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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域高原的古往今來--通俗西藏史91

雪域高原的古往今來--通俗西藏史91

來自專欄 雪域高原的古往今來--通俗西藏史

佛光再現之養僧制度

桑耶佛諍後,天竺佛教在吐蕃獲得了快速發展。除了桑耶寺,赤松德贊還在拉薩建立了扎耶爾巴寺,在山南建立了秦浦寺等大型寺院。《漢藏史集》中說赤松德贊時期,一次便有一百四十二位男女出家。隨著大寺不斷建立,僧伽人數急劇增加,寺廟如何運行,僧伽如何生活便成了一個緊迫的問題。

早期的天竺寺院基本上實行的是乞食制度,這種制度的遺風現在在尼泊爾還能見到。每天清晨,僧侶排成一行從寺內步行而出,布施的民眾則早早等候在街道兩旁,見到僧侶走近,便將食物放入僧侶手中托著的缽盂之中,這也是托缽僧的由來。但是隨著寺廟規模越來遠大,僧侶人數越來越多,這種布施方式顯然不能解決問題。於是在大多數情況下,寺廟開始由國家供養。而僧侶們也不再,每日從事身體勞作,而是專心念經。這種專門在寺廟中為僧人服務的人員,被稱為「凈人」,發展到後期,寺廟大都擁有龐大的廟產、土地,僱傭大量的人工來進行生產。

這時的寺廟,已經成為了整個國家社會生活的一部分,或者更準確的說是國家經濟生活中不良的部分,因為這些寺廟往往作用大量良田,卻不需向國家繳納稅賦。中原歷史上出現過多次滅佛事件,大多都是因為國家難以支撐,這個擁有龐大青壯勞力,大量田莊,卻不用納稅的黑洞存在。

赤松德贊晚年篤信佛教,大興寺院。他給予宗教領袖大金字告身,使其位列朝堂,參與議論國家政事,座位甚至在大相之上,這種做法已經有了政教合一的影子。對於寺院的供養更是不遺餘力,他連續兩次發下詔書,強調寺院的供養不能減少,並要求寺院的各種需求全部由國家承擔。

但是我相信人類的貪慾是伴隨每個人一生的,即便是佛學大師也不能免俗。在中原有這樣一個故事,禪宗自達摩菩提帶入中原後,開枝散葉,傳至五祖弘忍。弘忍門下有兩個著名的弟子,一為神秀,一為慧能。弘忍將衣缽傳給了慧能,但慧能畏懼神秀在北方的勢力,於是帶著達摩菩提傳下的木棉袈裟,渡江南去傳道。等到神皇則天大帝登朝為帝之時,禪宗已經分為南北兩派。武則天想要見見禪宗南派的領袖六組慧能,於是下聖旨,召其入京面聖。但此時慧能已老邁不堪,於是慧能將象徵衣缽傳承的木棉袈裟送至長安。見到了禪宗至寶木棉袈裟,武則天便向奉召而來的長安各寺高僧提了一個問題:「僧人是否有慾望?」神秀表示出家人四大皆空,沒有慾望,而長安城中另一位高僧卻認為,即便是僧人也有慾望。武則天認為這位高僧說的是實話,因為僧人希望得道成佛,這本身就是一種慾望,於是便將木棉袈裟賜予了這位高僧。

慾望這種東西,是伴隨著人的肉體而來,不論如何修行學習,都不可能將其徹底剝離,就像是你只要活著,就不可能剝離心臟一樣。各代高僧大德之所以能夠得道成佛,也是盡量排除了這些虛幻干擾,使自己身上少有這些煙火之氣。

當寂護大師去世後,赤松德贊曾任命益希旺波(巴·賽囊)為第二任堪布,並給予了他比肩大相的地位。但巴·賽囊顯然並不滿足,他上書赤松德贊提出為使佛教長久永存,應該以法律的形式規定吐蕃國內大臣、民眾必須向寺廟貢獻,否則就要將其繩之以法。赤松德贊對這一建議顯然心存疑慮,於是提出了一個折中的辦法,給每位僧人賜七戶屬民作為供養。但巴·賽囊卻對赤松德贊說出這樣的話,「與一人獲得九百戶屬民的賞賜相比,此善妙佛法有益於身體和社稷,而且最終未來,能為君王平民開闢善道,杜塞三惡趣之門,等等功德,難以言表,以此之故,按敕命授受亦無過失。 而且如果後世連續出現王室內部不和或人畜得病, 或出現外敵入侵,或發生大饑荒,則不能完全實現贊普的意願,使三寶之所依不存,王室子孫君臣會造下大罪業,有此種種不善。 因此,為供養寺院三寶應給二百戶屬民,每位僧人給三戶屬民,而且將管理權交給僧伽,對寺院的屬民、土地,政府機構不行使權力,則任何時期使佛法永存而善好。」

