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樹斌: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
來自專欄 冷香丸的藍天綠海
有一部外國片子叫《可愛的骨頭》,14歲少女蘇西被戀童癖鄰居給騙到地洞里殺了,還給分屍了,這是個虐殺女孩的慣犯。警方特別無能,死活找不到兇手。蘇西家人為此痛苦不堪,蘇西靈魂雖在天堂,也是頻頻回顧,各種不甘心;十年以後,蘇西的妹妹冒死找到證據,兇手察覺後駕車逃跑了;警方也沒有追捕,集體瀆職。
然後蘇西靈魂想開了,那些被害女孩的靈魂都想開了,蘇西父母也想開了,大家無奈地達成共識:生活還要繼續,無論天堂還是人間,該遺忘的就要遺忘。這故事悶得我發瘋,就這麼算了啊!再回過頭來對照下現實,可不就得這麼著嗎,太真實了……哦,這個片子的最後,兇手死了,死於意外,勉強「惡有惡報」了。
對於上訪和冤案,我不願意多看,亦不願意多想,因為洞悉這裡面的黑暗和無助,不願意觸動那點隱痛。聶樹斌案平反了,可喜可賀,但是冤死的人多了去了,如果不是官員僥倖倒台,如果沒有一個精英團隊,親爹媽一樣鍥而不捨,這個案子也只能冤沉海底,絕無見天之日。聶樹斌作為冤死鬼中的一員,運氣太好。
《我不是潘金蓮》只能作為一個出色的心理劇來看,那裡面的上訪情節嚴重失真,女主角不但是刁民,還是心血來潮的神經病,這是給蔑視上訪者的某教授提供影像證據呢;普通人上訪十年,結局就是家破人亡,弄不好就是流落街頭,能跑到寸土寸金的北京去做生意,漂漂亮亮揚眉吐氣,這肯定是導演和編劇贊助的。
有人在台上慷慨激昂,為了台下你的利益,他做好趟地雷下地獄的準備;聞聽此言你千萬別當耳旁風,這是要出大事的節奏,人家身上有避雷針,到時候被炸點炸到的絕對是你……馬上就要卸磨殺驢,卻還在信誓旦旦,賣了你還要你幫著數錢立牌坊。那些遠離廟堂和江湖沉默寡言的人,一定是知道了所有真相。
如果你是個極品死心眼兒,曾經什麼鬼話都信,付出代價看明白這些把戲之後,只能安慰自己:我窮我賤,還有比我更窮更賤的;我以為勞動太苦,那打入死牢的,連勞苦的機會都沒有……任何的凹凸不平,都能拿稀泥抹平了,只是太陽底下會曬裂,一塊一塊地掉下來,還是不平,所謂的逆襲和翻牌都掩蓋彌補不了。
前兩年看到一個標題:「天津通報八起『四風』和腐敗問題」,嚇我一跳,當是拍死大蒼蠅了,趕緊點進去看,嗨,幾個貪污萬兒八千的,幾個給職工發點小福利的……這在蚊子里都算善良的好嗎;有群眾點評:「紀委們,請把這八個清官給我們留下吧,天津老百姓給您磕頭了。」時至今年,天津官場終於地震。
不能否認道德、正義、良知的力量,當年的羅斯福總統邊吃飯邊看辛克萊的《屠場》,然後把手裡的香腸扔出窗外……書里寫了屠場工人的惡劣工作條件,寫了死豬如何炮製香腸;後來,嚴格的《食品衛生法》、《公共健康服務法》就出來了……揭露黑暗面的作家永遠比粉飾太平的作家有存在價值。
看聶樹斌的照片,是個老實孩子,他是讓刑訊逼供給嚇蒙了,才承認了自己沒有做過的事情,如果是有經驗的慣犯,在殺人證據不足僅僅是懷疑的情況下,打死不承認,反倒能逃出命來。聶樹斌的家人也都是老實巴交的模樣,平反以後,哭得讓人心酸,聶父說感謝,聶母說滿意,不這麼說,又怎麼說呢?
強姦殺人犯王書金,他被嚴刑拷打,要他承認人不是他殺的,他的律師竭力證明他是這個案子的真兇,這是多麼荒誕離奇的情節啊,太魔幻了,有人評論:「連童話都不敢這麼寫。」反過來說,王書金如果不堅持做這個活證據,他也早就被正法了,絕對活不到今天;為了活命也罷,為了良心也罷,他亡羊補牢做了正確的事情。
冤假錯案要平反極其困難,由媒體、警官、律師和學者組成的精英團隊的法制信念,聶母張煥枝上訪二十年的堅持,民眾輿論的支持,十餘年的糾錯博弈,在12月4日的憲法日之前揭開謎底,法制建設之路還漫長得看不到盡頭,起碼普遍的悲觀情緒會有一些緩解,那就是:念念不忘,必有迴響?
聶樹斌年紀輕輕便被冤殺,含恨地下,孤魂野鬼二十年,如今冤案塵埃落地,與燒判決書的老父墳頭相會:「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就連蒲松齡老先生,也寫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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