的電影。根據《電影》刊登的文章《「批片」六問》，批片的數量並非像分賬片一樣明確，一般是在一年20到30部之間。以是否為製作主體為粗略的劃分標準，批片一般是指非好萊塢六大製作公司製作的電影，進口自不同國家，一般而言國內上映時間與本國不同步，甚至相差半年。

2、今年的日本電影——沉寂之後的爆發

事實上，雖然每年有20至30部的批片配額，但是出於盈利角度的考慮，中國的進口電影一直以好萊塢分賬大片為重心，引進的日本電影並不算多。據統計，除了中日合拍片之外，2013年之前，中國引進的日本電影每年維持在4部之內；2013、2014年中國引進日本電影的數量為零；2015年，《哆啦A夢：伴我同行》票房破五億，情勢發生逆轉。今年引進11部日本電影（《寄生獸》兩部合一），除了《寄生獸》、《墊底辣妹》為真人電影之外，其他均為動畫電影。

《你的名字。》算是趕上了今年日本電影引進中國的高潮。但日本電影這些年不僅被排擠在分賬片之外，還長期不被批片引進者所青睞，實在是非常坎坷。能夠在今年上映並大賣，《你的名字。》除了自身水平過硬，還和日本電影大規模被引進這個行業大背景有關。但是試想，若是沒有這個「天時地利人和」，《你的名字。》還能不能取得今天這樣的成績，內參叔覺得還真不好說。

1、《你的名字》是批片，而非分賬片

上文講到分賬片與批片的分野。《你的名字。》並非好萊塢大片，也並非與日本同步上映，種種特徵表明該電影實際上不是分賬片，而是批片。這一點，公眾號「娛樂資本論」發布的文章《光線發行+彩條屋+貓眼，能讓<你的名字。>複製<大魚海棠>的票房奇蹟么》也進行的確認，該文章稱：「娛樂資本論了解到，《你的名字。》用的是批片名額，由中影進口，華影「掛名」發行，光線負責「協助推廣」。

因此，《你的名字。》實為批片，而非分賬片。

2、批片的運行模式：買斷或保底分賬

批片的傳統定義國內片商以固定的價格把影片的放映權從國外片商處買斷，而國外片商不參與中國票房分成的電影。其中要義是「一次性買斷」，不參與國內票房分成。這也是內參叔一直以來對於批片的理解。

然而，隨著電影產業的蓬勃發展，批片的運行模式也在不斷改良。根據《電影》雜誌刊發的文章《「批片」六問》和公眾號「票房透視鏡」發布的文章《光線傳媒能通過<你的名字。>賺多少錢》，批片早已不限於「買斷」，進化出了「保底分賬」的運行模式，就是「給你保底價格，超出一定票房再分賬。現在在海外，稍微有點賣相的片子，都會跟你簽保底分成。」

在「保底分賬」的運行模式下，批片在符合一定條件後，也是可以參與國內票房分賬的。內參叔經過總結，認為大致需要符合兩個條件：製片方與國內進口片商選擇「保底分賬」的運行模式；該電影需要達到約定的某一票房成績。

3、製片方恐無法參與中國票房分賬

那麼再回來看《你的名字。》，這部電影究竟是「買斷」的批片，還是「保底分賬」的批片？如果是「保底分賬」的批片，其約定的票房為多少？這些內參叔不得而知。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你的名字》存在製片方無法參與國內票房分賬的可能性，這種可能性發生在兩種情況之下：一是《你的名字。》屬於「買斷」的批片；二是《你的名字。》屬於「保底分賬」的批片，但其票房未達到製片方能夠參與分賬的要求。

因此，無論最終《你的名字。》在中國票房有多高，甚至超越《大魚海棠》和《哆啦A夢：伴我同行》的票房奇蹟，該電影的製片方都有可能只能「隔海遠望」，除了引進之初的「買斷費用」之外，不得從巨大的內地市場中分一杯羹。

內參叔曰：

雖然一路走來，受過盜版的阻撓，越過電影配額和票房分賬的圍欄，十分坎坷，但是《你的名字。》無論在日本還是在中國，都已然成為一部「現象級」的電影。其成功的背景、經驗與啟示不僅為電影人津津樂道，也值得被法律人研究和借鑒。

事實上，日本的動漫文化早已走出國門，在中國紮根。B站的興起、日本電影的湧入、「萌文化」、「二次元」的盛行早已為《你的名字。》在中國的成功鋪好了路。其實不止《你的名字。》，《哆啦A夢》系列、《柯南》系列早已成為「爆款」。《你的名字。》成績佼佼並非偶然和個例。

除此之外，這部電影的「好宣發」、「好賣相」不僅是其爆紅的原因（ACGx：《<你的名字。>被當做分賬大片來宣發，這是光線一場只贏不輸的豪賭》），其實也能給中國電影、中國動漫帶來經驗和啟示。從刷爆朋友圈的「新海誠濾鏡」到已經登陸淘寶的的「三葉」的紅頭繩，《你的名字。》的衍生產品、周邊產業可謂層出不窮，後勁很足。該電影對於日本傳統文化的「移植」、對細節的把握、對信物的描寫值得國漫借鑒和學習，尤其是《大魚海棠》、《大聖歸來》這種充滿中國元素的電影。如何將博大精深的中華文明與電影情節巧妙結合，是國漫進步的方向。

好了，內參叔要去看《秒速五厘米》了，咱們下期再見！

執筆人 | 熊雅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