巴·賽囊的話其實是變相要求和國家分割管理權利,按照他的意思,分割給寺院的屬民,從此將由寺院進行管理,不再受到國家機器的調御。同樣的,分予僧侶的三戶屬民也就變成了僧侶的私人財產。這種制度推行下去,赤松德贊時期寺廟僧侶尚少,國家還可以應付,如果日後寺廟林立,僧侶如雲之時,這將會給國家造成巨大的負擔。

但此時,已經篤信佛教的赤松德贊,顯然已經不再為後世子孫殫精竭慮了,他答應了巴·賽囊要求,同時也承認了寺院對於屬民,及其土地、牧場的管理權。

獲得了贊普支持的巴·賽囊並沒有得意多久,朝中那些並不那麼篤信佛教的大臣和貴族被動了乳酪,自然對他恨之入骨。沒過多久,這些反對勢力便聯手,將他排擠出了政治核心。巴·賽囊也被迫辭去職務,流放外地。

等到桑耶佛諍之後,天竺佛教漸入派終成不可阻擋的洪流,赤松德贊也再次明確了對佛寺的供奉。《巴協》中記錄,「給佛教宗師每年青稞七十五克(藏制每克約等於28市斤),衣服九套,香料酥油一千一百兩,乘馬一匹,藏紙四卷冊(卷),墨三錠,和足夠的食鹽;給欽浦(青朴修行地)的二十五位大修行者,每年青稞五十五克,酥油八百兩,乘馬一匹,衣服六套;給寺院中的十三名講法師,每年青稞五十五克,衣服一套,酥油八百兩;給普通僧人,每年青稞八克,紙張兩本,墨一錠;給二十五位學法者,青稞二十五克,衣服三套。賜給寺院一百戶屬民,賜給每位僧人三戶屬民,對於(寺院)僧眾和屬民,官府無權干涉,將權利均授予僧人。」幾乎同樣的記載還見諸多種藏文史料,區別只是這些供奉的頻率是每年還是每月。

從此吐蕃的僧侶,不但有三戶屬民的供養,吐蕃國家還提供給每位僧侶口糧、生活用品。吐蕃僧侶從此不但衣食不愁,而且獲利頗豐,成為吐蕃一種令人趨之若鶩的職業。更要命的是,這些僧侶不受官府的約束,成為了化外之民。僧團作為一個新興的社會實力集團,開始在吐蕃社會中迅速崛起,他們不但憑藉三戶養僧制度,取得了經濟上的獨立,而且其權利和地位也呈現出全面上升之勢。赤松德贊無意中培育這個利益階層,在後世發展出了寺院莊園制度,並進而形成了政教合一的西藏社會管理形式。

雖然赤松德贊為後世的政治管理,埋下巨大的隱患,但他的崇佛政策也不是完全沒有積極意義。他大興寺廟、廣招各國僧眾的做法,使得吐蕃的醫藥、天文歷算、文字推廣等方面得到急速發展。在西藏的寺廟從來都不是個簡單吃齋念佛的場所,這些寺廟還擔負著文化傳播、醫療和卜算的使命。要知道在古代讀書識字事件極端奢侈的事情,據說在西藏幾百年之後,一刀藏紙的價格仍然高於一頭氂牛的價值。更遑論活字印刷尚未出現時,一本印刷完成的書籍。這種天文數字價格的教育傳播,只能通過佛寺僧眾之口薪火相傳。

赤松德贊還曾敦請漢地、天竺、大食、克什米爾等地的名醫到吐蕃為本土醫師傳授醫療經驗。後來,這些吐蕃醫師有不少都獲得了很大的成績,其中最著名的要數宇妥·雲丹貢布,他撰寫的《四部醫典》奠定了藏醫學的理論基礎,這些醫療技術的傳承,都被保護在藏傳佛教各個寺院中流傳至今。

赤松德贊晚年因篤信佛教,政事疏懶,整日只想與高僧坐而論道,軍政大事多委與宰相尚結贊,致使尚結贊擅政。正如公元793年(德宗貞元九年)南詔王寫繪韋皋的信中所說:「天禍蕃廷,降釁蕭牆,太子兄弟流竄,近臣橫污,皆尚結贊陰計以行屠害,平日功臣,無一二在。」這時的吐蕃開始由極盛轉向衰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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